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然冉有时候也挺执着的。
她有些心惊胆战,后面的很多时间都是埋在夏裴知的怀里,但却并不想提前离开。
她想看到结果,虽然台上是互不相识的人,但她似乎能通过那些陌生人,找寻到过去夏裴知的影子。
周然冉虽然没下注,但是,确实还是会有感触。
可能人会下意识的偏向于弱者,她都不认识,可她内心里还是期盼着眼看着快要失败的人能够继续站起来,能够反败为胜。
但,谁是弱者呢,他倘若站起来了,另外的人便成为了下一个弱者。
他们都是弱者,是无路可退的弱者,是生来就没有办法用其他的方式赚取到大笔收入的弱者。
还是败了,场内有唏嘘,也有欢呼。
那行唏嘘和欢呼代表的仅仅是观众的输赢,关于他们的钱吧罢了,没有多少是真的心疼起不来的人,也没有多少是真的看得起胜利了的那个人。
陆陆续续观众散了场。
这个时候,周然冉的目光能够更清晰的看到台上,视线没有了阻碍。
她起了身,没有走,一直在等。
“他呢?”场内的人不剩几个了,周然冉才终于拉了夏裴知的衣角。
“一会会有人来带他走的”,夏裴知眼眸微垂,很多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一场比赛下来,身体和尊严都扫地。
在唏嘘和某些骂骂咧咧的声音之下,台上的人只不过从台中间爬到了栏杆边缘靠着,甚至不曾再站起来,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站起来,看着很惨烈,周然冉忍不住有些心酸。
特别是,她如果代入到夏裴知,她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压抑了。
回到车上之后,周然冉就一直沉默,夏裴知也没急着启动车子。
指尖轻点着方向盘,就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周然冉。
周然冉缓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深深呼吸,将目光望向夏裴知。
目光相对,夏裴知伸手,用食指的指尖轻触了触周然冉的额头,带了宠溺和无声安抚。
“你小时候真的那么穷吗?”看着夏裴知此刻的目光,周然冉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周然冉看人可能不是那么准,她见识过的人实在还是太少了。
她对人还是有很刻板的外在印象,她以为富人都是嚣张跋扈,车子,房子,手表,名牌包包。
她以为穷人都会衣衫破烂,脸上就写着贫困两个字。
周然冉知道夏裴知的家境不好,是从周震庭的嘴里知道的,但是她从来没有直观的面对夏裴知所谓的贫穷,因为自从夏裴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一直是很正,很坚韧的状态和形象。
独立又带着淡漠的形象很轻易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脱俗的人。
所以周然冉真的很难想象到夏裴知曾经经历过的苦难。
好像那些苦难并没有在夏裴知身上,至少没有在他的外在上留下很大的痕迹。
所以很多时候周然冉会下意识的将夏裴知当成是跟自己同样的人,因为她对夏裴知的所有了解,她以为夏裴知的起点是在周家。
但在来到周家之前,夏裴知有他自己的生活,有他自己的世界,是周然冉全然无法触碰的世界。
夏裴知没说话,只是看着周然冉,忍不住的笑出声音。
周然冉的问话很直接,也很真实,甚至带了些许幼稚的直白。
“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看着此刻的夏裴知,周然冉终于问了这话,也许这才是正题。
夏裴知轻叹了口气,微微抬起眼眸,像是沉思,又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真要说起他跟周震庭怎么认识的,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现在真有人问起,想一想,好像又每一个细节都依旧历历在目。
夏裴知看着周然冉,手从她的额前抚过,然后贴上她的后脑,他将周然冉轻轻的压向自己,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许多。
“以前这种打拳还是挺多人看的,而且特别是很多有钱人,很喜欢看,你哥可能那时候刚到公司,压力也大,所以他可能也会找一些自己的方式发泄情绪。”
夏裴知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看着周然冉,在周然冉的心目当中,周震庭从始至终都是一位好哥哥。
夏裴知从来不想打破周震庭的形象,所以他只能尽量用更委婉的方式来表达。
可事实上,周震庭又不是慈善家,虽然他们后来的种种相处,确实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和自然。
但在最开始,他会选择夏裴知,必然也是因为夏裴知有他的价值,不可能真的完完全全就只是突然想做一件好事罢了。
周震庭对他可能有些眼缘,但留在周震庭身边的机会,是他自己打来的。
夏裴知最缺钱的时候,身上背负了一百多万的债务。
一百多万这个数字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可能对周然冉来说并没有多少,周然冉对金钱没有概念的。
她银行卡里的钱都是用不尽的,所以那个余额对于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反正周震庭不会让她没钱用。
但对夏裴知来说,特别是对那个时候的夏裴知来说,那是一个天文数字,甚至对于他们那条巷子里的所有人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有时候,好像除了生命之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没有可以往上攀爬的人脉,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学历,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没办法找到一份可以支撑得起他当时债务的收入。
在当时,夏裴知没有其他的选择,打拳是来钱最快的方式,而且不需要任何的人脉,经验,和社会地位,他只要能豁出去,他就有可能得到相当丰厚的回馈。
贫穷和绝望是一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事情,很多人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为了钱,居然什么都做的出来,或者不屑有的人为了钱,连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也用。
但是对于当时身在绝境的人来说,能有一些旁门左道来得到收入,其实是一种恩赐,不然难道要等着穷死吗?
更何况,夏裴知一直没觉得自己是无耻的,至少他没偷没抢,他是在消费他自己的生命和身体,这也算是一种在当时没有办法的自力更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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