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柔软和煦,透过玻璃窗,把自然生物研究院的会议室照的温馨透亮。杨苗对这个地方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她第一次见到大毛说话被吓晕过去之后,就是在这儿醒来的。
旁边坐着汪教授和李挚,李大律师的脸色很不好看,杨苗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今天一大早过来之后,她先把二毛采集的两个过敏源资料教递交了汪教授,顺便反应了一下李挚不太配合测试过敏源样本这件事。汪教授对于患者的事情那可是相当上心,当即就给李挚打了个电话把他约到了研究院,要求他一定要好好配合杨苗的工作,当面敲定测试过敏源样本的时间,不得推诿。
所以我们固执的李大律师才一脸受人所制的苦恼神色。
“咳咳,你刚才说,大毛可能是产生某种应激情绪导致的过敏?”汪教授眯着眼睛问杨苗,“确定吗?什么情绪?”
“可能是,某件事情非常伤心就会……”杨苗回答的犹犹豫豫。
“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汪教授认真的盯着她,目光灼灼。
眨巴眨巴眼睛,脑中急速运转三百转,杨苗觉得这事还是有待商榷,毕竟大毛第一次和第二次发病她都没有直接参与,第三次她倒是有直接原因,但那也是听了韩梅梅的话后来才意识到的,参考价值不明,终于掂量着开口。
“那个,没有具体证据,现在只是推测阶段。”她望着汪教授,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真挚与诚实,“不过我会格外注意这点,仔细进行下一次的资料收集的。”
杨苗心里想说,下一次,哪有那么容易,想想夏安堂发病的原因,那可是只有亲人朋友或者有特殊情感寄托的人去世才能引发的症状,而她,暂时还没有做好仅仅是为了确定病患过敏源而光荣牺牲的准备。
李挚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听到她说起大毛的症状才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这么说,所谓情绪变化导致的过敏反应,是确有其事?”
他拧起好看的眉。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把注意力放在律师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当然还有小鱼干除外。杨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想着是不是该稍微拿捏一下,跟他诉诉苦,哭诉自己这份观察员的工作干的有多么艰辛,也让他觉得自己不容易,从而更好的配合自己的工作?但看着他那副思虑重重的表情,不知怎的又心软了,于是大度的点点头,顺便向汪教授递过去一个请求再次核实的眼神。
汪教授呵呵的就笑了:“当然是,这种病例很早以前就有了,在我还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观察员,当时我监管的一个患者就是这样。”
杨苗赶紧往汪教授身边凑了凑,她还是第一次听汪教授讲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原来这位研究院的老人家当年也是从观察员开始做起的啊!那他当年监管的那些病人,现在岂不是至少也都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家啦?
杨苗笑着问:“那当时那些患者后来都治疗成功吗?现在是否身体康健?”
汪教授也知道杨苗是好奇,十分配合地回:“当然,而且其中一位患者你们不久前还照过面,猜猜是哪位?”
杨苗心中大吃一惊,不久前照过面?如果是汪教授年轻时照顾过的患者,那现在的年纪肯定不小了,至少也是六十岁往上,最近见过的六十往上的老人家,难道是……
杨苗一副被雷到的表情,五官禁不住有些扭曲起来。
“说来这文津阁也是古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闹过老鼠。”
“小姑娘,你这鱼做的倒是不错,不枉我把鱼送给你。”
“这只狗画的还不错,能依稀看到一些他当年作画时的风采。”
曾经听过的却丝毫没有在意的话语,一瞬间重新在她的脑海中翻起惊天巨浪。
“难道是……难道是……”杨苗的脸憋的通红。
汪教授扑哧一笑,故作高深的低下头扶了扶圆圆的眼镜,又有些骄傲的看看一脸不可置信神色的杨苗,一努嘴,“正是无敌道人。”
李挚微微笑了,立刻开口道:“所以您才放心让我们一起去清虚观做团体旅行。”
汪教授看着李挚长长嗯了一声,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无敌道人当时还不叫无敌道人,他本来是知识分子家庭,后来因为时代原因家族受到迫害,再后来就发病了,他的过敏原因就是情绪。也是从他开始,我确定了情绪变化导致患者过敏发病确有其事,不过他也争气,挺过来之后迅速的学会了自我控制,最后因为实在厌烦山下的政治环境,就去南清山当了道士。”
杨苗听傻了。这是怎么说?难道说无敌道人是已经进化过的类虎型患者?那岂不是代表着,当时他们在清虚观中的一举一动无敌道人都是心里有数的?怪不得当时大毛变回夏安堂之后,樵沐寒的反应如此淡定,竟像是无敌道人早就已经跟他交代过了一般,或者说……干脆他原本就什么都知道?杨苗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还有无敌道人当时在纸上画的那只小狗,现在想来,汪教授姓“汪”,难到无敌道人是在以画喻人,寄托相思之情?
“咦?道长,你喜欢狗嘛?”
“喜欢,总让我想起某位故人。”
哎呀呀!回想起当时这段对话,杨苗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丝暧昧的味道,看来这段感情不仅跨越了性别、跨越了年龄,更跨越了物种!这场横跨了整个动荡时代的夕阳红之恋,简直堪称观察员与患者之间鹣鲽情深的范本!怎能不让人好生感慨和动容!就像歌里唱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
当然显而易见的是,这口陈年的老酒灌得杨苗有点微醺。
李挚显然也觉得汪教授说的可以信任,面色放松道:“这样看来,观察员的工作想要取得进展确实不容易,那就从下周末开始,我每周抽出一天时间去别墅做过敏源测试。”
“真的?你没有骗我?”杨苗这下喜出望外,伸手紧紧攀住李挚的肩膀:“皇天不负有心人呐,你终于想通了,体会到了我的良苦用心!”
“你的良苦用心?”
李挚挑高眉毛,一下子又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和冷漠。
“就凭你这副受气包的傻样子,还有那怎么都改不掉的变态行径,就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杨苗沉浸在李挚肯配合工作的好消息里,不想与他斗嘴,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
汪教授也笑了,笑的十分慈蔼:“工作上遇到问题要及时跟我沟通,我也算是你这行的前辈了。”
“那当然。”杨苗会意,一拍大腿,“以后肯定跟师兄……”
嗯?汪教授表情一愣。
“师父?……”杨苗瞅着汪教授试探着改口道。
汪教授皱巴巴的脸上已经明显开始出现黑线。
“那要不然……师祖?……”
旁边的李挚都听不下去了,黑着脸以手扶额。
“跟您!跟您积极请教!保持联系!”杨苗满头大汗的总算敲定了一个合适的称谓,汪教授也紧跟着长舒一口气。
刚松了一口气,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杨苗赶紧主动起身过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门外是莫西臣。
“你怎么来了?”杨苗扶着门把手问。
“过来做复查,即使是类虎型患者也要每隔一段就来研究院复查一次,看看病情有没有变化,汪教授没有告诉过你?”莫西臣强硬的用脚隔开门,挤了进来。
虽然在外面嚣张跋扈,但莫西臣对汪教授倒是出了奇的好态度和尊敬,专门打过招呼之后又道:“我今天过来做复查,听说你在院里,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什么事情?”杨苗眨眨眼睛,有些紧张。这个莫西臣,自打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开始,麻烦事就一直没停过,现在居然点名要找她,还真是令人有些惴惴不安。
“跟你切身相关的事情。”莫西臣满意她这被吓到的反应,再添油加醋一把,“你一直念念不忘,萦绕在心的事……”
话音到此,他故意停住,笑眯眯的看着杨苗。
“到、底什么事……”这关子卖的杨苗愈发紧张,恨不得卡着他的脖子让他把话一气儿说完。
莫西臣心满意足的拨了拨垂在眼前的发丝,对杨苗狡黠一笑。
“也是巧,居然得到了你父亲的消息。”
一瞬间,杨苗忽然觉得玻璃窗外的阳光太过耀眼,刺的她眼睛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