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塔深吸了一口气,鲜甜的血腥味顺着凉气进入他的食道。
他行在夜幕号阴暗的长廊上,这里是永夜。
一连长已经再三用言语恐吓,亦或是逼退了无数打探的目光或是言语。
他们的父亲,康拉德科兹,本来就对这个宛如散沙的军团不感兴趣,军团内部派系林立,而赛维塔不过是堪堪能握住船舵的人。
“如果你们想跑,可以现在就跑,没有人拦你们。”
赛维塔用一种温柔而残酷的声音说道。
他们跑不掉的,比起惊慌失措,聚在一起的午夜领主舰船们,影月苍狼和死亡守卫的舰队已经包围住了他们。
死亡守卫的舰船颇有对峙之感,而月狼的舰船则隔开了双方——
但同时也巧妙地封住了午夜领主们的退路。
荷鲁斯不想让他们走,他知道。
而科兹和赛维塔现在为何能在夜幕号上,也是赛维塔趁乱呼叫了午夜领主的舰船,紧急调离了自己和原体。
毕竟那些死亡守卫冲上复仇之魂的混乱画面.确实给他们创造了良好的时机。
赛维塔知道,如果这次不跑可能就没有下次了。
他仍记得上次,他看见跟多恩决斗完,被关进牢房的父亲.科兹的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他被惩罚了,就因为某种真相一直缠着他,让他变得疯疯癫癫。
自那之后,赛维塔能够感受到康拉德科兹对于军团的进一步放纵与堕落。
不,他们的父亲.康拉德科兹,他可能.他可能无法再承受一次审判了。
赛维塔知道怎么收束军团的人心,知道怎么战斗,怎么更加残酷地撕开人皮,他知道许多,他可以做到许多
但唯独面对他们的父亲他束手无策。
赛维塔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康拉德科兹现在不适合被关押在复仇之魂上,那些压抑的环境会逼疯他,夜之主需要回来,回到夜幕号这个昏暗的地方。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刚一登舰,昏迷的科兹便立刻抽搐着消失地无影无踪。
赛维塔知道他的父亲去了何处,但他无法立刻去找夜之主,混乱的场面仍需要一个交待。
第一连长只是沉默地向着影月苍狼和死亡守卫发布了道歉的信号,他让舰船们关闭警戒状态,降低所有的炮口午夜领主以一种谨慎的姿态,小心地放下了他们的武器——
除了夜幕号。
自始至终,这艘阴森的巨舰都保持着最高状态的警戒,如果有必要,那么赛维塔会随时下令,以整支舰船群作为代价,换取夜幕号冲刺到曼德维尔点,进行强制跃迁。
但决定权不在他的手上。
赛维塔只是命令的执行者,他不是决策者。
赛维塔走过漫长的走廊,商守在原体房间外,隔了一条走廊的位置,他只是沉默而忧愁地望着赛维塔,像是在吊唁。
“原体怎么样了?”
商摇了摇头,这位原体的近侍官,他嘶哑着嗓子,悲伤地开口,
“我不清楚。”
于是赛维塔继续往前走,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哀嚎开始挤着进入他的耳朵,或是尖利,或是低沉。
最终,他走到了那道门面前。
赛维塔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见从门缝中渗出的血迹,它们层层叠叠,有的干涸,有的则刚刚流出。
赛维塔将手搭在门上,感受着这份凉意。
“父亲?”
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门那边的疯狂并没有分毫的停止,这份凉意还在继续地侵蚀着他。
赛维塔感到了痛苦,这份痛苦撕扯着他,让他浑身发凉。
他低下头,用头抵住这扇大门,再次祈求般地轻声开口,
“父亲。”
这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门开了,露出一条仅供他通过的缝,一个像是老鼠般的凡人从门缝中露出一个脑袋,原体的呻吟声从门缝中飘出。
这个半瞎的老者很紧张,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嘿,亚戈,我知道你会来的,你必须来。”
“小点声,”老者说,“他在做梦,不要吵醒他。”
而在看清了是谁为他打开的门后,赛维塔那仅存的,可能存在的脆弱感烟消云散了,他板着脸,盯着老者,
“崔兹,叫我赛维塔。”
崔兹,午夜领主的记述者,食梦者,他可以观察梦境,不知道为什么,原体很青睐这个矮子,他什么都对他说,甚至是那些连赛维塔都触及不到的真相。
崔兹狡黠而紧张地一笑,
“好的,亚戈。”
第二次了,赛维塔面无表情地想到,但他还是遵从了老者的建议,他轻轻地,轻轻地踏入了原体的内室——
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
它们被生锈的大铁钩倒吊着挂在房间内,黑暗粘稠的液体从创口中滴下,它们已经完全冷掉了,却仍旧在重力的拖拽下,像是沥青一样地拖曳下来。
赛维塔看不懂的符号被用血和伤口画在这些尸体们身上,那是它们的父亲从灵能的梦中带回的真相。
仅仅是看着它们,就让赛维塔感觉到了头皮发麻的凉意。
食梦者崔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这个佝偻的老头小心翼翼地从倒挂着的尸体丛林中钻过去了,像一只老鼠。
赛维塔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便跟了上去。
他很难,很难不发出一点声音,那些尸块太密集了,而他又不像崔兹那般矮小。
骨渣在他的脚下发出破碎的呻吟。
那些被凌迟,或者被粗暴地撕开的血肉湿漉漉地蹭着他的肩甲,在他离开时发出一声轻微的“bo”的声音。
冰冷的,蓝色的,发白发紫的手或脚从他的面旁划过,像是丛林里的枝繁叶茂的树叶,它们在挽留他,警告他不要继续向前。
但他别无选择。
赛维塔抱着坚决的心,继续前进,呻吟和谩骂声越来越大了,他拨开那一片死者头发组成的海洋,终于看见了他那饱受折磨的父亲。
科兹蜷缩在尸块搭建的巢窝里,湿润而柔软的材料,原体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绝望,他在哀嚎,在忏悔,在怒骂,在咆哮,在哭泣,在大笑,他挣扎着撕扯着那些尸体,用手指在上面胡乱划出符号。
赛维塔倒抽了一口气,他停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苦痛。
现在该怎么办?
赛维塔不敢开口,他扭头,试图去寻找那个把他带进来的老头。
在原体的内室,在这屠宰场一样的空间里,存在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木桌,崔兹并没有看向赛维塔,老者平静地拉开木椅,然后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崔兹抽出笔,在木桌上铺平大片的羊皮纸,然后他停下,什么都不做。
赛维塔刚想要试图去叫这个该死的老头,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了,他扭头——
看见一双纯黑的双瞳。
【赛。】
他说。
——————————
科兹在哀嚎。
他看见荷鲁斯,这个刚才还在冲着他笑的牧狼神变成了狞笑的怪物,科兹控制不住他自己,他看见自己举起矛,冲着牧狼神刺去——
不——!
康拉德科兹努力地试图松手,他触电般地试着缩回自己的手,手中的长矛变成了一把剑,他看见基利曼那双充满愤怒的眼,正绝望地盯着他。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没有想杀死他们!
科兹尖叫着缩回房间一角,石料粗糙地摩擦着他的后背,疼痛让他略微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他回头,看见伏尔甘奄奄一息靠在牢房之上,遍体鳞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兄弟?】
科兹再次尖叫起来,他没有想这么做,他不希望这样!!!
他手脚并用,狼狈地试着后撤,但他很快撞到了什么,冰冷的触感格外熟悉。
科兹颤抖着,喘息着转过身——
莫塔里安躺在那里,他一会儿是科兹看见的那样,一会儿是肮脏的那样,但他的下半身不存在了!被黑色的东西吞掉了!
莫塔里安的双眼中流出黑色的,嘈杂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莫塔里安说。
【我试过了!我试过了!是你在阻拦我!!!你为什么阻拦我?!】
科兹大叫着反驳着,他抓住了莫塔里安的错误,他大声反驳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
但没有用。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莫塔里安望着他,然后他开始向着科兹爬行,科兹尖叫着后退,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黑色的东西涌上来,吞没了一切,它们吞没了荷鲁斯,吞没了基利曼,吞没了伏尔甘。
最后,甚至连莫塔里安都被吞没了。
现在,这里除了科兹,空无一人——
但水还在涨,它们没过了科兹的脚脖,热烈的灼烧感刺痛着他,他大张着嘴,不,不不不,莫塔里安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水还在涨?
哪里在流水?哪里?在哪里?
科兹发疯般般地跪下来,在水中翻找着水的源头,没有,哪里都没有!除了尸块,他找不到别的东西!!!
水滴下来了。
科兹猛然停下,他难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颤抖着伸出手,他摸到自己的下巴,水划过那里
然后他张嘴,把手指伸进去——
他取出了那东西,这块血肉,它诅咒着他。
科兹猛地睁开了他的眼,他看见了赛,赛站在那里,茫然无助,他很痛苦,他们所有人都很痛苦。
赛会战死。
【赛。】
他轻声呼唤着最令他骄傲的孩子。
他走过去,小心地打量着赛,他对他说不要紧张,他们接受审判.
午夜领主被撕裂,被冷藏.赛会死在大远征的角落,作为一个战士,战死在沙场——
他走过去,冷漠地看着赛,他说让他们来,午夜领主是正确的.
午夜领主被撕裂,被冷藏.赛会死在与他的原体兄弟的争执中,作为他最自豪的孩子,死在保护他的路上——
于是科兹睁眼,他看见了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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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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