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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隧道入口,并没有火药炸出的痕迹。叶询朝道内看去,里面没有半点光亮,冷风幽幽,整个隧道看起来倒更像是山体……自己裂开来的。
叶询皱起眉来,他只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其中疑问,现在还不能直接问出来,免得让那个精明的鹤骑统领发觉自己的目的。
那头雪鹤正骑在踏霜上,指挥着进洞事宜。踏霜正踱着小步子踏着小圈,雪鹤举着马鞭,中气十足地高声喊道,“兄弟们,都穿起厚实的衣服来,吃饱了干粮,咱们整顿整顿就要进隧道了!”随后她余光一扫,看见了正在做地质研究的叶询,心中暗道一声“这个二世祖!”,便策马朝他奔过去。
她驾着踏霜将叶询的马车绕了一圈后便来到叶询面前,跳下马,问道,“公子,隧道太小,我们得弃车步行了,您需要什么东西我差人取出来让马驮着。出了隧道我们离烨城也就近了,到时公子若要再坐马车寻一辆马车来便是。”
叶询点头,随后差人将所需要的东西取出来。虽是被贬谪到风雪关,但他的东西着实不少,光是衣服就有好几个大箱子,加上其他生活用品,简直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那些东西本是放在车上由马拉着,换成马驮后马驮不了那么多东西,但叶询的护卫队就那么几匹马,因此多出来的东西都放在了雪鹤那些大宛马的背上,这让雪鹤又心疼了好久。
待东西装好,等得雪鹤差点睡了过去。她不放心这个九皇子,怕他做出那种想起什么东西没带半路要折回去的奇葩事,便又朝那马车看去以防他有遗漏东西,这一看,她见着了马车内挂着的银薰球。
此时马车的帘子并没有放下来,马车内的银薰球垂着五彩的穗子,因风兀自微微动荡着,着实显得轻巧可爱。
雪鹤毕竟是女孩子,也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见了那银薰球,不禁说道,“诶,那几个银球倒是巧的紧。”
叶询也跟着瞟了一眼,他才想起原来他面前的这个军人统领也是个小女孩。虽不知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性别,装作男子行军打战,但他却没有多问——如今他靠着这个小女孩的保护才能到达风雪关,因此他尽量不会去触动那些禁忌的话题,等到了耀州,再查她的身世也为时不晚。
“你若喜欢,便拿去吧。”叶询淡淡道,做了个顺水人情。
“公子说的可是真话?”雪鹤有些欣喜的再次问道。
“自然是真的。”
“如此那真是谢谢公子了。”说着雪鹤爬上了马车,解下了所有的银薰球,经过一番比对后,她挑了一个玉兰花纹的银薰球,挂在腰间,末了还跳了跳,自己臭起美来。
叶询不语,目光却一直看着那因一个小玩意而高兴得在雪地上蹦跳的小姑娘。
俊美的少年不自觉的笑了,心想这塞上还真是贫瘠,这银薰球若放在兆京,那些贵族小姐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雪鹤挂好了银薰球,又回到叶询身边。她的心情显然一下子变得很好,也有耐心对叶询嘱咐事情了:“公子,那隧道里常年不见阳光,冷得紧,您尽量多穿些衣裳,另外那洞您也看见了,小的很,骑马怕马惊着了,所以得徒步行走,这一下是走近一天的,所以最好吃饱,别到时饿着了,嗯……水就少喝些吧,那隧道里可没地方解决……”这平常贵族小姐听了都要脸红的话从雪鹤嘴里说出来竟显得稀松平常,大概她也未想到叶询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孩的事实,因此什么都是直言不讳,“那隧道里是黑的,但是太矮,我们不便点火照明,不过公子可以放心,我到时走在公子前头,柴将军跟在后头,保证公子绝对安全就是。”
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少女要求走在自己前头保护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叶询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雪鹤见叶询答应的爽快很是高兴,随后便去继续指挥鹤骑进隧道的事宜了。
一大帮毛头小子陆续穿上了最厚实的衣服,然后将所需物资绑在马匹上。隧道开通之初,雪鹤怕有人掉队或是迷了方向,便拿了长绳,叫属下牵着长绳挨个走,后来觉得这样的办法也不是顶好,假使人多了,绳子便不够长,现时找绳子也很是麻烦的,便撤掉了绳子,将人排成一条长队,每隔五十人就系上一个铃铛,铃声前呼后应,同时所有人都是手拉手前进,这样谁半途中生了变故,前后的人都能知晓。
雪鹤安排一个鹤骑小分队领着马匹先进,待到叶询要进去时,只见这个个子高高的少年穿着厚实的袍子,正背着手,凑在隧道门口仔细看着山岩。他神情认真,似乎是观摩许久了。
他真是没有一点觉悟,都要进隧道还是这么不配合。雪鹤很不情愿的再次走到他身侧说,“公子,到我们进隧道了,您准备好了么?”
叶询没有看她,倒是点了点头,目光还是落在那岩壁上。
“既然答应了那您老倒是配合点啊。”雪鹤在心中说道,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方才她也说了进入隧道后要怎样做,但貌似这个九皇子是没有听进去还是怎么的?怎么到现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雪鹤的眼光扫到他那修长白净的双手上,她再看看自己的手,虽然因为常年习武起了些薄茧,但手指好歹还算秀气干净……但纵使这样,这个洁癖的九皇子也应该不会和自己拉着手过隧道吧?看得出他讨厌和人有皮肤上的接触,每次下马车时柴忠要伸手接他时,都被他无视,自己跳下马车。
雪鹤摇了摇脑袋想,但不拉着他怎么办?凭着天意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吗?像他那样磨蹭的人只怕待自己出了隧道他还没抬脚进去呐……最终,几经思考后的雪鹤打定了注意,“公子,那我们便启程走吧。”
这一次,叶询倒是挺听话的,他点头,转身,随后便要走进隧道里,一派谁也不理会的样子。
“公子,等一下。”雪鹤无奈的追上去,她抽出了自己的一角衣裳,道了声“得罪了。”后,也拉出了叶询的一角衣裳,然后将两条衣角缠住,打了个死结,末了还用劲拉了拉,将那死结打得更紧。
期间叶询竟反常的没有阻止,他开始只是疑惑着想要看她到底要干什么,随后他眼中竟含了笑意,看着雪鹤把那结打完。
雪鹤打好了结,一抬头,正对上叶询那双淡淡含笑的眼眸。
原来他也会这样笑啊,平常不都是除了讥笑就是蔑笑么?但虽然叶询笑了,雪鹤的心情却陡然不好起来,她硬着脸,道,“这样,公子就不会跟丢了,我们进去吧。”
跟在叶询身后的是柴忠。柴忠自然知晓他不喜欢与人接触,便递出了自己的刀,将刀鞘的一头朝向叶询,“公子,您只要抓住这刀鞘便好,这样就不会跟丢了。”
雪鹤一看,登时十分后悔。她总感觉自己的脑子最近不是很好用,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好,其实根本不要打结,可以用刀鞘之类的东西代替嘛,现在也不知那九皇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以为自己想占他便宜才这样做的……罢了罢了,反正她程雪鹤是个厚脸皮,都打了他一顿了还怕占他些便宜?
隧道悠长,只因那龙首峰的山体实在是巨大,没走几步便进入了黑暗中,洞中常年不见阳光,异常阴冷,叶询伸出手,轻轻的扶着那些石壁走,他感觉那些石壁嶙峋,却是自然裂开而成的,一路走下来,根本就没有几处是火药炸成的。
难道……这隧道是自己形成的么?但倘若是自己形成,时日应该尚是久远了,山那边的匈奴和山这边的守兵常年都在这一带行走,会发现不了?
正当叶询苦苦思考的时候,前头传来了雪鹤的声音,“公子还是不要把手放在岩壁上,一不小心就被会割破的。”
叶询问,“你竟能听出来我把手放在岩壁上?”
雪鹤嘿嘿笑道,“小人只是耳力尚好罢了。塞上的人,在荒原上生活惯了,耳力都是极好的。”
黑暗中叶询看不见雪鹤那得意的模样,但想必她是摇头晃脑的,于是他又问,“你身手不错,跟谁学的?”
“回公子的话,是跟哥哥学的。”
“那想必你兄长也是极厉害的。”叶询在后头淡淡说道。
“公子过奖了,小人的哥哥只是山野村夫,只因防狼所以自学了几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塞上的兵将身手比小人好的多了去了。”雪鹤回答的滴水不漏。开玩笑?她可是老江湖,能被叶询几句话就套出自己身世么?
“为何他不与你一起投军呢?在塞上做牧民总不如得些军功衣锦还乡的好。”
“小人家中只有小人和哥哥两兄弟,刀剑无情,命无定数,哥哥不投军只为家中能留下一条血脉罢了。”雪鹤眼珠子都不用转,谎话就成串的蹦出来。
也不知叶询信了没有,雪鹤说完后他便再没有接话了,两人由那缠起的衣角紧牵着,沉默的一前一后的走着。
偶尔有幽香传来,那是雪鹤身上银薰球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隧道似乎无尽长,周遭还有不少岔道,有大有小,一路行来这隧道简直像是迷宫一般,若没有领路人,随意踏入此地的人怕是很容易迷路,而那些岔道,据雪鹤之前所说,都是设了陷阱,保证踏错的人有去无回的。
也不知行了多久,队伍半途停下来休息。
雪鹤挨着叶询坐下来。大家无言,其他的军人在这般沉闷的地域里亦是无话。突然间,叶询只感觉手臂被人推了推。
“公子。”黑暗中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接着半块干粮塞入他手中。雪鹤说道,“这隧道不同外头,还请公子将就一下,一定要吃饱了,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叶询没有过多挑剔,他将手中的干粮捏了捏,发现那干粮松软喷香,料是这塞上特有的吃食,当下也没多问,送进嘴里就嚼起来。
在他身边有衣料摩挲的声音,想是雪鹤也在吃东西。
“胡为?”叶询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公子有什么吩咐?”
叶询伸手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岩壁,意料之中的,还是没有火药炸过的痕迹,“听说这隧道是你开凿的。”
“公子神通,什么都知道。”明显的一句敷衍。
“隧道这头是北朔的地界,那头虽说是你的烨城,但照实讲还是匈奴的地界。你这般大胆的就在龙首峰下开凿了隧道,就不怕匈奴会入侵么?”
黑暗中,只听雪鹤陡然发出一声嗤笑,“公子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知道其中缘由了吧,小人多说也是废话了。”
同行几天来她算是见识到这个九皇子有颗怎样的七巧玲珑心了,这样的人物难怪能在兆京混的风生水起,多心眼,疑心重,对什么事情都没安全感,对任何人都毫无好感的样子……她还能找出更多他令人讨厌的脾性么?有!多的她都懒得说。因此当遇上这个心思剔透的人,雪鹤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直接坦白就好,遮遮掩掩的反而叫人看笑话了。除了她是程将军小女儿这件事情,她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说的。
譬如这个隧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