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麻六的话,王忆露出疑惑的表情:“嗯?富民街小商品市场?这是什么地方?”
麻六兴致勃勃的说:“你记不记得谷哥在咱逛过了中百一店后说,还要领咱再去个地方,然后他说那地方有咱队里需要的商品。”
他这么一提醒,王忆有所印象:“噢噢,就是那个小商品市场?”
“对,在城皇庙一带。”麻六说道,“那里是咱们国家第一个有多种经济成分的小商品市场!”
旁边的王东峰问道:“什么叫有多种经济成分?”
麻六挠挠头:“这还真挺不好解释的……”
“这么跟他说就行了,”王东喜是文书,终究见识多、有文化,“地主的东西可以在里面卖,私人的东西可以在里面卖,国有企业的东西还有社队企业——反正只要是合法的东西都能去卖!”
麻六一拍手说道:“要不然还得说有文化才行,文书说的真是精辟,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一下子就看出文书比我强太多了来了,我不知道怎么说的话,文书简简单单解释出来。”
王东喜面露得意微笑:“也没啥,平时就是多读报多听广播。”
他给麻六一个赞赏的眼神。
同志,我喜欢你那张嘴巴。
王忆问道:“先等等,先别扯有的没的,那里面买卖很好干?”
麻六急忙点头:“不能说很好干,应该说太好干了!人太多了,商厦里、走道上,全部是人。”
“我们晚上去的,那家伙走路就是人挤人,我听有些老板得意的说,他们的货来不及进,进来就卖光!”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这里生意好呀,立马把咱们的货全拿来了,你们猜怎么着?”
“平安结最便宜的卖十六元,打火机统一卖十元,当天夜里就卖空了,让我都没顾上去看《虾球传》!”
听到这话王东峰关心的问:“你还能看《虾球传》?哪里放虾球传?这是电视机放的影片啊,我这两天听广播,广播上说这个影片很好看,风靡大江南北。”
麻六听了他的问题后愣是懵逼了:我说的重点是《虾球传》吗?你这什么耳朵,怎么听三不听四、听风不听雨?!
其他人的关注点就正常多了。
他们被麻六的话给震傻了:
“啊?平安结最便宜的卖十六元?队里卖一元钱的打火机卖十元?”
“这家伙,这买卖,我草,这这这是不是真的呀?城里人这么有钱?”
“那岂不是抢了呀?好家伙好家伙,难怪你六子今晚回来就一人一包烟,你这家伙是发财了啊!”
麻六喜气洋洋的笑道:“我不是给咱们社队企业卖货吗?发财的还是咱们社队企业,还是大家伙呀!”
“这话不假。”闻讯而来的王向红递给麻六一根烟,“你这次给生产队立大功了,竟然找了这么个卖货的好市场!”
“这个市场叫什么?听你的意思挺小的,怎么还这么多人?”
麻六解释说:“叫富民街小商品批发市场。”
“就是嘛,小的商品批发市场?结果还这么多人?”王向红难以置信的问道。
王忆笑了起来:“是小商品的批发市场,那市场卖的是小商品,不是说它小。”
王向红恍然的点头:“噢,这样呀,闹笑话了。”
麻六说道:“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东西便宜,所以沪都的市民都爱来这里买东西。”
“我去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个大学生来批发明信片,他肯定是要回学校卖给同学,现在城里流行用明信片给家里写信。”
“它是什么时候成立的?咱们都在沪都有亲戚呀,怎么没听说这么个厉害的大市场?”有人问道。
麻六说:“是前年的80年正式成立的,别看成立时间短,发展很快,我听那里的人说,一开始这里就有60个个体户摊位,你们猜到了现在有多少了?”
“一百?”社员们问道。
麻六说:“往大里猜!”
“一万!”有人嚷嚷道。
麻六听后冲他弹烟灰,笑道:“二叔你这不是过来砸我场子吗?是六百!”
他比划了个‘6’的架势说:“到现在已经六百个摊位了,都是个体户!”
“你们是没去看呀,真的太热闹了,那家伙衣服啊箱包啊高高挂在墙上,宝石、玉石、金银货这些珍贵物件也有,都被锁在玻璃柜里,还有各种零碎小玩意儿,真热闹!”
他说的热情洋溢,把山顶的氛围给带起来了。
汉子们抽着烟纷纷问:“你给说说,都有多热闹?”
麻六精神抖擞,开始了他擅长的那一套:“你问我有多热闹?顾客商家真是吵,买的买、捎的捎、你想要的都经销。节约领、大胸罩,这里产品是真妙!”
“尼龙袜、棉被套,专家发明厂家造,不上电视不登报,样样产品是广告!”
“看一看、瞧一瞧,抬头箱子低头包,斜挎的单肩的随你挑,男的女的都需要……”
众人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声音,看着他手舞足蹈的介绍,一个个乐的前仰后翻。
王东方说道:“这个市场可真好了,里面东西是真多呀。”
麻六缓了口气说道:“那是真的多,祖国各地的货都多,穿得有尼龙袜、弹力袜、塑料鞋、土布棉布涤纶布,碗快茶杯大小碟子,茶壶餐具,样样齐全。”
“有批发、有零售,咱有人家有、咱没有人家也有,在那里想买什么都能买到手!”
王东喜问道:“这么好的批发市场,那咱也去租一个摊位吧?”
麻六摇摇头说:“想都别想,六百个摊位不少吧?打破头不够抢的!”
“你们猜我是怎么卖的货?我是站在路上叫卖的,咱们哪能找到摊位?找不到呀!”
王忆问道:“那么大的沪都,不可能就这样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吧?还有没有别的市场?去别的市场能不能租赁摊位?”
麻六一拍手指着他说:“王老师说得好,这事我也想过了,我打听了,现在沪都全市有15个小商品市场,富民街是最大的一个。”
“这些市场现在都被盯上了,人满为患,市场生意太兴旺了,市场规模不断扩大但还是跟不上需求,向我这样站在马路上叫卖的人不少。”
“但在街道上叫卖不是长久之计,这些批发市场在去年就被纳入了政府监管,有治安员管着的,政府不让在街道上叫卖,说是堵塞交通、影响市容。”
“我当时是跟政府打游击了,好几回差点被抓到,全靠我以前流浪的时候经常躲避人家抓捕,所以有经验了,能跑得了。”
“光昨天晚上一晚上我看到的就有二十几个个体户在道路上卖货让治安员给扭走了,我听那里的摊贩说,这叫占道经营,政府不许这么干。”
听到这话,王向红意动的表情为之一滞。
他叹气说:“唉,想想也是,有这做生意的好地方,哪能轮到咱庄户人家?我本来还想这去租个摊位,到时候派几个人去卖货呢。”
麻六摇头说:“租不到摊位,我准备在这些市场之间打游击,跟治安员躲猫猫,等有大义给我帮忙了,我估摸着我没问题。”
人群里蹭烟抽的王东义听到这话大为惶恐,说道:“啊?六子,违法的事我干不成。”
王祥海笑道:“是,你别看大义长得结实、打架厉害,其实他为人最老实,不敢跟政府对着干的。”
王东义犹豫的说道:“打治安员,这犯法啊。”
麻六说:“咱不是跟政府对着干、更不犯法,咱是偷偷摸摸的干。”
“大义哥,我不是让你去跟我一样卖货,你只要给我带着货找地方猫好了,给我当好后方支援就行。”
“我已经想过了,”他对众人说道,“沪都有十五个这样的批发市场,哈哈,我每天都在这些市场里转,轮流着转,一天转五六个,十五个市场随机的去,这样它们够我转一年呢!”
“我观察过了,社员们、同志们,那里维持市场秩序的保安和治安员不是时时刻刻在市场街道上巡逻,要不然太累了,他们一般是埋伏抓人。”
“他们要埋伏,那就得找占道经营个体户的出现规律,我要是在十五个市场之间来回穿梭,他们压根找不到我的规律。”
“即使他们想要追我,那也追不上我!”
“为什么?”社员们听到他的话后便疑惑了,“看你这身板也不行呀,治安员为什么追不上你?”
“肯定是因为治安员累,刚才六子说了,治安员们整天巡逻很累。”
“我觉得不是,是六子有活,六子能跑!你们看他那小干腿,多细多长啊。”
麻六讪笑道:“同志们,我的小腿细长那是我太瘦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治安员和保安人员追不上我?因为——”
他徐徐的扫视一圈,突然郑重的说:“因为咱们有摩托车!”
“摩托车?”社员们再次震惊。
他们连连反问:“哪有摩托车?”
“是城里人开的那种铁摩托?一拧油门就能跑,是不是?”
“你买了摩托车?从哪里买到的?”
社员们议论纷纷,满脸惊奇。
王向红也很震惊:“你有摩托车?咱队里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呢,结果你有了摩托车?”
王忆笑道:“是我有摩托车,我的摩托车,不过咱岛上用不着,于是我留在沪都给六子用。”
王向红听到他的话后有些暴躁了:“草,你说你,我刚说你是花钱小祖宗,你又花钱买摩托车?这票哪里来的?”
“没用票,没用钱。”王忆不跟他们卖关子,“是我抽奖抽到的!”
社员们再次迷茫:“抽奖是怎么回事?”
“不用票不用钱,这不是抢来的吗?”
“还有偷,我听说城里确实有偷自行车偷摩托车的贼……”
“娘个批的谁说王老师的坏话呢?”
麻六下压双手叫道:“听我说、听我说啊同志们,这件事我是亲身经历的。”
“王老师的摩托车没偷没抢——他不是那样的人呀,但也没花钱没花票,就是他说的,这摩托车是抽奖抽来的!”
王东峰问道:“抽奖是怎么回事?”
外岛还没有过抽奖这种事,老百姓甚至不知道抽奖怎么来操作。
麻六示意大家安静,他将昨天的抽奖活动娓娓道来。
社员们听的是连连感叹、两眼放光:“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不用花钱,只要在那个百货商场买一样商品,就能去抽奖、抽到摩托车、彩电、录音机?”
“这个抽奖明天还有吗?有的话咱们组团去吧。”
“对,正好今年队里发的分红多,咱都去抽奖,全队去,再抽一台摩托车!”
王忆一看社员们激动地情绪,便明白了八十年代后期还有整个九十年代,抽奖骗局为什么能在广大城乡地区层出不穷。
说句实话,老百姓面对骗局是弱势群体,有太多方面考虑不到了,几乎都不知道‘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这一道理。
他们只看到买个东西就能抽奖或者说买一张彩票就能抽奖,能抽到摩托车能抽到天价巨款,可他们却看不到抽到大奖的几率是无限接近于零的!
这个‘他们’不是泛指所有人,是好些人,而中国人太多,这个‘他们’就是很多人了。
这问题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也没消失,不过抽奖骗局变成了p2p。
其实八十年代就有p2p骗局了,抬会,也就是民间非法集资。
而且很巧,抬会这事正是在江南省闹的最厉害。
思绪扯远了,王忆很快拉了回来。
他对社员们说道:“你们去抽奖也抽不到摩托车,别说摩托车,就是彩电也抽不到,因为人家那是一个陷阱!”
“六子你还记得那个抽奖箱的样子吧?底层是玻璃、二层是磨砂毛玻璃,第三层则是不透明玻璃。”
麻六点点头:“对,我记得,肯定记得。”
王忆说道:“这抽奖箱被做过手脚了,六子他们当时没注意,我注意了,这抽奖箱里放了好些小信封,其中特等奖和一二三等奖的奖券并没有混在小信封里,而是被藏了起来。”
“有一个三等奖的信封是贴在了抽奖箱上的,它贴在毛玻璃上,所以除非是特意去注意这点,否则没法发现其中的窍门。”
“我便是注意到了这点,于是我摸奖的时候压根没去摸里面的信封,而是去反手摸了奖箱盖子……”
“奖箱盖子上也贴了个信封?”王向红吃惊的问道,“他妈的,这些小鬼子耍心眼,把大奖的信封贴在了奖箱盖子上?”
社员们也明白了这点,纷纷破口大骂:“难怪都叫小曰本鬼子,真是精明狡猾的跟鬼一样!”
王忆说道:“比你们想的还要复杂,不是信封贴在了奖箱盖子上,这样还是有风险,万一有人不小心碰到奖箱盖子摸到这个信封怎么办?”
“是不是?要是有人把奖箱盖子上贴了特等大奖的事情说出来,那铃木集团可以不要脸,中百一店呢?他们要不要脸了?”
“其实是奖箱盖子上有个小机关——它上面有夹层,我摸了摸后摸到一个凸起的小按钮,按下去后弹出来一张信封,特等大奖被藏在了这里面!”
社员们听后呆若木鸡。
麻六恍然道:“噢,他们竟然玩这样的花样?真是够坏的,我走江湖二十年了,也没听说过有人这样骗人,这个骗术太高超了!”
王忆摇摇头。
这骗术很简单,可七八十年代的老百姓更单纯。
在这年头当骗子很轻松!
这也是一个骗子辈出的年代。
王忆劝说他们道:“所以大家伙记住了,以后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公社里,只要你们觉得有便宜可以占,那一定别去占!”
“真有便宜轮不到咱们庄户人家,大家一定要记住,任何便宜都不能占!”
只要抱定不去占便宜的心思,那这年代的骗术就骗不了人了。
归根结底骗术还是利用了人的贪婪心理。
王东义说道:“对,咱不能去占便宜,大家伙都记住这事,然后咱们再说说摩托车吧,那是一台什么样的摩托车?”
麻六掏出了一张照片,说道:“就是这样的摩托车!”
大家伙一看这家伙还有照片,赶紧把他簇拥到灯光下,围成一团去看摩托车。
王忆也没想到他还有照片,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拍到的照片?”
麻六笑道:“是中百一店给我和谷哥拍了,他们要用来做广告,以后登报宣传这回事。”
“而且金陵路上也有给游客拍照片的人,不过太贵了,一张照片当天洗出来要十元钱。”
听到这话后面的人惊呼道:“一张照片十元钱?这还是做买卖?这是抢劫啊!”
里面的人则贪婪的看着照片上的摩托车:
“这台摩托车真漂亮,颜色太红了,支书,你要是骑着拍张照片就好了,你叫王向红,这是红摩托。”
“这就是小鬼子的摩托车?该说不说,小鬼子坏是坏,但人家的机械造的真好。”
“确实不赖、确实不赖,咱县里有这样的摩托车吗?我在咱县里看到最好的摩托车是幸福250,那可没有这车子好看。”
“我刚过完年那会在公社看到过潘奎的摩托车,跟这个差不多,叫雅马哈?他那也是小鬼子的车,不过是走私车,后来让治安局给办了!”
照片在大家伙手里传阅,每个人拿到后立马身边会聚集上好几个脑袋,一起瞪大眼睛拼命的看。
王东义拉了麻六一把问道:“你会骑摩托车吗?”
麻六笑道:“会,昨天刚学会的!”
“可简单了,就是个油门、离合配合起来挂挡,等大义哥你明天跟我去了沪都,我教你,等你学会了给你骑……”
王东义听到这里惊喜的叫了起来:“给我骑?你让我骑摩托车?”
麻六说道:“对,你得学会骑摩托车,然后在市场外等着我,要是有人要抓我,我就往你那里跑。”
“你听到我喊你就发动摩托车,等我跳上来坐稳里立马发动摩托车离开。”
“我跟你说,这摩托车有劲,速度可快了,跟兔子一样,一松油门嗖的就窜出去了!”
王东义听的面色潮红,激动了:“哈,那我可得好好学,我、我还没有见过摩托车。”
麻六说道:“我教你,真的很简单,这开车就跟摇橹一样,多开几次就熟练了。”
王向红问道:“你刚才说要在沪都的小商品市场之间转移阵地做生意,就是要利用这台摩托车对不对?”
麻六点头说:“对,所以我才有信心可以在这些市场里做好买卖,因为只有咱们队里的买卖可以这样转移着做,只有咱们有摩托车呀!”
“其实咱们也不光能卖,可以给社员们捎带商品,我看过了,光是富民街上的商品就极多,货源来自全国各地。”
有人回过头来说:“咱们要买什么去门市部就行了,让王老师捎带,王老师捎带的便宜。”
麻六说道:“富民街小商品批发市场里的商品也便宜,要不然市民甚至说周围城市的个体户们为什么纷纷来批发市场买?就是因为便宜。”
“比如说男式节约领吧,在市场里大约是1块3毛钱,国营商场要两元还要票!国营商场里每对10元左右的绣花枕套,在市场里只卖5至7元!”
王向红点点头说:“这样确实便宜,不过咱们不用着急买,先把社队企业的存货卖出去。”
麻六豪气的一挥手说:“这个很简单,交给我吧,今天我之所以花费船费回队里,第一就是要跟大义哥一起带上更多的货。”
“本来王老师说,让大义哥再带两皮箱的货过去,我看这样不行,得推着小推车,推它一车货过去!”
王向红挠挠脖子说:“咱们队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货呀,衬衣、假领子倒是多,但咱在县里不够卖……”
“去沪都卖更值钱。”麻六说,“男士的假领子——人家沪都叫的洋气,叫节约领,在市场里能卖一块三毛钱,在咱外岛都是五毛六毛的。”
“都是城里人不假,可咱县里人哪有沪都人有钱?”王东喜摇摇头,“其实咱县里百货商场的假领子也不便宜,国营商场同样要卖两元,但老百姓不舍得买。”
麻六说道:“这不就得了?沪都人舍得买呀!”
他说着又感叹一声:“咱们的社队企业要是在里面有个摊位就好了,那市场里有很多外地工厂的推销员,他们直接把自家工厂生产的货推荐给摊贩代销。”
“摊贩什么都不用管,睁眼闭眼就可以收钱!”
社员们羡慕傻了:“这不是捡钱吗?”
麻六说:“当然是捡钱,你们真该去看看现在沪都的经济有多活跃,陈谷哥跟我说,就这个富民街小商品市场,每天来来往往的约有万余人次,假日还要翻倍!”
“你们知道他们市场每月成交额有多少吗?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信——约在70万至100万元上下!”
社员们这次真傻了。
被这个数字吓傻了。
他们一个月赚七十元就欢天喜地,结果人家市场一个月的成交额有七十万到一百万元?!
有人下意识就说:“不可能,这不可能,沪都人口才多少?他们天天去那个市场买商品吗?”
麻六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王向红,说:“不信你们让支书念一念报纸上的新闻,这是《新民日报》的报纸,上面的新闻不能作假吧?”
“而且我也跟你们说了,来小商品批发市场买货的不光是沪都市民,还有很多周围外地的个体户。有个叫义乌的地方你们知道吗?他们就来沪都的小商品市场拿货回去卖,转手还能卖上好些钱呢!”
王东喜听到这里也绷不住了,叫道:“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麻六说:“我也这么说来着,但陈谷哥说,现在国家鼓励个体户来搞活市场经济,义乌走在了前列。”
“他们那里没地也没工厂,所以鼓励个体户们走向全国去收货,然后再集中起来进行销售。”
王向红眯着眼睛借着灯光看向这张报纸的头版头条,说道:
“国家调整经济方针给零售经济战线带来新变化,富民街小商品批发市场树立经济改革的思想、秉持为人民服务的方针,努力引进全国各地物美价廉的商品,打开了产品销路,在服务了人民、活跃了市场的前提下,还给个体户朋友们带来了巨大利润……”
“根据市统计局的统计结果显示,上半年一到六月份,富民街小商品批发市场最低成交额为71.5万元,最高成交额为124万元,预估全年最高月成交额将出现在12月份,可以达到二、我草,二百万元??”
王向红吃惊的抬起头看向麻六。
麻六重重的点了点头。
社员们哑口无声。
都被震惊了。
这时候外头响起大胆的叫喊声:“我听说王老师的同学给他邮寄了一台摩托车?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了,王老师你同学都是什么家庭啊,竟然还给送摩托车!”
王向红怒道:“别嚷嚷,看你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王老师的摩托车不是他同学邮寄的,是他自己抽奖抽到的……”
又是一番讲解抽奖是怎么回事。
王忆没去管抽奖和摩托车的事,他问麻六说:“你刚才说你今天提前回来有任务,第一个任务是要跟大义哥一起带上更多的货,那第二个呢?”
麻六嘿嘿笑:“第二个任务是跟我媳妇吃个团圆饭。”
正在人群外听他们讨论的杨文蓉听到这话后顿时不好意思了,赶紧低着头离开。
社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起哄,有的推搡麻六去追,有的则拽住他让他继续说说沪都的新鲜事。
麻六看着媳妇走出几步又停下了,这摆明是在等着自己。
于是他挎上包赶紧跑:“明天下午我才跟大义哥一起去沪都,上午有空,我上午再给你们仔细讲讲城里的事。”
看着他要跟媳妇去双宿双飞,光棍们大为艳羡:“这个六子现在一下子成咱们的榜样了,你看他又有钱赚又有媳妇疼,昨天我听广播,这叫爱情事业双丰收!”
麻六回头笑道:“同志们不用羡慕,哎,正所谓破锅自有破锅盖,丑鬼总有美女爱,哈哈,只要感情深似海,麻子也能放光彩!”
“快去你的吧。”社员们拿烟蒂扔他。
麻六拉起杨文蓉的手,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
杨文蓉笑道:“六哥,你其实不是个丑鬼,你很有才华的,你看你编造顺口熘的本事,这一般有文化的人也赶不上你呢。”
麻六说道:“这算什么本事?这就是耍嘴皮子而已,还是你们会念书的才有本事。”
“文蓉,这次回来我也是向你跟你说一件事,我也想念书,这人还是得有文化有知识才行,就像王老师那样。”
杨文蓉说道:“好,你愿意念书是好事,我们两个互相学习,比一比、赛一赛,争取比得上王老师。”
麻六摇头:“这个别想了,文蓉,咱们没有那样的脑子,王老师不光是有文化有知识,这个人你越是接触越会知道他多厉害,他甚至还会气功哩。”
晚上涨潮了,他们撑着小舢板很顺利的回到四组。
王真刚给他们留门了。
麻六从包里掏出一些糕点和一副手套,说:“小爷啊,我六子,我回来了,给你捎了点东西聊表心意,不是啥好东西,比不得你孙子王老师给你的东西好,你凑活着收下吧。”
王真刚本来要拒绝,但听到他提到了‘你孙子王老师’这回事,又蛮高兴的收下了礼物。
回到屋里,麻六给杨文蓉又掏出好些零食了:“这都是中百一店的点心,今天刚烤出来的,我是等着他们点心出炉买的。”
杨文蓉一直生活贫困,她其实特别喜欢吃零嘴,但没有那条件。
现在看到一包包的点心,顿时大为高兴,但还是劝说道:“六哥你以后可不能乱花钱了,钱要省下……”
“钱不是省的,是挣的!”麻六说道,“这是王老师的话,王老师肯定不会说错的。”
杨文蓉还想劝说他。
结果麻六这时候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她:“喏,这是这次赚的钱,刨去开支,还有一千二百多吧?你数数,好好收起来。”
杨文蓉看着灯光下这厚厚的大钞小钞惊呆了:“啊?这这这,这是你给生产队卖货的钱?”
麻六说:“不是,那钱我第一时间就交给文书了,我哪能拿回家?”
“这是王老师答应我的提成,卖出去一样货就给我一元钱,这次光是打火机就有五百个,其他的是平安结提成,你点一点吧。”
杨文蓉难以置信的接过这些钱。
这辈子她就是纸都没有拿到这么厚的一沓子!
她还是处于震惊状态,问:“六哥,这么多钱?”
麻六说:“对,以后会更多的,都攒起来,以后去沪都买楼!”
杨文蓉呆呆地看着这么多钱,喃喃道:“难怪、难怪你要赶紧回来,这么多钱放在沪都……”
“我赶紧回来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见你,见媳妇!”麻六嘿嘿笑道。
他反锁房门拉上窗户,一把拉掉灯绳说:“要不然明天再数吧,咱赶紧困觉,媳妇,我要跟你困觉……”
台灯灯光亮起。
有些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