拓跋焘的战略安排是先统一北方,然后扫清柔然的威胁,最后再南下与刘宋决战,所以刘义隆虽然自毁长城,但因北凉和柔然仍“健在”,北魏短期内还不会南下动武。
只是这个期限确实很短,因为北凉即将迎来终结,柔然的几次南征也都遭遇巨大的挫折。
柔然原本已经和北魏达成和解,但在利益面前,不要说口头约定,就算是签字画押的合同书也是没有任何效力的。
当初郁久闾大檀在失败的阴影中惨淡离世,继任者郁久闾吴提迫于压力,暂时向北魏俯首,但国耻家仇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而且就算把这些忽略,总得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着想,只有南征并成功进入中原,柔然才有真正复兴和繁荣的机会。
凡事都不会无故发生,柔然与北魏之间的和平虽然貌合神离,但到底是和平的,之所以再度刀剑相向,还是因为北魏和西域的外交活动。
随着北凉国力的日渐衰微,西域各国开始转抱北魏的大腿了。
435年5月,西域的龟兹国、疏勒国、乌孙国、悦般国、渴槃陁国、鄯善国、焉耆国、车师国、粟持汗国等大小九个国家,一致向北魏进贡。
不过拓跋焘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骄傲,朝会上对群臣说:“两汉时期虽然打开了西域的大门,但西域各国有求时,言语谦恭,向中国归附,可是无求时,则态度傲慢,不把中国当一回事,他们深知距离中国太远,中国军队无法前往,而今让使节互相往来,劳民伤财,最后一点益处都没有。”
吧啦吧啦一大堆,总之是不准备遣使回访,也无意确立外交关系。
有关单位一再请求,认为:“九国不避艰险荒远,仰慕中国的道德仁义,前来朝贡,最好不要拒绝,那样会不利未来的发展,况且回访也耗费不了多少资源,不可因小失大啊。”
拓跋焘最终没有办法,只好派使臣王恩生等20人出使西域。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王恩生一行刚渡过沙漠,就被柔然的巡查兵俘虏,被押往王庭晋见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
拓跋焘得到报告后,立即派使节前往严厉责备郁久闾吴提,赶紧回复说一切都是误会,并送王恩生回国。
经过这一段波折,回访西域诸国一事,便暂时搁置了,直到两年后才重新启动西访计划,那时已有多至十六个国家向北魏称藩。
这两年间,拓跋焘心里开始对柔然另有打算,毕竟以后若是统一北方,家大业大,指不定还有什么意外、麻烦。
在那之前,拓跋焘深知国家的第一要务是统一北方,易言之便是吞并北凉,而要完成此事,不只需要强盛的兵力,还要运用恰当的谋略。
因为北凉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温顺有礼,起码表面上并没有过份之举,贸然发起战争,难免落人口实,失了公信,拓跋焘准备同样以礼来麻痹敌人,然后寻找恰当的时机,一击制胜。
437年10月,拓跋焘把妹妹武威公主嫁给沮渠牧犍,声称将达成两国的百世情谊,实现共同发展。
沮渠牧犍并没有那么乐观,但还是派右宰相宋繇,携带奏章前往平城谢恩,并请示将来怎么称呼公主。
拓跋焘事先也没注意这个细节,便让百官参与讨论,官员们多数都说:“母以子贵,妻从夫爵,沮渠牧犍的母亲应称河西国太后,公主应在河西国称王后,在平城称公主。”
拓跋焘以为可行,欣然批准。
沮渠牧犍原本娶了西凉李暠的女儿,如今北魏公主下嫁,李后只好让位,随母亲尹氏一起迁居酒泉。
李后不久便去世,尹氏抚摸着女儿的尸体,满脸悲怆地说:“你国破家亡,今天才死,死得太晚啦!”
西凉毁于北凉,说起来,尹氏母女这些年一直委身仇家,个中悲情滋味,外人恐怕很难体会。
北凉国民对这对母女也多怀冷嘲热讽之念,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无讳,负责镇守酒泉,调侃来投的尹氏说:“太后的几个孙儿都在伊吾,你何不去投奔他们?”
尹氏听其语气就知他不怀好意,欺骗他说:“我的子孙四散逃亡,流浪天涯海角,我还能活几天?宁愿死在这里,也好过到野蛮的地方当鬼!”
但沮渠无讳的话却也让尹氏动了心,如果真能逃到孙儿身边,就算立时死去,也不致太孤单,于是悄悄逃向伊吾。
沮渠无讳得到消息后,立刻派兵追击,很快便追到,尹氏大义凛然地对骑兵们说:“沮渠郡长允许我回北方,为什么还要追赶?你们可以拿我的人头回去复命,但我却绝不能跟你们回去。”
追兵也不敢往死逼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尹氏离开。
到伊吾不久,尹氏也溘然长逝,当年凉州那个朝气蓬勃的西凉政权,只剩下伊吾这个流亡******,其他再无半点印记。
与其同病相怜的北燕政权,在东渡高句丽之后,也难逃消亡的命运。
冯弘一行抵达高句丽后,高琏第一时间派使节前往慰问:“龙城王冯君,光临敝国郊野,人马想都疲劳,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
冯弘瞬间感觉自己成了平阳之虎,好像竟还成了高句丽的部属,越想越不爽,一怒之下,以国王的名义连发几道诏书,责备高琏的忤逆犯上之罪。
高琏起初不以为意,出于怜悯同情,尽力顺着他的意思,但冯弘却变本加厉,时时处处与露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且对高句丽饱含轻蔑,明明只是寄人篱下,却仍以独立国王自居,与在龙城时代一样妄想以自己为中心。
日子一久,高琏终于不能忍受,先是把冯弘从安逸的平郭调到恶劣的北丰,以示警告,后来发现效果不佳,便又派军队强行夺走冯弘身边的漂亮侍女,并逮捕了太子冯王仁为人质。
冯弘的自尊心遭到天大的冲击,好像世界观都要崩塌了,可又无可奈何,只得秘密派使节到刘宋,请求主持公道。
刘义隆获悉了个中详情,只觉哭笑不得,为了显示彰显国力,炫耀军威,特别派使节王白驹,率领七千士兵,北上高句丽,让高琏准备行装,送冯弘南下。
然而高琏不愿冯弘脱离自己的掌握,毕竟还没有羞辱过瘾,可又不敢违背刘宋,担心遭到宋军的大举讨伐,几经思量,竟让将领孙漱和高仇,在北丰诛杀冯弘及其子孙十余人。
王白驹自恃带着尚方宝剑而来,的反应异常强烈,率军发动攻击,并砍死了高仇,生擒了孙漱。
兔子急了还敢咬人,高琏的反应也不温和,立即对宋军实施剿杀,怒冲冲地把王白驹囚禁,押解送回建康,并解释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刘义隆象征性地把王白驹收押,但等高句丽使节离开,随即释放。
北燕这种已逝的烟云,对于其他政权来说,甚至早就趋于透明了,根本没有半点影响力,刘义隆总不至于因为冯弘被杀,而与高句丽大打出手,一来距离遥远,二来没有实际利益。
何止西凉、北燕,就算刘宋、北魏等任何政权,有朝一日,一旦消亡,都成为人门耳闻口传的历史,至于某个人的逝去,留给世界的也只存于回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