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阁
小满一直在院子门口张望着,见一瘸一拐的关竹心赶紧上前扶着她。
“师父,你没事吧?”
小满今年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关竹心看着小满冻得通红的脸,伸手想给她捂一捂,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凉的。
她抬起的手又放下,由着小满搀着她。
“没事,一会让你霜降姐给我上点药就好了。”
“小姐一直等着你,不肯上药,谁劝也不听。”
关竹心说了句“胡闹”,赶紧往小姐屋里走去。
谷雨见关竹心挑帘子进来,柔声对小姐说道,“小姐,竹心回来了,这下您可以安心了,奴婢给您上药吧。”
趴在床上的徐芷萱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竹心陪我就行。”
关竹心猜小姐大抵是害羞了,不愿让别人帮她上药,便接过谷雨手中的药膏。
“姐姐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谷雨和白露行了礼,退了下去。
出了正房门,白露瞥见团着手在门外站着的小满。
“那位不是猖狂吗?不成想这回也栽了跟头。”
谷雨淡淡地看了眼白露,“刚才干娘派人说,春桃要来丹霞阁做二等丫鬟,我们屋原来的二等丫鬟得拿掉一人。”
白露闻言忧心忡忡,“好端端地怎么把春桃调来,夫人可是不信我们了?”
“看着不像,春桃才十二岁和我们差了年纪,定是干娘想为春桃谋个前程。”
“那姐姐可要难办了,满院子都知道你要嫁给刘二哥,春桃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为了春桃减四个‘小’的其中一个,只怕旁人会有微词。”
四个“小”是指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小雪、小寒、小满、小暑。
“夫人把此事交给竹心去办,该忧心的是她才对。”
白露的眼睛亮了一下,“妙呀!小雪、小暑都是家生子。小满和她一样是庄子上出来的,还是她徒弟。小寒虽是外面买的,平时办事却是最妥当的。姐姐,你说她会动谁?”
谷雨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正房门外的小满。“谁知道呢。”
丹霞阁正房,屋内。
关竹心给小姐上完药准备告退,“今夜让小满给您守夜吧。”
徐芷萱爬起来夺过关竹心手里的药。
“你趴下吧,我来给你上药。”
“不用,奴婢回屋让霜降给奴婢上药就好。”关竹心连连退后。心想,小姐,你可饶了我吧,你手上哪有个轻重啊。
徐芷萱笑得狡黠,“不行,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最后关竹心还是被小姐摁在床上,屁股上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现在还冒着凉风呢。
两个女孩一起趴在床上。
“小竹子,我娘没难为你吧?”
关豆花摆出商业假笑:“夫人慈爱,怎么会为难奴婢呢。”
“你说,怎样才能让我娘同意我和陈公子在一起呢?”
关竹心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呢,过两天你的陈公子就不在京城了。
徐芷萱见关竹心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小竹子,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可是我的解忧啊!”
女子在十五岁及笄礼上可以取小字,但这套都是贵族小姐才有的。寻常百姓家也不一定都给女儿准备及笄礼的,更何况是一个小丫鬟呢。
去年关竹心十五岁生日,徐芷萱突发奇想非要给她办一个及笄礼。吓得她立刻制止住小姐这个危险的想法。
开玩笑,谷雨、白露、霜降都没办,只给她办,算什么事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要是心疼她不如多赏她点银子,实实在在的。
小姐嘴上说她俗气,却偷偷送了她一只金簪,还给她取了小字,叫解忧。
哎!遇见她家小姐,也不知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要不,奴婢为小姐卜一卦吧。”
明明是花灯会上出了岔子,却说是她平时给小姐讲话本带坏了小姐,把行为问题转化成思想问题,真是妙极。
这要是搁她原来的世界,她非得手撕绿茶同事,反手劳动仲裁不可。可她现在连卖身契都没有,她是个家生子,地地道道的奴籍。
徐芷萱听罢小声问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为了小姐便是受了天谴,奴婢也情愿。”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不靠玄学也忽悠不住你呀。
关竹心在小姐的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龟壳,放了铜钱在里面,摇摇晃晃嘴里又念念有词。
徐芷萱盯着落到锦被上的三枚铜钱。
“怎么样?”
“这位陈公子是寒门贵子,小姐你是高门贵女。若真和他在一起,只怕会……”竹心欲言又止。
“会怎么样?”
关竹心看着自家小姐,一本正经地说道:“会破财。”
“破财?”
“对,诸事不顺,主破财。”
“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之前可是说我财运极好的。”
“谁叫您遇见了寒门贵子。他会挡你的财运,而小姐你会挡他的官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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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萱手里抱着软枕,沉思了半天,问道:“寒门贵子都会这样吗?”
关竹心为了一劳永逸,点了点头。
“对,小姐命格极贵,出身寒门的都不行。”
徐芷萱声音有些发颤,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算寒门?”
以前寒门,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后来士族衰落,寒门泛指家境贫寒的家庭。对于国公府这等勋贵,满朝文武十之六七皆是寒门。但对于关竹心……
关竹心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五服之内亲族无人为官,便属寒门。”
徐芷萱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再问,发现关竹心已经睡了。她折腾了一天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很快也跟着睡下。
过了一会,确定自家小姐睡着了,关竹心睁开眼睛,起身掀帘子出了卧房,走到外间半推开房门。
“怎么还不下去歇着?”
小满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道,“我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怕师父找我问灯会上的事。”
关竹心听罢心中不由得泛着暖意,“灯会的事已经翻篇儿了。你不必担心,快回去歇着吧。”
回到屋里,关竹心把龟壳重新收进妆奁中。然后轻抬妆奁的一角,从镂空的底座下面摸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竹心小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而这只玉镯却被放到了妆奁抽屉的最上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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