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传奇之魏夫人歌 第十八章一曲静心

    如歌来到碧华宫时，宫里已经有十几位美人在了，只是李夫人，还有那日与她和王后一起说话的钱美人都还没到，是以也不算太晚。

    如歌规规矩矩地给萧承瑄请了安，又受了各位美人的礼才坐到了王后右下的椅子上。

    萧承瑄看她坐了，才对着她笑到：“今日大王可是特意让人知会了本宫，说免了妹妹的安的，怎么妹妹还来了？”

    如歌起身行了个礼，恭敬答道：“王体恤臣妾，臣妾心中感动，但是，礼却是不可废的。”

    萧承瑄笑了笑，没再说话，倒是钱美人甫一进门便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半打趣半揶揄地道：“魏姐姐还是第一次侍寝，自然辛苦，既大王体恤了，姐姐便是一次两次不合礼法又有什么？毕竟这礼法是死的，姐姐的身体可是最最要紧了！”

    如歌不喜这些场面，心下不满，面上却依然含笑：“钱妹妹说的哪里话？这王宫里的事情，整个大秦万千百姓都看着的，若是人人都这般不顾礼数，那这王宫还不乱套了吗？便是大王也得落了面子去，那可真真该死了。”

    钱美人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眼波连转，嘴角笑意更深：“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大王的恩典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姐姐实在多虑呢！”

    “是吗？”如歌淡淡看了看她，浅笑嫣然：“那倒是我多虑了。”

    话音未落，钱美人座旁的一位美人便接道：“可不是，姐姐以为人人都有姐姐的好本事嘛！这侍寝免请安的恩典，姐姐可是头一份的，连李姐姐当年也没有呢！”

    这话说的明显夹枪带棒，让如歌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可惜只有个大约印象，并不记得名字，心想大概也是个不得宠的跳梁小丑罢了，也就没有理会。

    倒是正好李夫人进来了，若无其事地给王后请了安，又有王后有意岔开话题，于是这事便算揭过了。只气得那位美人歪鼻子瞪眼的看着如歌，时不时还和钱美人低声交流几句。

    钱美人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出身燕国，是燕太子送来的人里面出身最贵、人最机灵的，那十个美人也隐隐以她为首。她本来听说秦王性情不好，还不愿来，只是碍于家族利益无奈辞乡罢了；可是，待她见了那般俊美无铸秦王后，立即便倾心仰慕。为了引起那人的注意，她费了极大的功夫才交好了那人至少明里会给点面子听得进去“美言”的王后和李夫人，又上下打点了很多银子，才得以在一众美人中率先承宠。

    于是她心里不禁便有些沾沾自喜，尤其瞧不起比自己位分更高的如歌，本来还以为她失宠了，却不想这回不知怎么竟然又得了王上恩宠，瞬间便觉得心头不忿。

    此刻正好有个人说出了她的心声，她顿时便大喜，面上劝着对方不要妄议贵人，言语间却颇多鄙夷，似乎如歌除了身份和出身一无是处一般。

    如歌是六级武者，耳力自然很好，是以虽然她们在说“悄悄话”，却也犹如就在耳边一般，听了那些对话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果然，她还是比较适合方山啊！

    无论哪一国，王宫里的情势都一样复杂，让她忍不住就开始怀念起以前跟着师傅那时的简单日子来。

    本质上来说，月如歌不算什么好性子，甚至可以说偏激任性得可以，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秦宫了。但是，她毕竟在方山待了许多年，早已经将修身养性变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所以，尽管钱美人身边的那位美人几次明里暗里地挤兑挑衅，如歌都没有理睬。

    她当然不是玩不了权谋算计，也不是傻乎乎听不懂别人的明嘲暗讽的人，只是，她实在厌烦这些人，无端地让她想起父亲那些有事没事就去挖苦一下她母亲的女人。

    但是，她这表现在旁人眼中，却着实就是一只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于是，见身边人打击“仇人”分外顺利的钱美人，也忍不住心痒难耐起来！

    沉吟一会，钱美人便直接起身，含笑道：“听闻魏姐姐是难得的才女，妾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望姐姐不吝赐教。”

    如歌看着她眼中的得意，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这人她有印象，似乎把王后巴结的很好？她原以为是个伶俐的，没想到不过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跳梁小丑！

    但是，还不等她开口拒绝，钱美人旁边的那位美人便看似娇嗔，实则奉承地打趣道：“姐姐新学了曲子吗？怎么也不告诉妹妹一声？莫不是看不起妹妹，觉得妹妹的耳朵有辱了姐姐的仙乐吗？”

    她说话的时候提高了音量，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钱美人见大家都看自己，连忙状似娇羞地推了她一下：“妹妹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些山野小调，怕妹妹会嫌弃，才没邀妹妹共同赏曲罢了！”

    那小美人闻言顿时巧笑嫣然：“姐姐谦逊！还在燕国的时候，姐姐就是有名的‘瑶琴仙子’，能得姐姐一曲，可是天大的福分呢！妹妹又怎么会嫌弃？”说着，那人还给了如歌一个挑衅的眼神。

    如歌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一抹暗光：“瑶琴仙子”？她也配！

    好吧，尽管知道这个称号不过就只是奉承，但是还是成功激起了她的火气！

    带着几分赶苍蝇的意思，如歌浅笑着附和起钱美人的提议：“王后姐姐，既然这位……妹妹想为大家表演一番，那还请姐姐借宝地一用。”

    萧承瑄对钱美人印象不错，是以刚刚见她一个小小美人主动挑衅夫人也没有什么不悦，甚至还想包庇她，准备和如歌说说什么把事情叉过去。但是后来那名不见经传的小美人一接话，便知事情已经圆不了了，又见如歌素来不动声色的脸隐隐见了怒气，心里也好奇如歌会有何反应，便道：“如此，大家便一起乐乐吧！”

    钱美人弹了一曲“新月”，是时下阳城命妇闺秀中正流行的曲子，据说是一位乐坊清官大家所做，曲调清新中带着点哀怨，愁绪里又可见几分自得其乐，正是适合女子听弹的曲子。

    原曲的调子时高时低，还有几处转折颇多的颤音，尾音袅袅，极其考验琴艺。她果然琴艺不凡，又大约是有心显摆，换了二十几种指法，靠三种指法的变换来处理叠音，忽如新月照野，忽又层云蔽月，忽而清风拨云拂面，忽而月下叠影摇曳，将一幅新月图描绘的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那幅美景图中，表情怔然。最后，还是假装沉迷的如歌实在受不了那气氛，率先赞道：“妹妹果然好琴艺！”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一时间，掌声、赞叹声、恭维声响彻整个碧华宫。王后还特意赏了她一副自己的金镶玉头面。

    钱美人立即欣喜地接了，口中说着：“多谢王后姐姐，各位姐妹们谬赞了。”心下却是得意非常，忍不住飞了如歌一个趾高气扬地挑衅眼神。

    如歌轻轻莞尔，顺势赞了几句，便在对方假意地“邀请”下，走到了她让开的位置，敛裾坐在琴旁。

    手指轻触琴弦，随意试了一下音，见古琴音色沉沉，心知这只不过是普通的琴，根本比不了她惯用的“御妖”。不过，因为是王宫御用，品质在坊间也可算上乘，因此如歌也没有多说什么。

    十指纤纤拂动，划出清灵的声乐。随性地一曲，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事实上，她弹琴也很少弹曲子，所有的音调都是随手拨动，自成一曲。

    不过，即使听不出曲调，众人依然沉浸在乐曲的意境中不可自拔。

    蔚蓝的天，偶有白鸟飞过的痕迹。万里无云，倒影在平静的水中，一片静好。蜻蜓飞来，驻足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水上落叶摇晃，一下一下，缓缓地顺水而下……

    静。无边的静。

    整个碧华宫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袅袅的琴声，悠悠回旋。

    一曲终了，众人却仍然沉浸在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宁静里，无法回神……

    毫无疑问，这琴声里的意境，比起刚刚的新月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歌技拙，音不成曲，让姐妹们见笑了。”

    如歌素手提裙，朝王后行了一礼，便袅袅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此时，众人才骤然从沉醉中惊醒。

    萧承瑄笑吟吟地看着如歌，由衷地赞叹：“妹妹果然不愧为才女！只这一曲，便是我等拍马也不能及的！”

    各美人也争相赞美，全然忘了刚刚的那位美人。而她大概也自愧不如了，讪讪笑着附和着大家，身子悄悄后缩，以求隐没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

    如歌看着她的小动作，轻轻笑了笑，气质温婉、落落大方。

    此刻，她的气质和她刚才的曲子很像，都让人有一种从心灵深处产生出的宁静的感觉。

    容颜带笑，狭长、带着点丹凤眼韵味的狐狸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了一抹狡黠：呵呵，她刚才的曲子里带入了一丝玄力。虽然是随性而弹，但是因为这丝玄力，曲子里也难免带了点蛊惑的气息。

    而她，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惩戒一下找她麻烦的人，心中并无杀意，反而因指尖触碰到琴弦而不自觉地静下了心。所以，琴随心动，琴音里自然满满都是静心的力量。

    本来萧承瑄作为武者也能听出琴声的不同的，可惜她玄力不及如歌，又因琴声的缘故，心中满满都是宁静，根本生不起一丝提防的心思，所以便也只是当如歌才艺出众，未做他想。

    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宝华殿内，原本闲闲而卧的男子骤然睁大双眸。倏然起身。玄色身影一闪，人已经不见。

    正斟酒伺候的穆珂愣愣看着敞开的窗户，好半晌才在窗外凉风袭来时回神，默默无语地将飘到眼前的一缕墨发捋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