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唐淮精神恍惚,实在是昨日与皇帝的谈话让唐淮太过震惊,震惊得他都不知晓如何是好了。笔神阁 bishenge.com
回想起昨日,唐淮仍然是一身的冷汗,他想想便是觉得后怕,怎么想也猜不透,不知晓景贤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昨日散了宴,唐锦兮与唐逍辰先后离开,唐淮看着唐锦兮的面色略略有些浮白,便是十分的牵挂担忧,心疼害怕自家的女儿体质虚弱,这长时间的坐宴让她会承受不起。只是还来不及赶到宫外,便是被黄长玉先一步拦住,带着他前来了皇帝的大正宫。
虽然入了春,气温已经回暖,可是大正宫里仍然烧着地龙与炭盆,这一股股的暖意让人身上有说不出的舒服,只是这偌大的大正宫略略有些暗,也太过安静了,安静的让唐淮这上惯了战场的人,都有些心虚有些胆寒。
景贤到底没有让唐淮等得太久,换掉了朝服便是过来与唐淮相见。景贤对着唐淮倒是不似对待唐锦兮那般冷了半晌,反而是表现得尤为亲昵,“唐爱卿,便是随意吧,不需行礼,你我今日并非君臣相见,随意一些便好。”
景贤如此说,倒是惹得唐淮出透了冷汗,不仅背脊的衣衫尽湿,就连额上都细细密密地爬上了一层冷汗,唐淮不敢去擦,身子伏得更低,“微臣不敢,不敢。”
“都说了你我今日并非君臣相见,你又何必如此拘礼拘谨?你女儿唐攸嫁入东宫,如今已经是良媛了,若是他日为太子诞下皇嗣,少不得要坐个良娣,是福气的事情,你我也算是亲家,这样拘谨该是多不好?”景贤仿佛是话中有话一般,他噙着笑意,只是语气却并非那般用心。
唐淮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臣不敢,小女为皇室生儿育女,也是小女的福气,臣之女能够得太子垂幸宠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奢求了。”
“唐良媛如今已然是个好的,皇儿喜欢,给什么福气都是可以的。”景贤笑笑,随后看向了唐淮道,“只是听闻,唐爱卿并非只有一个女儿,朕方才知晓,朕的新左将军,神机营的总统领,竟然是你的嫡女。”
景贤咬重嫡女这两个字。唐攸当初入宫选秀,报的是唐淮之女唐攸,这也的确,景国并不甚在意嫡庶之分,因着女子在家从父,子随父不随母。不管孩子的母亲身份是如何的,孩子是没有过错的。临海王生母不过是犯妇人,但到底也是被景贤封了王,只是不怎么被景贤喜爱罢了。
而景贤之所以会咬重嫡女二字,也无非是想说起管心兰罢了。
“对。”唐淮此人虽然于家庭内部糊涂,但到底是滚过战场,是从边关回来的人,绝对不是个傻的。他只是听了景贤如此说,便是心头一坠,觉得景贤这话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唐将军与唐良媛是否为一母所生?朕瞧着这二女眉眼甚是相似。”
唐淮深呼吸一声,陪笑着说:“陛下,臣长女与次女的眉眼,尤其是眉皆是与微臣有几分相似。”
景贤点点头,笑了起来,“如此向来倒是的确如此。”随后景贤淡淡一笑说,“皇后对着唐将军也甚是好奇,说是唐爱卿你忠君爱国,嫡女又是将门虎女,想必你的夫人也不差的。”
唐淮面色一白,他终是明白了,景贤兜转了这样一个大圈子,终于还是说到管心兰了。唐淮知晓景贤是爱慕过管心兰,自己短命的发妻的,只是景贤此人很会将感情藏在心里,明白什么叫有缘无分。所以,这多年不曾再次提起,对着自己也一视同仁。只是如今……
他知晓景贤再次提起管心兰,一定是看到了锦兮的容貌,才会想起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可是唐淮不知晓如此说。他又如何能够说起,景贤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已经香消玉殒多年,早就化为了一培黄土呢?
“陛下……发妻,发妻……已经过世多年了。”唐淮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瑟缩,对着管心兰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感情随着姜秀婉为人越发柔婉这感情也就淡了。管心兰感情再好,相处不过几年,怎么比得过姜秀婉陪伴着他这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呢?
景贤眉宇之间带着三分严肃,神情冷淡了不少,只是他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到底没有表现出来。随后又是不经意地提起,“如此,想必唐爱卿很是宠爱自家的女儿,缘何要让她上战场呢?朕记得,之前坠崖失踪的嫡女,便是朕的女将军了吧?”
“是,正是。”唐淮不知晓景贤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他已经神经高度紧张,让他心里的一根弦,一直紧绷绷的。
景贤点点头,“可是许了人家?”
“未曾。”唐淮不知晓景贤为何会这样问,只是心底却是又打起鼓来。女儿与发妻长得极为相似,这一点唐淮心知肚明。他害怕景贤突然想起发妻,会打起女儿的主意。皇帝虽然是万金之躯,可到底已经年老,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问起自己女儿是否婚配,这如何能够不让唐淮恐惧又担忧?
景贤轻轻一笑,“这样的好女儿,嫁入寻常百姓家岂不是埋没了?朕很是看好朕的女将军。”随后景贤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唐爱卿,真很是喜欢真的女将军,不日便是会有旨意下达,你可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不开心。”
唐淮听闻了景贤的话,不由得吓得面色苍白,手脚都已经冰冷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看了一眼景贤,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惨然,“陛下,您……什么意思?”
“朕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需要去猜,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是了。”景贤其实倒也有几分欣赏唐淮,只是他听过了唐锦兮的陈情,到底是想要试探试探唐淮一番。毕竟唐锦兮是他看好的儿媳妇,若是这个儿媳妇极得父亲的宠爱,那么于景阅来说唐淮这个老丈人便是一个极好的助益,若是不然……
景贤淡淡冷哼一声,反正他最为看重的人不在锦城,而在西南方……
因着昨晚折腾到了太晚,唐锦兮又是太过劳累,到底是睡得有些久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发觉已经是临近正午,一个美好的早上就是这样睡过去了。唐锦兮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周遭的一切,竟是又几分不知所措了。
“小姐睡醒了?睡得好不好?肚子应该饿了吧。”清漱伺候了唐锦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早已经知晓她的生活习惯,她太过劳累便是会睡到中午。
唐锦兮睡眼迷蒙的看了一眼清漱,语气之中带着三分的慵懒,“几时了啊!”
“已经到午时了呢!小姐你肚子已经饿了吧?清漱已经吩咐厨娘准备了午饭,是小姐你最是喜爱的那几样。”清漱仍然笑意岑岑,看着双眸含水的唐锦兮不由得轻轻笑着,“小姐还是快快起来吧。说是昨日要吃桂花圆子最后也还是没有吃上,你腹里应该饿得紧吧?”
唐锦兮略略捂了捂胃,轻笑了起来说:“确实是有些肚子饿了。”随后唐锦兮眨眼笑着,看向了清漱问道,“对了,你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今日该是你轮休啊!”
对于身边伺候的下人,唐锦兮一向是宽厚的,虽然做了十几年的盘风寨少主,但是她仍然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一众下人的伺候,唐锦兮轻轻笑着,眨眼看着清漱,因着还有着初醒的困倦,唐锦兮的笑容略略有些纯洁无害。
清漱看着唐锦兮的模样,不由得堆笑了起来,“小姐,奴婢过来你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啊,只是比较心疼你啊。你昨夜陪伴我到了那么晚,今日又早早地来伺候我,我担忧你身体会不舒服啊!”唐锦兮微微地笑着,看着眼底的一层青黛之色,不由得十分是担忧,“你黑眼圈都出来,这是昨晚没有睡好吗?”
清漱听到唐锦兮这样问,不由得苦笑一声,“的确是没有睡好。昨日从您这边回去,便是去照料清雨这丫头了。”
唐锦兮听闻了清漱如此说,便是十分担忧起清雨来,唐锦兮略略皱了皱眉,“清雨她如何?”
“伤势倒是倒无大碍啊,只是清雨一直无法安睡,翻来覆去的不怎么安分,奴婢一直在身边照顾于她。”清漱皱了皱眉,一脸的惆怅。
唐锦兮听闻如此,也是皱了皱眉,随后一脸的释然,安慰着,“清雨的性格本就柔弱娇蛮,年纪又小,你又是她的姐姐,在有了伤痛的时候,自然要对着姐姐撒娇,这是人之常情啊。”
清漱却是叹息一声,做无奈状摇了摇头,“虽然是如此说,可她到底也太过娇柔一些了,昨日对着奴婢一直撒娇,奴婢拿着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清漱虽然是在抱怨,可是神情之中却是一点嫌恶都没有,很显然对于妹妹她是格外宠溺的,想到这里,唐锦兮不由得也噙上了笑意,“清雨毕竟是你的妹妹嘛,这人在自己亲近人多的身边,撒娇卖乖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了。”随后唐锦兮的面容变得严肃了几分,“清雨的伤势你给她好好上过药没有?”
“用了消肿的药膏,奴婢今早看过了,估计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还会痛上几日,大概要明日才好下的来床。”清漱说着,眉宇上也是挂起了一丝的惆怅,清雨是怕痛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畏惧于唐攸与姜氏的惩罚,从而来陷害唐锦兮,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这丫头,当真是没有什么骨气。”
唐锦兮看了一眼清漱,对着她哑了摇头,低声责备说:“清漱你不要这样说清雨,清雨的年纪毕竟尚幼,虽然她是仆役之身可是在唐府多年,又一直是二等的侍女,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性子柔软懦弱也是正常的,你不必为了此事惆怅。”
原本唐锦兮是还想要让鸣蝉拿着陈玠特制的药膏去看清雨,可是后来想了想自己惩罚清雨的目的,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就好比她的舅舅就曾经说过,惩罚就要达到惩罚的目的,否则之前一切的功都白做了,她已经做了严肃的小姐,此时就不用再去卖好。
更何况这次的确是清雨做了错事,她就要学会承担自己的过失。清雨平日里虽然对着唐锦兮不似小芽鸣蝉两个亲近,也不似清漱与丝柳那般格外用心照拂她的一切,但是清雨也不失为一个忠心的丫头,照顾她照顾得也很是用心,所以唐锦兮到底也是要有几分在意清雨的了,说是要惩罚清雨她到底也是舍不得,可是唐锦兮也心知肚明,很有必要给清雨一个教训,说下命令的时候也没有心疼犹豫。
“这丫头,让奴婢娇惯的太过了。”清漱摇了摇头,随后抱歉地看向了唐锦兮,“奴婢替妹妹向小姐你道歉。”
唐锦兮听了这话,不由得失笑了起来,“道歉?你道歉做什么啊,犯错得又不是你,清漱,你是没有必要道歉的。”
“可是……”清漱的神色之中带着些许犹豫,她想到昨日清雨痛苦的模样就倍感心疼,可是想到清雨犯下的蠢事就也格外气愤,尤其是在听到清雨那言辞之中闪烁着的一丝丝抱怨,她就觉得愧对唐锦兮。
唐锦兮眨眼一笑,看向清漱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觉得皱紧了眉心,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你想要说些什么,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吗?”
听闻唐锦兮这样问,清漱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神情之中带着些许怅然,“小姐,奴婢其实也不知晓这话当说不当说。”清漱心里很复杂,一边是自小受尽了苦楚,很是在意感情的小姐,一边是自幼与自己分别,从未一起长大,对她没有尽过亲姐义务的妹妹,夹在这两个人之间,清漱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锦兮是何其聪慧的人,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说:“不必说,不必说了。清漱,我想我应该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了。”唐锦兮伸手抚摸着清漱的头,虽然清漱的年纪比唐锦兮大几岁,可是唐锦兮的身量高挑比清漱高上几寸,显得倒是她如同长姐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