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最终停在一段不完整的备份信息记录中。
那是一幅太空背景,起先是一片地黑暗,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光点。
那是一个建造风格与坦旦人相似的、呈现出圆形类似于太空舱一样的飞船,它可能都没有二十立方的空间,在太空中显得破破烂烂的,某些地方甚至还能看见因为损坏而飞溅出来的火星。
它就这样穿梭过空,掠向脚下的蔚蓝星球。
那正是苏晨他们所在的星球。
在这个过程中,镜头一度被拉近,在某个关键的位置上,通过观测的坦旦人画面甚至能看见这艘飞船上斑驳的受损痕迹以及正面的特质玻璃。
那一刻,白枫骤然踏前一步,努力贴近库卡斯的屏幕,想要去看那玻璃后面究竟有什么,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久违的在间歇性失忆症的影响下想起了什么来。
苏晨都能看出来,他记得这艘飞船。
白枫的喘息都开始变得沉重,伴随着那艘圆形飞船的拉近,画面越来越清晰,玻璃面上的反光渐渐变弱……
剧痛从身躯之中传来,那种撕裂感再一次涌上他的心间,身躯的每一个神经都在传递着这没来由的疼痛信号,但白枫动也不动,就那样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那个画面,等待着目睹的那一刻。
而在那之前,他眼前浮现出碎片化的、记忆的剪影。
那时候,仿佛也是这样低沉而痛苦的喘息,周围是拥挤闭塞的逃生船空间,自己甚至只能蜷缩在用破烂衣服搭建的床榻上。
飞船在颠簸,模糊的视线却缓缓从光滑冷硬的逃生船内壁地面上移。
上移……
上移……
看向在自己正前方的那个人。
唯一的驾驶位上,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纤细的影子。
她浑身是血,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有声音从前面传来。
那是她为了保持清醒而反反复复念叨的话。
不止是为了让她保持清醒,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时候白枫才注意到,那个船舱里全是鲜血。
“一定有救的、一定有救的,白枫,我一定能救活你,我一定能救活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们会成功的,我们一定能逃出来的,我们……”
“你感觉怎么样?你还冷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你别死啊白枫,你……”
那道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的白枫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他迈动脚步,再一次向前。
库卡斯的屏幕已近在咫尺,记忆碎片里那道纤细的影子一直未有回头,但只要在这里,通过坦旦人的观测视角,一定……一定能……
就在那一刻,飞掠太空中的破烂圆形逃生飞船来到最关键的位置,外壁玻璃足够近,而且也不再反光。
白枫一眼看过去,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他相信只要见到那张面孔,就一定能想起那个名字。
那个他记忆中的、只有一个模糊剪影的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只那一眼,白枫却骤然呆住了。
因为那面玻璃壁后面的飞船驾驶座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飞船一掠而过,紧接着,画面开始模糊,旋即彻底消失。
那头晶簇道:“那个时候,他遇到我了,我们一起穿透大气层,分别坠落在不列颠半岛附近,因此,我不知道他后来遇到了什么。”
苏晨扭头看向白枫。
白枫咬牙说道:“我要再看一遍。”
库卡斯重播那最后的录像,一遍又一遍。
白枫看的浑身颤抖,那既是身躯之中的撕裂感所带来的疼痛,也是激动,他敢确认那就是他那模糊碎片中的飞船,通过一次次的观察,他甚至看见了从驾驶座后面露出来的蜷缩着的自己盖着的破烂衣服。
还有那满飞船的鲜血。
但唯独那个最应该在的人不见了。
他记忆中那个颤抖较弱的背影,不见了。
她是谁?
她是谁?
我的谁不见了?
我的谁不见了?
某一刻,白枫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抓住身边的苏晨,嘶声道:“我的谁不见了?我的谁不见了?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啊啊啊啊啊……”
白枫脸色涨红,青筋暴露,几乎咆哮般的姿态。
苏晨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如此失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抓着苏晨摇晃,又跑向另一边守卫的联邦战士,一遍遍地问那个不可能有人给他的回答。
“我的谁不见了?我的谁不见了?”
最后他跌坐在地,身躯颤抖,抱着头发出无声的哀嚎。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才彻底安静下来。
苏晨走到他的身边,向他递出一根烟。
白枫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苏……晨,我、我好像忘了重要的事情,我有一个重要的人不见了,我有一个重要的人不见了,我不记得她是谁,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我不知道她是我的谁……我……”
白枫最后归于沉默。
因为刚刚短暂涌起的记忆,又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迅速淡去,那就像是人的影子,你知道它在那里,但你永远看不清楚它的样子。
苏晨搀着他站起身来,走出实验室、穿过冗长的廊道、越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最后离开这艘飞船。
苏晨没有登上自己的启星号,和白枫站在新宿区的街头看了这片废墟世界片刻,一起坐上一辆军用越野,前往晴空塔。
两个人走在军车的后排,前面开车的战士紧张的很,车辆在破烂的城市中颠簸着前进。
坐在副驾驶的唐纳德担忧的频频回望。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苏晨看了一眼沉默的白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只好向前面的战士道:“放首歌吧。”
那战士有些紧张地问:“苏……苏先生,您、您想听什么。”
“随便吧。”
讯道里传来那头晶簇的一声叹息,缓缓弥散。
于是轻渺的音乐从军车中飘出,飞扬在东京都的夜空里。
……
我要找到你
不管南北东西
直觉会给我指引
……
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我要找到你
……
让我找到你
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