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竺起得很早。
宿醉之后,她居然还是神清气爽。
走到院中伸了个懒腰,扬着头闻了闻晨曦中带着露水味道的清鲜空气。
接着她就开始,耍大刀。
虎虎生威地耍了一个时辰,秦小竺见院子里七倒八歪的秦玄策、庄小运、耿当还未醒来,便皱了皱眉。
她有些百无聊赖。
于是她推开门,打算到外面溜一圈,熟悉一下新环境。
从积雪巷的最西走到中间,一拐,便到了清水街。
清水街的西面是王家的西府,东面是王家的东府。
秦小竺走到西府的院门前,突然停下来,盯着门口的石狮子看了一会。
王珰带着书僮出来时,便正好瞧见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站在自家门口。
王珰眼前一亮。
但他堂堂王家二房五少爷,屋里有两个漂亮丫环不说,在外面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于是也没打算理这个小姑娘。
何况他上学要迟到了,再耽误就要挨戒尺了。
“喂!”秦小竺唤道。
王珰便停下脚步,有些得意地暗想道,这小姑娘怕是看上自己了。
“挨戒尺就挨戒尺吧。”
他便回过头,微微一笑,问道:“姑娘莫非是在喊小生?”
秦小竺用下巴一指西府大门,问道:“这是你家?你家是王家?淳宁公主的准驸马住这里吗?”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王珰只当她羡慕自己家富贵,颇有些得意,又是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小生的寒舍。”
自己这样有钱的公子哥,果然最是吸引小姑娘。
这般想着,他看着秦小竺的漂亮的脸蛋,很有些意动起来。
谁知秦小竺却是忽然脸一沉,冷冷道:“娘希匹,你家这石狮子,逾制了知道吗?”
王珰呆了一呆这娘们脑子有病。
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自己是说“关你屁事”呢,还是别理她直接去学堂呢,或者,还能再调戏她一下?
既然撕破脸了,王珰也不‘小生小生’的了,道:“这年头谁还管这个?你这小娘们是想借此勾搭本少爷?”
说着,他笑嘻嘻道:“但若想入本少爷的门,还要看你在闺中的本事。”
“哈哈哈哈。”秦小竺大笑一声,嗤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让你家大人来与我说吧。若没有十两银子,老子将你全家告到大理寺去!”
“嘿,竟是个来讹钱的。”
王珰又惊又气,居然因为一个讹钱的耽误了自己去学堂。
他便骂道:“你管得着嘛你!给少爷我放老实点,不然我把你抢进府去,弄得你生不如死。”
一句话骂完,他心道:自己与这小娘们说这些没用的做甚。
又不能真的强抢民女主要是家里还没到那个层次,另外父亲也不让。
这小娘们既然没那个意思,还是赶紧去学堂正经。今天的援课先生极是严厉,戒尺打下来是真的疼。
哼,还是我的碧儿温柔。
如此想着,王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后衣领就被人拎了起来,一把给拽了回来了。
秦小竺骂道:“贼杀才,你家这石狮子逾制了,给钱封口还是我去告状让你全家问罪?你选一条!”
王珰眨了眨眼。
他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疯婆娘,敢在我家门口打劫我!
“来人啊!这有个闹事的!”王珰登时就嚷起来。
马上便有十个护院家丁鱼贯冲出来。
“看到没?我被这疯婆娘欺负了,揍她!”
便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伸手去提秦小竺。
在他们想来,这也不知是哪来的女流氓,随手就能打发。
秦小竺一脚就踹在那家丁肚子上。
这一脚踹得那家丁痛到变形,捂着肚子嚎叫着站不起来。
“抄家伙上啊,一群蠢货。”王珰大叫道。
他实在是又害怕又兴奋。
“今天出门上学,竟能碰到个江湖强人,还是个女的。”
见一群家丁扑上来,王珰便挣扎着想从秦小竺手底下挣出来。
同时他灵机一动,趁乱就伸手想去摸她一把。
没想到,手还没碰到,秦小竺一拳就呼在他脸上。
痛到不能呼吸!
王珰只听到一声牙齿碎裂的声音,用手一摸,鼻子嘴巴都是血,手心里还有大半颗门牙。
“给我打……弄斯她……”
完了完了,说话漏风。
又疼又气又委屈!王珰真的想哭出来。自己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想去上学堂,偏偏遇到个这么个疯婆娘。
前几天刚因王宝的事,自己刚被父亲毒打一顿,腚上的伤才结了痂,今天又掉了个门牙。
“打斯她……”
他让极有些吃惊的是,那十个家丁居然没打过那疯婆娘。
比起赌场的打手,这些家丁一年也难得打一次架,筋骨松得很,不到一会功夫,一个个被打得歪在那里嗷嗷直叫。
王珰连忙便想往家里跑,却被秦小竺一把提住。
秦小竺又问道:“贼杀才,再问你一次,给银子还是要问罪?”
“哪来的贼婆娘,快把人放开。”对门的王十七、王十八领着一群东府的家丁围过来。
秦小竺只当这是王家的邻居,破口大骂道:“关你们屁事!识相的滚远点。”
王十七与王十八对望一眼,心道,这怎么能不关我们的事呢?我们要救的是自己的堂少爷啊。
正当此时,忽然有人喝道:“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颇有些威势。
却见一行人缓缓而来,领头的是两人,都是三十左右年岁。
一人身穿锦锻公衣,上面纹着巨大的蟒爪,腰间系了一柄雁翅刀,看着极有些威风,这却是太平司的百户。
另一人却是文士打扮,蓝湖色的长袍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帽巾,一脸的死板严肃,一看就是当官的。
两个身后的随从则都是官差打扮。
秦小竺马上松开王珰,作出委屈状。
“什么人在闹事?”有差官喝问道。
秦小竺便一指王珰,道:“他调戏我!”
王珰唬了一跳,喊道:“我没有!”
“就是他调戏我,民女路过这里,被他调戏了……”秦小竺嚎陶大哭道。
下一刻,那个太平司百户忽然向秦小竺拱拱手,笑道:“秦小姐,又见面了。”
秦小竺愣了愣,问道:“你认得我?”
“卑职裴民,半月前跟着我家镇抚使大人接你与令弟进京。”
秦小竺只好打了个哈哈,道:“是你啊,好久不见哈哈。”
裴民道:“秦小姐这是在打人吗?”
“哈哈,是因为他调戏我,我才打人的。”
王珰委屈道:“我没有啊!大人明鉴,学生正要去上学堂,是这疯婆娘先动手的。她见我家中点薄财,守在这里想讹我的钱。”
秦小竺骂道:“贼杀才,分明是我路过这里被你撞见,你就起了色心,想抢我入府,还摸我。大人,我真的是吓坏了。”
裴民道:“秦小姐想要怎样?”
“他得赔我十两银子。”
裴民便对王珰道:“你赔给她吧。”
王珰心中极不情愿,但眼前说话的人又不是自己家中长辈,而是浑身上下带着杀气的太平司差爷。
趁着这裴民还好说话的时候,他只好极不甘心地把荷包掏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解开,却被秦小竺一把抢过。
秦小竺在手里掂了掂,道:“还不到十两嘛。”
“我就带了这么多银子出门。”
“算了,今天放过你。”秦小竺说着,颇有些凶地瞪了王珰一眼,转身就走。
王珰怯怯瞧了裴民一眼,怯怯问道:“这位大人,学生……这就去学堂了?”
裴民懒得理他,点了点头。
王珰这才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群人,一溜烟就跑开。
与裴民同行的那文士盯着秦小竺的背影看了一会,皱眉道:“你们太平司就这么办案的?事情分明还没断清楚。”
“一点小事而已,我太平司又不是管京城民生的。”裴民冷哼道。
“小事?见微见著,可见京城治安、民风崩坏到何种地步……”
裴民颇有些不耐烦,道:“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知道那小女子是谁吗?”
“是谁又有什么分别,难道谁还能免遵法度不成?!”那罗大人道。
裴民冷笑了一下,道:“她是秦成业的孙女。”
“秦成业?!哼,秦家的孙女又如何?”那罗大人怫然不悦,硬梆梆道:“只看她这幅德性,便知我楚朝武将都是一群怎样的兵油痞子!保家卫国不能,欺压百姓、抢银打架却是顺手,所以这女子小小年纪就已学得这一身油滑劣性!若放任这些驻虫不管,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裴民翻了个白眼行,你牛,有本事你去辽东打仗。
却听那罗大人又道:“还有这石狮子,逾制了。商贾之家仗着有点钱财,妄视法纪,目无尊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裴民懒得理他,对王家的家丁淡淡道:“去通报一声,太平卫百户前来办案,找你们王家东府三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