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大清早,一道惊恐的喊叫声响起,让从巷子里经过的人都不由的停下脚步。文师阁 www.wenshige.com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还敢当街掳人?顺天府的差爷马上就会过来!”怒斥的大汉放下装满菜的板车,顺势把凶神恶煞的几个地痞给挡住了。
趁机脱身的肖厨娘这会也冷静下来了,裕丰楼其实就在不远处,刚刚她也是被两个陌生人突然抓住胳膊这才被吓到了。
旁边几个同样出来卖菜的婶子也都皱着眉头帮腔。
“谁脚步快去喊一声,还没有人敢在东大街撒野。”
“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你们去找当家的爷们,欺负个妇人算什么本事!”
“大妹子你别怕,等差爷来了就好了。”
肖厨娘穿着朴素,但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整洁的,拎着篮子的手也是干干净净的,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媳妇。
拦住她的几个男人尖嘴猴腮的模样,眼神飘忽,这样的地痞无赖东大街不常见,但龙蛇混杂的北街口倒是有不少,所以住在东大街的这些百姓半点惧怕,顺天府的差爷可不会帮这些地痞。
为首的李二恼怒的看着这群多管闲事的百姓,举起拳头这挡住自己的大汉叫嚣起来,“不想死的给老子滚开,敢阻挠你李爷办事,看你李爷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余下几个地痞也跟着叫嚷起来,其中一个更是蹭一下拔出刀来,虽说只是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但也把几个热心的婶子给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肖厨娘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地痞,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浮现,可面上还算冷静,“我是个厨娘,我家小姐暂住在裕丰楼,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听到裕丰楼,住在这附近的几个婶子都诧异了一下,毕竟裕丰楼最差的大通铺一晚上都要三百文,自家男人累死累活干一天活计也就赚这个数,这大通铺还都是给伺候贵人的下人们住的,听说天字号的房一晚上都要一两银子。
“没听到这个大妹子的话嘛,你们认错人了。”瘦长脸的婶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副急公好义的模样站到了肖厨娘身边,这要是帮到了住裕丰楼的贵人,随便打赏自己一点银子都够一家子一个月吃喝了。
其他几个被刀子吓退的婶子也纷纷开口“住裕丰楼的都是贵人,你们可得罪不起!”
这几个一看就是地痞无赖,也就吓唬吓唬他们平头百姓,真碰到贵人了,估计都能吓尿了,再一看肖厨娘竹篮里放的菜。
得,这肯定是个厨娘,篮子里的这乌鸡就不便宜,一只就要半两银子。
更别提这绿油油的生葱和菜秧子,还有两条翠绿的黄瓜,只有温泉庄子里才能种出来,一条黄瓜比乌鸡都贵。
“什么贵人不贵人,我们爷可是国舅爷!”李二嘚瑟至极的报出背后人的身份,看着一群人怔愣后害怕的模样更加得意了,“行了,李爷今儿高兴不和你们这群贱民计较,都给老子让开,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这会连想要巴结贵人的瘦长脸婶子也吓的退到角落里去了,别打赏的银子没拿到到时候被抓去大牢里。
就连一开始想要帮忙的汉子看到锋利的匕首也面色难看的让开了,这要是挨了一刀,即便命没丢可家里也没银子去医馆给自己医治。
看着得意洋洋走过来抓自己的两个地痞,肖厨娘面色凝重的往后退了两步,国舅爷这个称呼一出,肖厨娘不由想到了温家,夫人和宫中闵妃是亲姐妹,这些人怕是闵家派来抓自己的。
“行了,乖乖给李爷走,省的吃顿苦头。”李二满意的看着不敢挣扎的肖厨娘,这差事办好了,自己在国舅爷面前也挂上名了,不像赵虎那蠢货,头一回办差就把自己给办到顺天府大牢里去了。
巡逻的捕快大步走了过来,推开围堵在巷子口的百姓高声开口“都让开,什么人在此闹事!”
“差爷来了……”
围拢的百姓咻一下退到了两边,几个捕快也就看到了李二一群人抓住的肖厨娘,还有那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匕首。
“呦,这一大早就劳烦几位官爷了。”李二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快步迎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表明了身份,“我们国舅爷家的逃奴,这不要把人抓回去,还请几位官爷行个方便。”
借着身体的遮挡,李二动作迅速的把五两的银锭子塞到了捕快的手里。
柯捕快蹙着眉头看着表情谄媚的李二,手里这银子的确让人心动,
他们这些巡街的捕快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二两银子,五两银子四个人一分,自己至少能拿到二两都抵得上一个月的俸禄了。
更别提李二口中的国舅爷,柯捕快当然没傻到认为他是师家的人,皇后娘娘只有两个兄长,大国舅乃是文华殿大学士,兼任了国子监祭酒,师家最为清贵,肯定不会和这样的地痞无赖有牵扯。
柯捕快猜测李二口中的国舅爷是宫里哪位嫔妃的娘家人,可只要和宫里的贵人有牵扯,都不是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捕快能得罪起的。
“官爷放心,即便白大人知晓了这逃奴我们也要带回去的。”李二又补充了一句,白府尹治下严苛,没有哪个捕快敢为了几两银子徇私最后丢了差事。
听到这句保证柯捕快这才放下心来,手腕一动掌心里的银子依旧被收起来了,此刻板着脸开口“既然如此,你们把人带回去,但不可多生事端。”
“官爷放心,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绝对不会胡来的。”李二笑了起来,只要把这厨娘带回去这事就办妥了。
余光瞄到走过来的几人,被推搡的肖厨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的厨娘成了国舅爷家的逃奴?”清脆的声音响起,湛非鱼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看都没看李二一眼,湛非鱼对柯捕快开口“这厨娘是我从牙行买回来的,三日前已经在府衙过了契,还是说这人空口白舌一句话都比衙门的官印管用?”
被质问的柯捕快表情一变,没想到行个方便却生出了事端,湛非鱼明明没有半点倨傲的态度,可她这身行头,再加上通身气度就让人不敢小觑。
“我等并不知这厨娘是小姐买来的。”柯捕快先撇清了自己,这才继续道“既然已经在衙门过了契,一切都以身契为主,我等行事疏漏,还请小姐多包含。”
李二气恼的瞪了一眼柯捕快,可就冲着他这一身捕快服,李二也不敢真的和柯捕快翻脸,这怒气只能向着湛非鱼而来。
“这位小姐。”李二仗着个头高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湛非鱼,今儿她的穿戴若是普通一点,李二就不会压着火气了。
“想来小姐也知道这厨娘可不是主人家发卖的,而是下面的刁奴使了手段把人发卖到牙行的,所以小姐手里的卖身契不合法,此事我家国舅爷已经和户房葛大人通过气了。”
柯捕快没开口,但面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这国舅爷只怕是有水分的,葛自贵不过是掌管户房的主事,七品官而已,若真的是国舅爷,即便不是和白大人打招呼,至少也会是孙府丞、鲁通判。
“户房葛大人?”湛非鱼表情平淡的反问了一句,见李二得意的点点头,湛非鱼笑了,“原来我没有听错,我还当户部有了新调令,赵大人他们被罢免了。”
柯捕快几人嘴角抽了抽,这位小姐还敢开玩笑,赵大人可是正三品户部左侍郎,岂会轻易就罢免。
不过柯捕快也听明白了,“国舅爷”只怕不是真国舅,但面前这位小姐绝对大有来头,她既然敢谈起赵大人,那必定和赵家有来往。
李二没想到搬出国舅爷湛非鱼还是这态度,不由恼火起来,“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京城这地界上,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的。”
李二斜着眼轻蔑一笑,“就算是你口中的赵大人也得罪不起!那可是国舅爷,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为了个逃奴害了全家!”
“李爷和她一个丫头片子废什么话,我们把人带走,倒要看看她家长辈敢不敢去国舅府里要人!”几个手下都附和的叫嚣起来,不就是个不差银子的富家千金,呸,在国舅爷面前屁都不算。
“当着顺天府捕快的面,你们还敢当街抢人?”湛非鱼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柯捕快四人,随后又对李二道“你说肖厨娘是逃奴,卖身契不作数,那便让你口中的国舅爷去顺天府递状子,是非黑白自有论断,若是嫌白大人品级低埋汰了你家国舅爷,即便是敲登闻鼓我也奉陪到底。”
“你!”李二恼怒的瞪着湛非鱼,这小丫头年岁不大胆子却不小,自己都搬出国舅爷了,她竟然还死咬着不松口。
知道文的不行,李二也火了,厉声一喝“嘴皮子倒是利索,今日我李爷就把人带走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拦着!我们走!”
几个地痞顿时凶神恶煞的叫嚣起来,强拉着肖厨娘就要走。
湛非鱼见状不但没有阻挡,反而笑眯眯的后退了两步,这让李二一行人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只当湛非鱼是怕了。
“站住!”
可惜李二得意的表情还没有维系住三息,一把噌亮的大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柯捕快不得不把人拦住,他也顾不得这两人背后谁的势力大,柯捕快只当算公事公办,谁都不偏袒,所以这厨娘就不能让李二带走,至少不能当着捕快的面被带走。
“这个厨娘的卖身契在这位小姐手里,你要把人带走就去衙门递状子。”柯捕快借着拦人的时机把五两的银锭子又塞到了李二手里。
送出去的银子又回来了,李二气急败坏的看着铁面无私的柯捕快,却也知道当着他们的面是不可能把人带走。
但输人不输阵!李二恶狠狠的向着湛非鱼放话,“既然如此小姐就等着上公堂吧,只是不知道小姐口中的赵大人会不会为了个逃奴得罪国舅爷!”
“我怎么不知道赵伯父认识你一个外地来的丫头?”嘲讽声响起,折婧站在人群外似乎听了许久,这会径自走了过来,轻蔑的看着湛非鱼拆穿她的真面目,“你不过见过我大嫂两面而已,竟然就敢大言不惭的攀扯赵伯父。”
呃……
不管是柯捕快还是李二几个地痞,包括四周围观的百姓都错愕一愣,目光齐刷刷的向着湛非鱼看了过来,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是在唬人,关键他们还都被糊弄住了。
难道这国舅爷真指闵妃的兄长?湛非鱼怀疑的瞅了一眼李二,闵家也是勋贵之家,竟然掉价的和地痞无赖有来往?
“真面目被拆穿了,这会知道怕了?”一看湛非鱼沉默了,折婧只当她怕了,高挑着眉头轻蔑的看着湛非鱼。
“我也不为难你,首先这个厨娘我带走了,卖身契双手奉上;其次你给我磕头赔罪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你敢随意攀扯朝廷官员……”
李二是个地痞无赖,他虽然知道顺天府尹是白大人,但还真不知道赵大人这位户部侍郎,但折婧的大嫂既然是赵大人的千金,李二再蠢也知道她必定也是官家千金。
柯捕快四人却是一眼就认出折婧来了她一直追着宁家大公子满京城跑,柯捕快他们巡街也遇到过几次,再加上肖厨娘的事,此刻也都知道湛非鱼便是当日在裕丰楼救下白兆辉的恩人。
“让折小姐失望了,我还是那句话,肖氏是我从牙行买的,也在府衙定了身契,折小姐想要当街抢人,只怕这顺天府大牢要先待一待。”湛非鱼每说一个字折婧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可偏偏湛非鱼这话占着理,而她又救过白兆辉,柯捕快几人身为顺天府的官差,于情于理他们都会站在湛非鱼这边。
“好,我倒要看看去了衙门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折婧怒极反笑起来,她既然走这一趟,自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
一刻钟之后,府衙户房。
摸着八字胡须,葛大人一双老鼠眼里闪烁着精光,此时却装模作样的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半晌后,眉头一皱,似乎面有难色。
“大人,是小的不该收了十两银子的贿赂。”突然,一个书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小的收了汤娘子的银子,还请大人饶命那……”
身材肥圆的汤娘子再没有了在庄子上的泼辣跋扈,此刻面色苍白,双腿一哆嗦也跪在了地上,“是民妇给了银子……大人,都是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勾引我相公,民妇被逼的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把人给卖到牙行去了,大人开恩。”
汤娘子是温家的家生子,她也是下人,根本没有权利把肖厨娘发卖了,可她欺瞒主子陷害肖厨娘以次充好,私吞了灶房买菜的银亮。
又在肖厨娘的柜子里放了给温二小姐补身子的药材,还有温二小姐珠宝首饰也偷了不少。
温夫人一怒之下要把肖厨娘给发卖了,可这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但汤娘子就欺上瞒下,借着这句话从管事嬷嬷手里骗到了肖厨娘的卖身契,唯恐夜长梦多连夜找到了牙行把肖厨娘给卖了。
汤娘子又担心户房这边会派人去温家核实,就拿银子贿赂了书吏,所以湛非鱼在牙行买走肖厨娘,这身契才会如此简单容易的就定下了。
“大人,我家夫人的确不知道肖厨娘被发卖一事。”温家二管事对着葛大人拱手一礼,表情了温家的态度,又向着湛非鱼请求。
“湛小姐见谅,肖厨娘这几年一直在庄子上伺候二小姐,二小姐身子病弱,时日无多了,这几日因为换了厨子口味变了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喝了,还请湛小姐宽恕几分,为了我家二小姐的安危,肖厨娘必须要带回温家。”
二管事这番话说是赔罪何尝不是把湛非鱼架火上烤,肖厨娘被发卖本就是下人所为,这卖身契不作数。
湛非鱼如果固执的不放人,温家二小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这害人性命的罪名就落到湛非鱼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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