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之滨,海角村。
吕振浮出水面,看了看太阳,大约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滩涂上有村民在忙碌,也有小孩在嬉戏。
他甩了甩头发,走上滩涂,顿时皱起眉头。
他中枪落海时,脚上的鞋子脱落了,在海中无所谓,但到了岸上,踩着泥泞的地面,可不怎么舒服。
还有他的衣服,在海里浸了那么多天,早就不成样子了。
边上的村民和小孩已经看到吕振了,都是同村的,大多认识,吕振正要打招呼,却见他们脸色怪异,有几个甚至露出恐惧的表情,对着他愣了一两秒后,不约而同发一声喊:“鬼啊!”
转身就跑。
“鬼个毛啊。”吕振拔腿就追,赶上一个小孩,一把抓住,喝问道,“小石头,说,为什么看见我就逃?”
见这小孩被抓,其他人有的不管不顾继续逃窜,有的却停顿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回来救人。
小石头嚷嚷道:“吕振你不要抓我啊,是棒子杀的你,你去找棒子报仇啊。”
“嗯?”
吕振脸色一沉,村民们知道他被南韩海警“杀”了,所以把他当鬼了?
消息传得真快,但想想也对,无论是南韩海警射杀、射伤中国无辜“渔民”,还是南韩警备舰被神秘击毁,都是大事件、大新闻。
李东等人被南韩海警拘押,中国驻韩使馆肯定派人去斡旋,探望、接触、询问,相关消息会传给国内,通知家属。
他死而复活,难怪吓着他们了。
不过吕振可不想戴一顶鬼帽子,这几天游回来时,他已经想好了几种借口,准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胡说八道,我压根就没死。”
“你没死?可是、可是我爸爸妈妈都说你死了,是被棒子开枪打死的。”
“哼,我吕振福大命大,哪这么容易死?刚巧我手机挂胸口,挡住了那颗子弹。”
“小吕你真没死?”
一个村民走近插话,如果不是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又有几个村民三三两两的过来,小孩子们见大人不跑了,也聚过来看热闹。
“张伯、李叔、王叔。”吕振挑了几个较熟的打招呼,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有鬼啊?这是封建迷信,根本不存在的。”
说是这么说,吕振心里却有点没底,天启大炮、贤者之石、两万灵魂、人炮一体,这算封建迷信吗?
李叔一拍大腿,放起马后炮:“我说嘛,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张伯仍然怀疑:“那可不一定,听说这几天海上出了水鬼,血盆大口、獠牙利齿,总是在夜里摸上船,不但偷吃东西,还……”他压低声音,左右张望了下,小心翼翼的接下去,“还吃人!一口咬下去就吃掉半个身子,听说海上已经被吃了几百人了!”
“呃……”
吕振眨巴着眼睛,半夜登船吃东西,这水鬼说的应该就是他了,可他啥时候吃人了?还几百人!这是谣言啊,以讹传讹,肯定是在传播的过程中不断夸大了。
李叔驳斥道:“老张你被骗了,昨晚新闻上专家已经辟谣了。”
张伯不服气道:“专家的话也能信?小李你太年轻、太幼稚了。”
眼看张李两人要起争执,王叔赶紧把话题拉回吕振身上:“小吕,你真没死?”
“真没死。”吕振用手指了指上衣的破洞,“一枪打在这边,被手机挡住。”他干脆脱下湿漉漉的上衣,展示出健壮的胸肌,“你看,完好无损,弹痕都没有。”
王叔上前按了一会,点头道:“心跳正常。哎呀,没死就好,小吕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后福?恐怕是后患吧。”
有人阴阳怪气的说着,吕振瞥了一眼,是个有恩怨的,上小学时和他家儿子打过架,小孩打架很正常,只要别出大事,有点磕磕碰碰也不算什么,不过那人心胸狭窄,一直记恨。
吕振懒得搭理那人,但其他人听了那人的话,却都露出怪异的神色,顿时让吕振起疑了。
“张伯、李叔、王叔,发生什么事了?”
“呃。”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王叔说道,“你‘死’的消息传来,你二舅家想继承你的房子。”
“什么?”吕振勃然大怒,“他有脸吗?就算我真死了,他姓段,我姓吕,他有什么资格抢我家的房子?”
王叔道:“他们咨询了县里的律师,说是第一顺序继承人是子女、配偶、父母,第二顺序继承人是亲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你要真死了,可以由你外婆做第二顺序继承人,再由你外婆转给你二舅。”
吕振不懂继承法,管它什么第一顺序、第二顺序,既然他活着,他们就休想!
当初他家陷入困境,也曾向二舅家求援,却被二舅冷言冷语嘲讽。
而外婆那边,也没帮女儿一把,那是个重男轻女的,重的是段家的男,可不是他这个姓吕的外孙,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
现在他“死”了,他们反倒如同食腐的秃鹫一般,盯上了遗产,盯上了他家仅剩的财产:房子。
有恩怨的那人火上加油:“你二舅他们正在你家大扫除呢,要去除死人的晦气,还说要装修一下,把房子给他儿子结婚当新房。”
吕振怒火熊熊,眼睛都红了,捏了捏拳头,不顾赤脚,拔腿就走。
“哎,等等。”王叔说道,“你鞋都没了,我骑车送你。”
其他人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嚷嚷道:“走走走,都去都去。”
摩托车、电动车、助力车纷纷上路,看热闹的人可不管吕振心情如何,一路追问:“事发海域已经在棒子那边了,吕振你怎么回来的啊?”
吕振压着怒火,回答道:“游回来的。”
他的水性众所周知,村民们也不奇怪,最多是脑补他是不是捡到一个救生圈,又追问道:“这都好几天了,你一路游回来哪来的吃食啊?”
有人脑子灵活,一下子想到水鬼:“该不是你在那些船上偷东西吃吧?”
这件事,吕振是坚决不承认的,撇清道:“我要是碰上船了,又何必自个儿游回来?我是自己抓海鱼生吃的,吃鱼肉、喝鱼血,不过鱼血不解渴,幸好途中碰上两场小雨,要不早渴死了。”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有点失策了,直接大大方方的向遇到的钓鱼船求救,似乎也没什么,只是当时他还没想好被杀却没死甚至没伤的借口,一时之间不想面对海事、海警部门。
村子不大,摩托车很快就到了。
吕振的家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没有耕地,他家本来是渔民,之前还有渔船,如今渔船早卖掉了,这栋小楼已经是最后的财产了。
盗捞集团还掌握着吕家高利贷的债务,任由吕振留着房子,也是怕他没了一切后干脆逃走。
此时吕家房子大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在折腾,表哥段豪,还有个女的是段豪的对象翠花。
段豪正爬在梯子上,翠花则在指挥:“把死人像摘下来。”
眼看段豪就要把吕振父母的遗照摘下,一声怒吼如同打雷一般传来:“住手!”
段豪不由一愣,这声音有点熟悉啊,听起来像是死鬼表弟,他回头一望,差点没吓尿,难道是他要摘除姑姑、姑父的遗照,所以死鬼表弟从阴间杀回来了?
吕振目眦尽裂,全力爆发,如同猎豹一般冲进自家,飕的一下,飞起一脚,踹在梯子上,木头断裂,段豪仰天就倒,摔了个屁股开花。
段豪的女朋友顿时急了,不管吕振是不是鬼,亮起指甲扑上来要抓吕振的脸,这是凶悍女人的打法,一爪子下去,脸上就是几道血痕。
但不等她抓到,吕振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他现在的力量何等之大,直接踹飞,飞出房子,滚落到外面的空地上,爬不起来了。
“翠花!”
段豪叫喊一声,却不敢起身和吕振拼命,人怎么打得过鬼?只能愤愤的盯着吕振,咬牙切齿,心里暗骂,你都已经死了,还冒出来干吗?
倒是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翠花扶了起来,有个油滑的小子偷偷摸了一把,几个老成些的则劝道:“小吕你生气是应该的,但也别把人打伤啊,翠花被你这一踢,说不定就要住院了。”
吕振哼了一声,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不能忍。
他左手拎住段豪领口,一百六七十斤的段豪被他单手拎在了空中,右手啪的一个巴掌下去,喝问道:“这是我的家,你们怎么进来的?”
段豪脸部肿起,面色如土,恐惧万分,果然是鬼!否则怎么可能单手就能拎起他?十七岁的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表、表、表弟。”段豪都快吓尿了,哭嚎着道,“你死了,不不,你遭遇不幸了,我、我也很悲痛,我……”
啪!又是一个巴掌。
“我活得好好的,你咒我死吗?”
这时噔噔噔脚步响,在二楼折腾的二舅和舅妈下来了,舅妈立刻尖叫起来:“鬼啊!”
二舅则狐疑道:“吕振你……你没死?”又心疼儿子,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把你哥放下!”
“哼!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吕振一甩手,直接将段豪扔出好几米,砰的一声,砸在外面地上,哀嚎不已。
二舅顿时大怒,嚎叫道:“你干什么?打人是犯法的!”
“犯法?你们算个屁的人,不过是非法入侵我家的小偷、强盗。”
吕振冲上前去,一手一个,将二舅和舅妈拎了起来,不等他们挣扎反抗,已经甩飞出去。
砰砰,又是两声,滚落地面,惨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