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关外。
十八骑大纛阴影下,张燕云躺在摇椅中,轻微晃动,嘴里哼唱着小曲,惬意舒适的模样,与两军蓄势待发形成强烈对比。
一朵云的密报接踵而至,张燕云始终以嗯回应,当听到上官果果摘掉对方主将头颅,燕字营固守小道半步不退,终于有所动容,抬起头,用右手遮挡住艳阳,得意笑道:“樊庆之这只老狐狸,妄想玩阴的去抄本帅后路,谁知爷爷我料事如神,早已猜到他的阴谋诡计,将重兵囤于后方,防止这老小子偷屁股。斗智?嘿嘿,老匹夫,你还嫩着点。”
巫马乐撇了撇嘴角。
张燕云这一招,看似赢得轻轻松松,实则凶险万分,假若樊庆之将主力放在雁南关,大开关口,强冲我军,周围都是平坦空地,少了迂回依仗,说不定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巫马乐轻声道:“你能赢第一手,完全是侥幸,换成别的愣头青,见到咱们将士稀少,开了关口就冲你,乱拳打死老师傅。”
张燕云摘掉雪白狐裘,擦拭脖间汗水,乐呵道:“我敢这么打,就是因为对面是樊庆之,成名多年的老帅么,想要大获全胜,琢磨的门道太多,假如他敢摆开阵仗硬打,我还真没脾气,这就叫做攻心为上,攻的是樊庆之的疑心。”
巫马乐问道:“既然拦住了那十几万大军,雁南关内的兵卒必定少到可怜,何时进攻?”
张燕云揉着光洁下巴,呢喃道:“麾下大军迟迟不来,樊庆之仍旧站在关口耍威风,老小子真能沉得住气,还是故弄玄虚?”
巫马乐疑惑道:“你是怀疑他藏有后手?”
“拿不准。”
张燕云摇了摇头,“先不急,等他先出招,咱见招拆招也不迟。”
关墙上的樊庆之苍髯皓首,年近七十不见老态,身型挺立,凝望面前大军。
空旷的雁南关,似乎只有他一人驻守。
“在给本帅唱空城计?”
张燕云拧起眉头,沉思片刻,凛声道:“老子偏偏不信邪,派陷阵营和夺旗营,冲关!”
一声令下,两营近万步卒,浩荡冲向雁南关。
眼见精兵悍卒兵临城下,樊庆之依旧无动于衷,扭过头朝后方张望,突然露出诡异笑容。
一人御剑而来。
眨眼间飞到关墙之上,悬浮在雁南关三字正中。
剑眉星目,风采超凡,双眸呈现出淡漠神色,银色长发飘散轻舞。
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踩在足下。
长剑其貌不扬,长五尺,宽两寸,无任何饰品点缀,似乎是用烂铁浇铸,剑柄却刻有一个狂放不羁的皇字。
一言不发,如君临天下。
见到仙人自天上来,张燕云心神狂震,双臂轻颤,从摇椅中扶起身子,一字一顿道:“剑皇,独孤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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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
杀声直达九天。
城墙爬满贪狼军,远远望去,兵卒竟然比起墙砖都要密集。
守城近三个时辰,双方损失惨重,血流在缝隙蔓延开来,城头堆满将士尸体。
李桃歌一手持黄泉,一手持点血,满面血污,衣袍已经呈褐色,从正午杀到傍晚,不知冲杀了几个来回。
强如无极境,也觉得疲惫不堪,四肢绵软,呼吸都变得急促。
卜屠玉累的瘫倒在地,呼哧呼哧说道:“老大,贼军一波接着一波,咋杀不完呢,他娘的再不退兵,本少爷要殉国啦!”
四周的袍泽逐渐倒在血泊,备用的西军无奈参战,反观贪狼军士气高昂,生力军源源不断加入战场,李桃歌扫了一圈,面目凝重,再这么打下去,明日之前,碎叶城必破无疑。
虽然守城将士众多,可先登营,不良人,草原狼骑,浮屠营以及自己的锐字营,在鄂城折损过半,又在攻打大都护府时遭遇围杀,战力大打折扣,城里的西军又是招降不久,军心尚未平定,没经过操练,怎能抵得住天下第一王朝精锐狂攻。
点血以最简短的路线戳中登城士卒,迅速收回,李桃歌沉声道:“事已至此,贪狼军不会退兵,撑住!只要熬过今夜,用钝气压住对方锐气,就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今夜?”
卜屠玉捶打着因射箭导致酸痛的肩部,哭笑不得说道:“老大,才入夜而已,离天亮还有四五个时辰呢,要不你和对方主帅商量商量,大家偃旗息鼓,先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再打。”
李桃歌看着敌军阵营接连亮起火把,苦笑不已。
“技不如人?”
略带嘲讽语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李桃歌转过身,正好和李静水面对面,惭愧道:“老祖,贪狼军确实强悍,咱们已经豁出命去拼了,还是保不住碎叶城。”
李静水轻捻白须,冷声道:“老夫迟迟不动,就是在提防苏貂寺那个老怪物,他领五名义子前来行刺,老夫斩去一人,再加上贪狼军里的四名半步仙人,共计九名,他们若是强行攻城,你们半柱香都守不住。”
李桃歌脸色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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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水神采飞扬说道:“他们不来攻,是因为贪狼军占据了上风,老夫再不出手,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
话音未落,李家老祖悄然浮起,朗声喊道:“苏无后,别再躲躲藏藏了,既然天赐一战,何不痛快打一场,若是再藏拙,老夫可就冲进你们阵营披出两袖刀龙了。”
没多久,贪狼军阵中一人腾空而起。
接着二人,三人,五人,九人齐齐踏空漂浮。
李静水嘴角牵扯一下,回过头冲李桃歌说道:“小子,咱们爷俩没啥交集,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按理说该教你些高深刀法,可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了。老夫这一刀,穷极毕生所学,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全凭自己感悟。”
李静水脸色突然变得极为红润,白发渐渐变为黑发,张开双臂,刀气缭绕。
气势攀升如龙腾。
叶不器皱眉道:“又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何必呢?有我在,咱们联手对付他们九人,赢多输少的局面,非要自己蛮干。”
李静水轻狂笑道:“我一生,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受你的恩惠,叶不器,论打架,我不如你,论狂傲,你差远喽。”
李静水再次悄悄说道:“其实老夫大限将至,活也活不了多久了,干脆拉这些骟驴陪葬,稳赚不赔的买卖。后人提起老夫,那不是满满的敬佩?”
叶不器眉心越来越近。
不知是他真的大限将至,还是故意找来的说辞。
李桃歌颤声道:“老祖!”
李静水虚空跨出一步,气势再度沸腾,单臂划出龙形刀气,怪笑道:“骟驴们,爷爷今日信佛,当一次菩萨,来超度你们这些入不了六道的孤魂野鬼。”
人间最自负的李小鱼,要攻出最得意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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