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卧在床上抱着狐狸,发呆。
近日以来,我一直无缘无故烦躁不已,心神不寧盘桓在我心底扰着我,連身體狀況也一直不怎麼好。在这几样負面状态的影響下,不安感,埋植在我心底迅速地擴大。
一直以來我有些什麼不舒服,罄獄都是第一个、第一時間察覺到的,可這次却没有,一丝丝也没有…
我想告訴他,可又想等他自動發現。我知道這樣很不好,總不能指望他一直都這麼細心,一點點事情馬上就知道,也知道自己這樣,很矯情。
我很想告訴罄獄,可不可以讓公主回去?我不想她待在這裡了。從公主住進來第一天開始,就一副佔地為王的模樣,把自己當作是這裡的女主人,时常對我頤指氣使。
可一想到我這麼做,又怕會顯得我很小家子氣,不夠大方,又躊躇不前了。
我真正爆發的時候,是在公主趁我不在府里之时命她侍衛把我和罄狱亲手種的花統統拔光,讓侍衛移植上她喜歡的花那天。
那是我與公主第一次發生了爭執。
她身邊的宮女見我與公主吵架,竟推了我一把。要不是及時扶住了柱子,我很有可能會摔在地上。
而公主呢,一副不可一世的臉孔,還冷眼旁觀她侍女的無禮。可一在罄獄面前,就換上了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好似我是個巫婆,虐待了她的模樣。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罄獄皺著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讓我原本想說出口的話,統統再咽回肚子裡。
你竟然問都不問一句,就直接認定全部是我的錯了?
我把这里当作是我的家,我花了心血来认真布置好我们的家呀…若不是如此,我至于这么样的反应吗?就因为这家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我们俩亲手种上去的,可如今却被人破坏得这么彻底,难道我没资格生气吗?
我很想問問他,我有多久沒真正開心的笑了?你都知道嗎?
夜晚。臥室。
“鸞清,花沒了,等公主走了妳可以再重新種起來,別跟公主起爭執。”帶些責怪意味的聲音再響起,“無論如何,公主是公主,我們是臣子,一切應以公主為先。”
“我不是臣子。”
“妳是我娘子。”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這身份了?太過執著於虛渺的身份地位,好處會有比較多嗎?怎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我只感到重重的枷锁桎捁住了我。
这一夜,是我们成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背对着他睡觉。罄玉,亦没如往常一般,把我搂在怀里。
公主在這府裡的一個月後,我再也不曾穿過象徵著將軍夫人身份的衣服。那些衣服,都被公主以看不順眼為由,統統被她命宮女剪爛了,只留下以前我還沒成親前穿的素雅衣裙。
罄獄見我穿回以前的衣裙,只不过是問了句怎麼換回以前的衣服了。面对他的问题,我选择沉默不答,而他也不再追問,匆匆和我說了句他急著進宮,便轉身離開。
我一天比一天還要失落,對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保持著“沒聽到、沉默”的姿態。
我一直在等罄獄自己親口告訴我說他要娶公主這件事,只要他說了,我就信。
我就會退一步,離開。
單憑外人的片面之詞,我不愿去相信。
我多希望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我多希望罄獄可以安撫安撫我的情緒。可他沒有,照旧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這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他是都没有听到吗?
一直到我忍不住,不经思索地问他是不是要娶公主、可不可以讓公主回去了的那天,我清晰的还记得,他眼神冷冽的看著我,語氣冷冷的對我說,他不可能會娶其他人,更不會娶公主,為什麼我要胡說八道?公主沒有說要走,我們也不能開口讓她離開府裡,這于禮不合。
他還說,我最近變得很無理取鬧,動輒就不高興,也常常不說話。
我心裡冷笑,原來我在他心目中,已變得如此不堪?
我偶爾會想,我在愛情、夫妻這世界裡,完全就是個被它們隔絕在外的陌生人,給了一些甜頭讓我嚐過後,就開始一點點、慢慢地收回去了。
現在演變成這局面,我很想服軟,可一接觸到罄獄沒表情的臉,我又退縮了,我又變回和從前一樣,害怕他。
如果罄翳在這裡,那就好了,至少我還有人可以陪我說說話,說說心事。可是好巧不巧的,她隨他丈夫出了遠門。
我真正對他死心,是在那天一絲陽光也沒有,陰霾的早晨。
那一日,我睡得很沉,突然被人用力的扯起來。
还没等我挣扎开那双粗鲁的手,那股粗魯力道的手已從我手臂上被人大力拂走,取而代之的是那雙我熟悉的雙手、和懷抱。
我不安地抬眼望向他,“獄,怎麼了?”
“皇上命屬下把將軍夫人帶去大廳。將軍夫人,請。”粗曠,洪亮聲音的主人面無表情對我說。
我疑惑的看向獄。
“鸞清,隨我去大廳,有事要問妳。”
我心跳如鼓,那熟悉的不安感又出現了。
為什麼罄獄的神情這麼的陰冷?
大廳裡,我與罄獄雙雙跪著,面前冷沉著張臉的,是皇上。
“是不是妳下得毒?”
在去大廳的路上,我已知道來龍去脈。
昨晚公主喝過我泡的花茶後,不多時就已梳洗準備就寢,在這期間什麼都沒吃過,只喝過我泡的花草罷了。
可在半夜時分,忽然嘔血,昏迷不醒。
當時她周圍的侍女和侍衛見公主嘔血,慌裡慌張地趕去請御醫,接著再去禀報皇上。經御醫檢查,說是中了毒,再經檢查公主的飲食,證實了是我那壺花茶有問題。
我好想放聲大笑,真俗。
這皇上還真不像皇上,怎麼出事了不是把我抓進皇宮裡,而是跑來這將軍府?這皇上頭腦有問題。
“不是。”那些所謂的禮儀我不想理了,我愛怎麼答,就怎麼答了。
“不是?那公主怎麼會中毒呕血?怎么会昏迷不醒?”
“這就得問你們自己了。我自己泡的花茶,我自己很清楚是一丁點問題都沒的。”
“來人!”皇上暴怒的放聲大喝。
“皇上息怒,微臣妻子無禮冒犯,要罰,請罰微臣!”
罄獄單手緊握著我手,可我一點也不覺得溫暖、安心。因為我隱隱有所預感,接下來,他會站在皇上那一邊。
什么忠誠、什么惟命是從?我从没有如此刻这般,这么的痛恨这所谓优点。
皇上微瞇上眼,“哼。若要證明那壺茶沒毒,那麼,就把這杯茶喝下。”
“你以為我傻的嗎?我那壺茶沒問題,不代表這杯茶沒問題,你們肯定事先在這杯茶裡放了毒。要喝,你自己喝個飽吧。”
“鸞清!注意妳的措辭!”
我看向罄獄,事到如今,你還在意那些神經措辭?
“罄大將軍,朕的為人,你肯定比任何人還了解。怎麼?你還信不過朕嗎?”
罄獄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
“鸞清,把那杯茶喝了,以此證明妳的清白。”
我不知我現在是什麼心情,也不知我表情在此時此刻是如何的,“你不信我?”
“這無關乎信與不信。”
“我不喝。”
“喝。”
這時已有宮女走前來壓著我肩膀,要強灌我喝下那杯茶。
我最后一次握紧他的手,抱着从此以后不再眷恋他曾带给我所有的一切的心态狠狠甩开牵着我的手,再甩開肩上的压制。
一把搶過宮女手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再把茶杯狠狠地砸向我那所谓的丈夫臉上。
几乎是任我自生自灭。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心痛,真的會讓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甚至是,呼不了吸,快要窒息而亡。
我越走,越沒力氣。
很疼,肚子裡一直有什麼東西往下墜的感覺。
我捂著肚子,明明距離房門只有幾步之遙,我卻再也支撐不住,放任黑暗填滿我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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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臉上的瘙癢感騷擾醒的。
“誰都可以碰我,唯獨你沒那資格。”這是我醒來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鸞清…”
“你以後別再叫我名字了,噁心。你碰到我,我也覺得噁心。”
他瞳孔一縮,似乎承受不住剛剛那番話。
我閉上眼不再看他,我說的話很過分嗎?我怎麼不覺得?
“嫂嫂…”
“鸞……”
我再也忍不住,推開他坐起,甩他一巴掌,“我叫你別碰我啊!你出去!你還有什麼臉面出現在我面前?啊?你还有什么资格?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丈夫!我也不承認你是我丈夫,你給我出去,出去…出去呀…”
我幾乎是用尖叫把話喊出來的。說是尖叫,其實也只不過是有氣無力的拼盡全力用嘶啞的聲音喊出來。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握著我手臂要把我攬住,可每一次都讓我掙脫開來。到最後,還是罄翳看不下去,勸他先離開,讓她和我說說話。
我抱著膝蓋把臉埋在我雙臂之中,不去看他。隔了好久,我才聽到他踩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離開。
直到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我才把腿伸直,躺下。
“嫂嫂…”罄翳她抓著我手,很緊,“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沒想到,皇上竟然會真的下狠手。我哥以為,以為、以他和皇上的交情,皇上是不會真的放藥在那茶裡的…可誰知,皇上竟會…我哥沒有相信妳在茶裡下毒,他沒有…我們知道這是公主的陰謀,她陷害你…我們知道她根本沒中毒…可是、可是、嫂嫂,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沒必要了。明知道這些事,還是阻止不了嗎?這算什麼?無能?無能為力?
“我只問,我是不是有孩子了?”
“嫂…”
“是不是?”
“是。”
“是不是沒了?”
“…是。”
從頭到尾,罄翳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
“呵,呵呵…沒了也好,也好…”我昧著良心說:“我也不可能再和妳哥在一起了,所以沒孩子也好…翳兒,我討厭妳哥哥,很討厭、很討厭,我不想再見到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了。我後悔了,我為什麼要和他成親?沒有的話那該有多好…該有多好呀…”
“嫂嫂…”
“妳知道嗎?公主來到這裡之後我很少有開心笑的時刻,可他都知道嗎?妳哥根本就看不見了…妳哥還曾問我怎麼不穿那些衣服了,不是我不穿了,是被妳哥的那寶貝公主剪壞了,每一件。”
“嫂、嫂嫂…”
“原來和他一起是這樣的啊。什么白頭到老,什么幸福,简直是在癡人說夢…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這不是我想要的呀,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都不一样的…都不一样…”
我沒哭,可罄翳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真悲哀,不是嗎?
与房门只有一步之遥的高大男人,握紧拳头,呆滞的瞪着房门。
眼里尽是慌乱,愤怒、痛不欲生、悔恨、无法置信,混杂的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