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日起,你们河间国从郡府到县府、从河间王到从官、从贵胄到望族,无一人可以置身事外,说得清楚的重罚,不清不楚的死罪,说不清楚的诛族!”
刘据脸上的笑意渐渐止住,冰冷的目光划过在场每一个人已经瞬间变色的脸,只在贾逊的尸首与郭玄子身上略作停留,声音却多了一丝玩味,仿着郭玄子刚才的话说道,
“你们要怪,就怪有人将我骗到了河间国,竟还敢对我行刺杀之举吧,定下如此险恶计划的时候,有人便已经将你们所有人摆在了砧板上。”
“无论此事成与不成,你们都只会是今日的下场,结局在那时便已经定下了。”
“呵呵呵呵。”
“”
刘据的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其实就算他不说,在座众人亦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据若被成功刺杀,没有了这个太子,天子照样不会放过他们。
如今刘据没能被刺死,如此大事也绝不可能轻易过去,河间国所有排的上名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发生过此事,他们便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相干的人因此付出代价自是应该,但不相干的人,又怎会甘心承受这样的牵连与陷害?
正如刘据所说,定下这个计划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罔顾了他们的性命,将他们置身于必死之境,他们若要憎恨,也的确应该先去憎恨当初定下如此计划的人
“殿下,下官冤枉,下官的确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殿下饶命,下官可以指天起誓,下官绝未参与此事,若有半字虚言,便教下官全家老小暴毙,万世不得轮回!”
“下官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参与此事,更不敢知情不报”
“”
许多官员已经吓的面如土色,瘫软在地,全然顾不得地上的血污,一個劲的向刘据磕头哀求,脑门碰的“咚咚”作响。
现在最轻的罪名也是渎职,但他们更清楚的是,如今此事已经断然不可能只以渎职论处,甚至保住自己的性命可能都是奢望,能够保住族人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
“太子爷爷!”
就连河间王刘授亦是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刘据面前,
“太子爷爷,孙儿对太子爷爷一片孝心,断然不敢行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孙儿这是被人设计陷害了,求太子爷爷明察秋毫,还孙儿一个清白!”
如今就算没有任何证据,责任最大的也是河间郡守尉晨和河间王刘授。
护卫刘据可不只是公孙敬声和期门武士的责任,他们身为地方要员,亦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任何人都能推脱过去,唯有他们二人绝对推脱不过去。
对了,其实还有一个国相也责无旁贷。
郡守是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行治民、进贤、决讼、检奸之事。
但若此郡为国,则还会由朝廷指派一名国相,国相有监察、劝诫列侯之责,有些还像卜式一样兼任少傅之职,行教诲、引导之事。
不过刘据来回两次进入河间国,拢共也就在接风宴席上见过河间国的国相两面。
那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走路都有些困难,必须由人抬着才能够出席宴会,好像是叫做“贯长卿”来着,河间国内无论是谁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贯公”。
据说他曾是大儒“毛苌”的弟子,所传的《诗故训传》便是如今的《诗经》,因此《诗经》也被称作“毛诗”。
同时被司马迁在《史记》中与屈原相提并论,合称“屈贾”的贾谊,还曾授予他《左传》,再由他整理校实之后,才形成了如今太学中教授的《左传》。
太学五经中,他一人独占其中两经,妥妥的大汉教科书修订者,甚至说是天朝两千余年封建王朝的教科书修订者也不为过,此人在当今儒家之中的身份和影响力,绝对要比目前委身于博望苑的董仲舒更加强大何况董仲舒现在已经被儒生批斗成了“儒奸”。
也正是因为贯长卿年纪太大,身体又不怎么好,因此除了在接风宴会上亲自迎接刘据之外,剩下的时候基本无法陪同参与任何活动,也没人可以苛责。
不过发生了这件事,他肯定也会被牵连进来
随着河间王刘授跪地请求,他身后的一些从官也纷纷跪了下来。
其中一个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下巴两侧的下颌骨较为突出的中年男子居然还在大声谏言:
“请殿下三思!”
“殿下,孔夫子云,仁者有五行,曰恭、曰宽、曰信、曰敏、曰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殿下若将河间国上下一杆子打死,行而不宽,恐怕难以服众,对殿下的仁德之名亦有损害。”
“何况此举恐怕不合礼法,河间国官员系陛下所设,河间王系陛下所封,殿下就算要因此惩治,也该先禀明天子,由天子圣裁,否则恐有僭越之嫌啊!”
“???”
“!!!”
听到这番话,堂内众人俱都身子一颤,满脸惊恐却又怨毒的看向了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叉。
请天下圣裁?!
你踏马的读书读傻了吧?!
脑子没用可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你以为当朝天子是什么人,若是换了天子来处置此事,说不定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直接就要将河间国屠个人头滚滚!
话音未落,却听刘据居然非常认可此人的谏言,当即大力点头道:
“你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郭振,立即拟疏奏报我父皇,就说我在河间国遭遇刺杀,惊吓过度,生命垂危,此事我便不再管了。”
“!!!”
众人听得此言,心脏差点挤爆,血气上涌几乎要将天灵盖掀开。
怎么好端端的,就还惊吓过度,还生命垂危了呢?!
天子若是收到这样的消息,河间国的天立刻就要塌陷,甭管是个高的还是个低的,全都得被压成烂泥,绝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还有。
这是欺君吧?
太子这么做绝对属于欺君了吧,他这欺君的胆子也不小啊!
众人正应接不暇,因刘据的骚操作震惊的脑子都不会转了的时候。
却见刘据已经扶住额头,一边让郭振搀着自己向外走去,一边貌似虚弱的摇起头来:
“表哥,我先去假装生命垂危了,将这些人统统拿下之后你也歇着吧,等我父皇亲自派更专业的人来处置。”
“!!!”
还可以这样?!
这位太子真是好直白,好不做作,竟然当众言明要假装生命垂危!
众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若是刘据这么做的话,事情瞬间再次升级的同时,天子也肯定不会追究他欺君,这欺君的手段怎会如此老练,就好像熟能生巧一般?
与此同时。
“啊啊啊——!”
堂外某处突兀却又应景的传来一声惊天惨叫,一听就是卫伉的声音。
“!!!”
众人身子又被吓得的剧烈颤抖,有人甚至过于紧张,一惊之下尿了出来。
有人也因此回过神来,忙不迭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殿下饶命,殿下恕罪,下官知道一些事情,疑似与此事有关,请殿下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殿下,下官此前也听说过一些隐秘之事,下官愿和盘托出,绝无半点隐瞒”
“殿下”
哪怕是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人,此刻心里都无比清楚,这绝对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若是现在还不主动去争取,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而在今日之前,许多人其实还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哪怕真知道一些与此事有关的秘辛,他们也只将这当做一场骗局,就算欺君那也是旁人的事,与他们并无干系,不愿因此去得罪一些不好得罪的人,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但现在,已然绝无半点独善其身的可能,他们如何还能坐得住?
“伱们现在想说,我却已经不想听了,我祝你们长命百岁。”
刘据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客堂,只留给他们一个枕骨突出的后脑勺。
接下来就是这些人互相攀咬、互相揭发的环节了。
如果有人以为知情不报只是渎职,现在揭发就可以减轻罪行,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是忠心的问题!
哪怕只是坐视旁人欺君,不知这些人竟敢行刺杀之事,那也决不能宽恕。
在刘据心里,他们与同党无异!
而且,刘据并不打算真的等刘彻派人来处置此事。
他深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道理。
这件事他必须亲自来做!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好好看看,刘彻不好惹,他这个太子也同样不好惹。
胆敢冒犯他的人,意图对他行不轨之事的人,根本轮不到刘彻出手,他自己便能够处置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而且手段绝不比刘彻仁慈。
人们畏惧刘彻的同时。
也必须对他这个太子心有畏惧,如此今后便可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本章完)
一笔阁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