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传奇之魏夫人歌 第九章浣西风

    这边穆珂心里吐槽不已,那边御水池中的众人却一点也没感觉到接下来会有“幸运”来临,一个个还正处在姐妹们“相谈甚欢”的温馨气氛中。

    湖心亭石桌旁,如歌和另一位夫人李氏坐在王后萧承瑄的两旁,对面是空着的石凳,往后约莫十几个美人搬着小凳坐着围成了一圈,隐隐体现出些拘束的感觉。

    李夫人是一个性情温婉的女子,作为书香世家李氏家族的唯一嫡女,也是秦王登基时纳进王宫的唯一一个有品级的妃子,她的身份自然是不低的,但是却难得不骄不傲,人缘极好。

    此刻,她正与萧承瑄及美人中坐得较前的一个金钗环佩、身着大红宫装的女子愉快地交谈着——准确的说,是那位钱美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她和王后俱以帕掩口笑意不止。

    另一边各位美人也各自找了相熟的人相互调闹着,笑声不止,好不热闹。只有如歌一个人手执玉杯默默地品茗,不言不语,亦不倾听谁的话题,只时不时微笑着对因照顾她面子而扯两句废话的王后点点头,充分显示出了自己的羞涩腼腆。

    事实上,她是根本没想到所谓的“赏荷会”居然不是吟诗赋曲、欣赏美景,而仅仅只是姐妹们“联系”感情的一个借口,不然她才不会因为受不了皎月说的“王后在宫中虽不受宠,但王还是很尊敬她的,别人受宠不给她面子那是别人的事,反正咱们可不能做的太过分了”之类乱七八糟的唠唠叨叨就冒冒失失的来了呢!

    看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别说有赏荷的心情了,她没厌烦地甩手走掉就已经算很给王后面子了!

    萧承瑄大概也知道如歌没办法融进这些姐妹们之中,毕竟她第一次侍寝就没能破瓜,不受宠程度可见一斑。虽说传言是陛下顾忌她临时“不舒服”,但谁不知道其实是她触怒了大王呢?而且,她还是秀女时就被大王钦点为夫人,这得招来多少人的嫉恨呢!

    因而,她在宫里人缘不好也可以想象,只是……

    唉!萧承瑄心中叹了口气,其实,她打心里是想帮如歌尽早融进宫中的环境的,毕竟不管怎样也到底还是大王定了品级的魏夫人,而王虽然不拿女子性命当回事,但他对正经上了玉牒的妃子却还是有分寸的,只要不是真的惹恼了,那宠爱再淡也早晚还是有的,尤其这位魏夫人还是魏相府的千金呢!可是,没想到这一次那人竟这般不给人面子!

    正可谓“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怎么做了王还一直和个孩子似的?向来都是那么恣意妄为,凭着一个不满意就这样冷落魏夫人,若是魏相不满给他来个令出不行,那准又有的他烦了!

    想着那人,萧承瑄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本来,她想她既然是他的妻,便理应为他解忧,于是才有了这个赏荷会,希望能开解一番魏夫人,让她不要随便和那位极其疼爱她的丞相父亲诉苦。谁承想,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姐妹们对魏夫人或嫉妒或不屑的“敬而远之”,看现在的情形,还真是够她这个王后头疼哪!

    终于,王后还是忍不住了,偏头对她低声道:“魏妹妹,怎么,不开心吗?”

    “啊?没,没有啊!只是天热暑气重,有些不舒服罢了。”如歌心中正烦躁,乍然听到萧承瑄的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才顺口编了个理由,却完全没想到现在她身在的乃是湖心亭,日头不晒还有风吹着呢!

    萧承瑄却心道她原是名门闺秀,平素就体弱多病的,性子喜静,又不像李夫人那样八面玲珑、善于交际,现今大热天还出来赏荷,却又遇到这样喧闹的场合,必是心中烦闷不喜了,于是便想着让她自个参与进来,不受冷落了心中必然也舒坦了:“那个,魏妹妹,你也知道,姐姐我呢,出身将门,对于这些个大家闺秀的玩意儿也不是很懂,你……你要是不喜咱们这样的聚会方式,想怎么玩儿不妨直说,反正今儿个姐姐我本也是奔着大家伙凑在一块儿乐呵来的。你看,如何?”

    如歌本想拒绝,见王后眼中满是真诚,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得罪国母,于是便笑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并未不喜呀!只是,妹妹还在家时,素来赏花会便都是众位姐妹相互指教诗词歌赋的,如今……不过有些不习惯罢了。”

    “哦?诗词歌赋?这倒是好主意。”萧承瑄低声轻喃了几句,突然提高音量对众人道:“各位妹妹,咱们既是开的赏荷会,那可就不该只顾着说话咯!如今这御水池中风光正好,正是吟诗赋曲儿的好时候。姐姐我想着姐妹们平日也没时间一起玩乐,今日不妨便一快吟吟诗,唱唱小曲儿?如何?”

    如歌挑了挑嘴角,觉得这王后确实不错,生性直爽没错,却也并非二愣子直统统就能把她卖了,如此滴水不漏恐怕秦王立她为后也并不全是少年夫妻的缘故吧。

    而众人听言或真有兴致或给王后面子,俱都同意了提议。

    然后,一众美人立即便将矛头对向李夫人,纷纷要求她作诗,李夫人无奈做了第一个表演者。


    有人开了先例,众美人便没了顾忌,也开始放开自己纵情展现自己的才情,悉数挑着自己得意的项目,表面上说着不擅长、抛砖引玉、献丑之类的话,其实心中却暗自与他人作比,为了一点点的胜出而沾沾自喜着。

    只是,众人玩的热闹是热闹,如歌却还是仿佛不食人烟似的周身都笼罩着一种淡淡的隔膜,使得她与周遭的人事格格不入。

    暗叹了口气,萧承瑄突然提声道:“各位妹妹都是天之娇女,文采不凡,姐姐自认比不了了。不过,难得今日大家都高兴,姐姐也不会叫姐妹们失望了就是。雪茗,你也回去,把我珍藏的那幅画拿来给各位娘娘们欣赏欣赏。”

    雪茗应声退去不提,那边的美人们可是炸了锅,一个劲儿好奇地追问着究竟是哪位名家的画还能得了王后青眼。萧承瑄只是神秘地笑,把大家的胃口吊的十足。

    如歌本来依然兴致缺缺,但是当画铺展开的那一瞬间,她却惊讶地瞪大了眼,一颗心也忍不住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那是一幅水墨丹青,没有繁丽的色彩,却生生造出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大江滚滚,风浪滔天——那该是以最窄处仍达百丈的宽度而排名云中第一大河的名河秦川——江面上有一只飘摇的小船,天空中一只巨鸟徘徊于暗沉沉的乌云之中,若隐若现。

    整幅画浓淡有度,画面简洁却大气磅礴,似乎能通过画看到作者当时驻马停在秦川之畔,感受着水浪之威,顿时心情激荡铺纸陈墨一挥而就的情景。

    只是,在画的右下角,却有一个与整幅画卷不甚协调的小小墨团,淡淡的,似乎是洗笔后不小心滴落的一点浅墨;粗看之下就是秦川江水卷起的浪花,也算无伤大雅。

    不过,深谙此道的如歌却总有种感觉,那一团似乎不是原画上的,但是她又想不通:看王后那般小心展开的样子一看这画便是心头至宝,不可能那么不小心才对,所以她便只当自己想多了,并没有多话。

    再继续看去,才发现画左上角还有两句题词:

    “涛声烈,纵马秦阳平四海。玉女心,秦川脉脉浣西风。”

    落款是正德十年六月二十五日,上面加盖了一个仅仅只有一个“懿”字的印章。

    看到这章纹,如歌不禁有些惊讶了,“懿”字指的必定是云子懿没错了,可是堂堂秦王雄才伟略,心怀天下,怎么题了这么两句诗?

    尤其前一句还可说气势恢弘,抱负远大,可是怎么后一句却又饱含春情了?风格转换的也太快了吧?不过,正德十年?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当今秦王,也不过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小少年吧?正可谓“哪个少年不思春”,如此想来也不难理解。

    而众人中也有想到一处的,便取笑着说没想到曾经的大王还有这般柔情可爱的一面,咯咯笑着,彼此打趣,却未有一人想的深远。

    只有如歌敏感的看到萧承瑄的眼中划过了一抹饱含敬仰、恋慕、悲伤、无奈等复杂情绪的幽光。于是心中愈加疑惑,便悄悄运功凝目,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画中的玄机:那一团浅墨,仔细看去,竟是一人一马的雏形,马上之人衣袂张扬,气场强大,竟真如一朵冲上岸来的浪花一般,锐不可当。

    而那字,前后两句也有着细微的差别——前一句一笔而就,一往无前;后一句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可见是续写的人用心临摹之后在题字续诗时心中还仍有一丝紧张。

    玉女心,秦川脉脉浣西风?

    呵呵,这般汹涌澎湃的大江竟然还用了“脉脉”来形容,可见在这颗冰清玉洁的玉女心中,恐怕不是取扁舟柔韧任凭巨浪激荡也只当自己在“浣西风”的潇洒之意,而是想传达出“少年英姿,进驻心间,就如西风浣洗了尘埃洗出她一副脉脉春情”的意思吧?

    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承瑄一眼,见她正和满脸崇拜的众人讲诉着当年大王如何纵横沙场的故事,脸上笑靥如花,眼中也是满满的追忆,不禁绽开会心一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各人也自有自己的辛酸快乐,而萧承瑄无疑是幸运的,尽管故事的另一主角未必知道她的默默守候,但至少,她是他的妻,是他如今的王后。

    今生,已注定了,她是属于他的!



第九章浣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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