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长,主公已经到了岩村城。”
“主公有什么指示吗?”
“主公说:信长攻城已有三日,时间已经到了。”
“明白,请你告诉主公,我一定会将青州城献给主公。”竹前加藤站在了一个小山丘之上,静静的望向山下那一片辽阔平原——这就是富饶的尾张与美浓的大平原,也是六十六国之中有名粮仓!
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使他迷醉,自从四年前跟了黑川庆德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海盗,而是受命在陆地上编织一个庞大的情报和暗杀网。
作为黑暗中的二大主事者之一,他和阿国分工不同,他掌握暗杀、忍者、刺探、阴谋的力量,因此他知道,针对尾张的织田家,已经不是一个临时的任务,而是四年如一日的策划。
信长虽然有着不错的家臣团,也有一些还不错的专属于织田家的忍者,但是毕竟现在的织田信长,还仅仅掌握着尾张一国而已,没有这样的能量能够驱使大批忍者,也没有这样大的财力,能够培养大批的忍者。
为了这一次庞大的阴谋能够完成,黑川家与百里家在半年前就组织了联合忍军,总长就由竹前加藤指挥,忍者数目,更是空前庞大,单单真正经过严格训练的忍者,就有四百余人,这可以说是近畿地区最强大的忍者力量了。
而且这些人,虽然有大半是是隶属百里家的直属忍者,但是为了避免可能发生一些不可预测的问题,现在竹前加藤已经具备了全权统辖和指挥的权力,一旦有违抗命令的事端,不但当事忍者必死无疑,而且百里家也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当然,如果因为竹前加藤自己原因而失败,那他也只有切腹自杀的归属了。
“战国已经持续了一百年,通往京师的道路上也充满了士兵的尸骨,当然,前进道路上,必然充满了尸骨,我自从立下了取得天下的心愿后,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和他人的鲜血要流多少。”
“我就是为了开创新时代而来到这个世界,为了这个我愿意舍弃一切,投入我的一生,即使是两手空空也不后悔!”
凝视着绿色一片的平原,竹前加藤突然想起主公的这二句话,就算是黑暗中忍者,就算他已经是竹前加藤,但是还是折服于这里面隐含的野心和力量,这就是他的主公,而现在,就是收获的时间了。
“为了主公,为了天下,也为了我自己。”他静静的坐了下来,身后是一排跪伏在地的忍者,四年之中,这个竹前加藤,已经在忍者中确立了很高的威严。
“一个不测的可怕男子!”这就是百里三太夫对于他的评价。
主公的战略意图是取得尾张和信浓,而忍者负责的一块就是清除掉一切潜在的反抗力量,当然如果达到这个目的,就不单是杀戮了事。
唯有以雷霆一样的行动,以收割一样的速度,杀掉一切可能号召继续抵抗的人,要让整个尾张感到巨大的恐惧,恐惧到他们不得不畏缩在自己的家中,让所以抗拒黑川家的人知道黑川家的可怕,这才能使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进而压下可以星星燃原的抵抗意图。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先有详细的计画和步骤。但是经过了四年的组织和策划,一切情报、计划、人员已经全部准备完毕,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传达我的命令,风组出击,杀掉一切和信长军联系的忍者。”
“传达我的命令,潜伏在青州城中的火组立刻启动,控制城门和内城之间的联系,同时,命令蜂须贺小六立刻起兵,夺取小牧山城,事成之后,立刻派遣一千五百军到青州城,以控制整城。”
“传达我的命令,混入信长军中的土组,立刻流言说青州城、小牧山城、墨俣城已经失陷,火组会在青州城方向点燃一把百里内都可以清楚看见的大火。”
“传达我的命令,等蜂须贺小六大人到了之后,潜伏在民中的水组,立刻配合蜂须贺小六大人,按照已经确定的信长军中的将士家属的名单而抓捕,并且将他们带向墨俣城,主公要用她们的头颅来使信长军队崩溃!”
“是,立刻执行总长之命!”
这已经是制定了无数次的计划,不但是竹前加藤,甚至他身后的忍者头目,也清清楚楚每个细节,对于胜利,他们充满了自信。
织田家的忍者,也不过六十余人左右,而且分布在各城和交通路上,在洞察了一切的自方而言,只要一声命令,没有几个可以逃亡,而且信长和尾张的任何联系,无论是命令传达还是粮草运输,全部被切断。
而压制青州城,也非常容易,信长率大军出发,青州城内,不过只有四百杂兵而已,这点兵力,如果用偷袭的话,甚至潜伏在内的火组自己也可以清除。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时间已经到了呀!
“谁在那里?”小牧山城的城主护卫突然之间发现有一行人在靠近。
“是我!”
“啊,原来是蜂须贺小六大人,这样晚了,有事吗?”守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让自己的脸推满了笑:“如果有急事,那我立刻去禀告城主大人。”
出现在门口的,的确是蜂须贺小六,他神色有点复杂的看了看这二个守卫,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二个忍者上前,用的是小刀,一瞬间就划开两名守卫的咽喉,这个变化超过了守卫的想象,一个守卫捂着喉咙,在地上挣扎着,在他的眼中,是巨大的恐惧和迷惘,也许他还在怀疑,眼前这位大人为什么突然之间杀了他?
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有价值的声音,只能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咯咯之声,不一会儿,流光了血的守卫,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这就是乱世,在乱世里人命是不值分毫的。所有的人,都静静的望着他们被割开喉咙之后,在地上挣扎和死亡,他们不急,因为整个小牧山城已经无声无息的落到了他们手中,在小牧山城,属于信长和木下藤吉郎体系的,仅仅是二百人而已,现在外面的一百八十人已经被乱刀分尸,没有什么抵抗,有的就是如同这二个守卫一样的恐惧和迷惘。
里面,就是居住在天守阁的木下一家,以及他们直属的二十余个近侍了,而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于抵抗,如风中蜡烛一样,随时可以吹熄。
“敲门吧,我去见见木下殿下。”蜂须贺小六终于说着,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称呼,不直接称呼木下藤吉郎为“殿下”,而是称呼他为“木下殿下”,这是一个平等甚至有点生疏的称呼。
“是!”于是就是敲门。
被深夜中的敲门之声惊醒,木下藤吉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一种不祥的预兆猛烈的袭击上了他的心头。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爬了起来,咕嘟了一句,然后喊了一声:“来人呀!”
已经当了城主的木下藤吉郎,已经非常习惯和享受这样一呼百应的威势了,但是今天,没有人回答他。
“该死的,难道睡着了,那可要好好的教训啊。”虽然心中不祥的预兆越来越猛烈,但是木下藤吉郎还是自我安慰的说了一句,他起身,企图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木履,但是却摸来摸去摸不着。
这时,门拉开了,一个声音说着:“要我帮忙吗?”
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木下藤吉郎随口回答:“好啊!”
一双木履递了过去,他有点下意识的接过,而后穿上,但是立刻,他反应过来了,望着黑暗中的脸,他艰难的吐出了一句:“是小六吗?”
黎明前的黑暗实在太黑了,仅仅从寝室到议事阁,木下藤吉郎就几乎摔了二次,不过这个时候,议事阁已经点燃了巨大的蜡烛,木下藤吉郎站在了门口,望了过去,只见自己从织田家带来的家臣,一个个都面无人色的跪在地上,而在左右,是一个个已经拔出了刀剑的士兵,而在其中,一个身上已经染上了鲜血的男子,被压到在地,赫然就是他的弟弟木下秀长。
见到这样的情景,木下藤吉郎突然之间发出了阴抑的吼叫:“小六,你这是想谋反吗?”这声音,其中有着太多的忿怒、不甘愿,甚至绝望。
“不是想谋反。而是已经是了,这城已经不再属于你,不再属于织田家了。”蜂须贺小六在后面平静的回答着:“现在已经属于黑川家,黑川庆德殿下的领地。”
“为什么?”尽管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如火山一样的愤怒和绝望,使得他的猴子脸在这一瞬间扭曲了。
后面是一阵沉默,然后就是清朗的回答:“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乱世。”
“就是在乱世吗?哈哈哈哈哈哈!”此时的木下藤吉郎,当然不可能具备雍容,他疯狂的笑了起来,这声音,震动了大厅内的蜡烛,使火焰跳跃着,大厅内跪着的家臣,更是泪流满面的伏在地上。
突然之间,他停止了笑,低沉的说∶“那你想怎么办?要杀你曾经的主公,织田家大将木下藤吉郎吗?”
又是一阵深沉的沉默,这回换成蜂须贺小六有点艰难的声音:“主公说,如果木下大人能够臣服黑川家的话,那既往不咎,而且还是黑川家的侍大将!”
“主公?臣服?哈哈,然后被着背叛者的名号而姑且活下去?哈哈哈哈。”木下藤吉郎低沉的笑了起来:“小六,我们也曾经是君臣一场,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要谋反?是我,或者是织田家对不起你吗?”
“不,也许不是谋反,不是织田家对不起我。”蜂须贺小六这回很爽快的回答了:“我就你一样,都是从低贱之中出身的,你的心情,我了解,当然,我的心情,你应该也了解——一切只是因为,黑川家先给了我机会而已,那怕只是早一个月。”
“那,墨俣建城时,你已经是黑川家的人了?”
“是的,主公命令我帮助你建城。”
这句话使木下藤吉郎思考着,但是他随之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阴谋,是鱼饵,哈哈哈哈,先是墨俣建城,打破了织田家和斋藤家的平衡,然后使斋藤家内乱,并且使信长主公提前进攻美浓,然后就是今天的小牧山城之变,切断主公的后路,这样的话,主公已经陷在必死之境。”
木下藤吉郎,这样的战略穿透力,第一次显示在众人面前,蜂须贺小六不由心中一寒,同时也心中一动,他不敢再想什么了。
突然之间,木下藤吉郎望向了蜂须贺小六,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是让织田家灭亡的罪人,就让我切腹向主公谢罪吧!”
蜂须贺小六避开了他的眼神,那眼神绝望而充满了幽暗的光。
于是,不一会儿,在旁室,那一声刀锋切入了肉体的声音,在这黎明之前,格外的响亮,其实,无论怎么样,他已经不可能活着出这门,就算木下藤吉郎肯臣服黑川家,蜂须贺小六也不可能让他继续活下去,而这点,无论是木下藤吉郎还是蜂须贺小六,都心知肚明。
等翻滚和呻吟消失之后,蜂须贺小六才走到了旁室,木下藤吉郎死的很痛苦,他在地上翻滚过,大量的鲜血和内脏,都流到了地上,满是血腥味,蜂须贺小六低下了头,然后去合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殿下,其他的人怎么办?”
“关押起来,等待主公的裁决。”
“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对殿下不利,不如,全部杀了?”
“你以为黑川主公会不知道吗?” 蜂须贺小六懊恼的说∶“逼杀了木下藤吉郎,已经可能使主公不喜,如果全杀了的话,又怎么向主公解释?”
这时,黎明已经出来了,走在了天守阁上,望向整个城,蜂须贺小六沉默了许久,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来人啊,留下五百人守卫,其他的人跟我们去青州城,注意,还是拿着织田家的旗号,遇到人,就说是前线求援的部队!”
“是,这就去准备。”
“木下藤吉郎,你看见了吗,就此安心的归天吧,现在是我,蜂须贺小六自由飞翔的时候了!”
几乎在同时,在岩村城观看日出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黑川庆德,在城下,是集中着的八千训练有素的大军,虽然人数比不上尾张或者美农任何一方,但是对于控制局面,已经完全足够了。
“一切都按照主公的意志在发展!”
这个报告使黑川庆德露出了微笑,他毫不回避的直视着清晨的太阳,让那无限的黄金阳光淋浴在他的身上,他的军队之上,如同披上一个黄金的盔甲。
以一个大名家的嫡子来说,织田信长可以算是高明了,只是他还没有真正经历大的战争,特别是先天实力上的不足,使他不得不赌上血本,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面对是,是自己四年中埋伏的计谋和实力——面对一个不知道,没有防备,又具备庞大实力的敌人,那怕是军神,也许也不能逃出这个失败的命运吧!
他一定很不甘心吧,杀了今川义元,杀了自己的弟弟信行,又和松平家康联盟,才统一了尾张,才训练出了军队,正想取得美浓而建功立业,甚至图谋天下的时候,却这样莫名其妙的陷到了必死的陷阱中!
这由如围棋一样,一子错,那就是满盘皆输,黑川庆德没有那种“让他们长大,然后斗起来才刺激”的幼稚想法,他只会将一切萌芽状态的敌人尽量杀掉,这是他经过了许多事情,才学到的原则之一。
风渐渐转变了,城下的樱花已经点点地绽开了。
黑川庆德轻笑了起来,因为马上他就将脱离一切束缚,他再也不需要受制于上杉或者大将军了,他会向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前进着,而这世上无人,也没有力量能够阻止他。
新的秩序已经掌握了他的手中,他操纵着它的诞生,想到这里,他低沉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就发出了命令:出兵!
听见了这个命令,大军奉旨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