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夫呆滞不动,还有些不相信,看看嫂子,见嫂子一脸红光。又瞧瞧赵兄,赵兄更是喜气模样。
陆德夫心下自想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云儿她真的给我来信了吗?”
不过陆德夫想一想,自己在蔡府之中由于太过老实,不免让人戏弄一番,说几句玩笑话,将自己骗了。因此久而久之,自己倒真有些对此敏感了。心里想想,自己这才刚刚到了青州城,怎么可能就立即看到云儿来信呢?
陆德夫好好想了一想,摇摇头,轻声笑道:“嫂子,赵兄,你们二人切莫欺骗德夫了。德夫知道,你们二人是在故意逗我,好让我笑一笑,免得我内心太过伤痛。我其实……挺好的。”
说到“挺好的”三个字,陆德夫慌忙俯身,眼眶还是不觉之间就湿润了。心里想来想去,一想到云儿,总也不是一个滋味。陆德夫快速伸手去擦拭眼角泪水。
赵明诚与娘子二人目光一对,噗哧两声。赵明诚道:“陆兄弟,我们二人前来说事,你怎么,不相信吗?”
陆德夫一脸丧气,转面便想向屋子里面走,也没有理睬赵兄。
李清照伸手,欲拦住陆兄弟,可是以为男女有别,终究没有伸手过去。
陆德夫停顿了片刻,却又向前迈了一步,又犹豫了一下,直接迈进屋子里去。
李清照道:“陆兄弟,你怎么也不理睬我们?”
陆德夫背对着他们,伸直了双臂,打了一个哈欠,很是自在地说道:“兄嫂二人前来做客,德夫当然高兴了,只是这屋子多日无人居住,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我还没有收拾好呢,见到你们突然光临寒舍,稍有……嗯……稍有羞意呢!”
李清照轻声笑道:“你还有羞意呢?一个男子汉。害什么羞?我们又不是外人,你这里如何脏乱,都没有关系。”
陆德夫转身来,眼圈稍红。微笑伸手道:“既然如此,请你们进来吧。”
赵明诚听他们二人的对话,怎么也不提这书信的事了?自己真着急,可是也没有办法,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了。
李清照与相公道:“我们进去说。”
赵明诚转身与那人道:“公子。我们一同进去如何?”
那人也没吭声,直接向里面走去了。
李清照和赵明诚二人又是面面相觑,内心均是觉得,这人好没规矩。
陆德夫瞧了眼前这个人一眼,也没说话,转身坐下了。
李清照转身看了一看,道:“这屋子确实很脏。不过没关系,收拾收拾就干净了。”
陆德夫听嫂子唠家常,根本没提方才书信的事,内心肯定自己。暗暗想道:“果然如此,嫂子和赵兄说书信,原来是在逗我。”
赵明诚忍不住了,直言道:“娘子你说什么呢!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陆兄弟心怀远志。就算住着寒舍又有什么关系?”
陆德夫会心一笑,还是摇头道:“赵兄如此恭维我,我还受不起呢!”
赵明诚道:“哎呀,我并非是想说这个。你这个寒舍怎么样,都没关系。其实明诚想与你说,你当真不想看看蔡小姐给你来的书信吗?”
陆德夫听言。浑身都是一颤,怎么赵兄又提起这一件事情来了?难不成果真有此事吗?
赵明诚道:“陆兄弟,你还不相信我呢!明诚何时说过假话?”
陆德夫突然自座位上起身来,盯着赵兄。满眼尽是神采。
李清照在一旁抿嘴轻笑,自己瞧陆兄弟不相信,怕突然再让他相信了又一时接受不了,因此这才给陆兄弟聊聊家常,想慢慢给他说这事。谁成想相公如此着急,居然现在就给人家说了。
看陆兄弟那个样子。是果真相信了。
陆德夫张开大嘴,准备说什么,可是停了一停,又阴沉下面色去。
赵明诚疑惑道:“怎么,陆兄弟你不高兴吗?”
陆德夫摇头苦笑道:“这又怎么可能呢?我们刚刚回到青州来,人家就给我们送信来了,这如何可能呢?”
听“人家”二字,那人不高兴了,蔡小姐与姓陆的可是夫妇,怎么人家长,人家短的,说的好生分。看来这个姓陆的果真对蔡小姐用情不一了。
赵明诚登时皱起了眉头,道:“什么人家,那可是蔡小姐,与你是夫妇啊?”
陆德夫停了一停,眼中已经饱含了泪水了,不过却又冷笑道:“什么夫妇不夫妇的,现在我们二人两地相隔,不都是分开吗?我叫她‘人家’,也没有什么错啊。”
李清照摇头道:“陆兄弟这话说的不对,你们二人只是两地相隔而已,又并非是你休了她。”
陆德夫道:“我哪里敢休她?”
赵明诚道:“看得出来,陆兄弟还是喜欢蔡小姐的。”
陆德夫面无表情,又是坐了下来,冷冷说道:“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现在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李清照道:“那你为何还给人家送信啊?”
陆德夫突然紧张起来,道:“我……”
李清照道:“你什么?”
陆德夫想了一想,转面看向一旁,道:“我也不知道什么。”
李清照噗哧笑道:“行了,在自己人面前你还掖着藏着什么?你不拿嫂子当作自己人了吗?”
陆德夫道:“当自己人,自然当作自己人了。”
李清照轻笑道:“那你就应该相信嫂子,云儿妹妹果真给你来信了,你还不相信。”
陆德夫突然又自座位上起来,瞪大了双眼,道:“我相信,相信。嫂子,书信现在何处?”
李清照和相公二人互相看了一看,都又噗哧声笑了。赵明诚道:“陆兄弟方才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陆德夫相信了他二人的话,着急说道:“云儿给我的书信到底在何处?还麻烦兄嫂快些给我。”
李清照与那人道:“这位公子,书信在何处?”
陆德夫转眼看向那人。
那人慢慢悠悠,冷笑道:“姓陆的,我只以为你是要抛弃我家蔡小姐。你方才那个样子。对待蔡小姐一点也不认真。要不是看在蔡小姐的份上,我非要教训一下你。”
陆德夫道:“怎么,你是蔡府的人吗?”
那人道:“自然是了。”
说着话,那人自怀中将书信给掏了出来。慢慢递给陆德夫。
陆德夫慢慢接过书信,还有些不相信,双手哆哆嗦嗦,险些将书信给扔掉了。
赵明诚紧握住陆兄弟的双手,与陆兄弟微笑着说道:“书信就在你手中。怎么还不相信呢?”
陆德夫摇头道:“还是不对。京城与青州这么远,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送到了呢?我不相信。”
那人道:“我骑快马飞奔过来,你们坐的是马车,慢慢悠悠,几时才到啊?”
陆德夫想了一想,可是现在自己手捧书信,就不自禁浑身发抖,哪里还能再想别的?因此他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陆德夫不自禁连续笑了几声,双手将书信拿起。慢慢拆开来,将书信打开,却又将头转向一旁去。
李清照道:“陆兄弟这是什么意思?信确实是云儿妹妹给你写的。”
陆德夫当然相信这书信是云儿给自己写的,只是自己平日里天天盼着云儿来信。她不来信,自己内心还在胡乱瞎想,以为自己私自离开京城,云儿定然很生气了,自己根本不知道云儿是否能和自己再修旧好。
现在书信果然送来了,自己都有些不敢看了。
赵明诚道:“嘿嘿,陆兄弟这是心情激动。还没缓过神来呢。不怕不怕,德夫兄弟慢慢看,我们就不打扰了。”
陆德夫道:“先不要走。”
慢慢将脑袋转了过来,陆德夫低下头来。看向书信,双手哆嗦不止,书信都抓不稳了。
那人道:“男子汉,行事大大方方,如何像你这个样子?”
陆德夫慢慢读了第一个字,自第一个字向下读。这才渐渐读顺了。
越读越是顺畅,越读越是高兴,陆德夫渐渐向上弯起了嘴唇来,读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满面红光,眼角湿润了。
李清照瞧陆兄弟这个样子,心里便已经猜测到了书信的内容,心里想道:“看来清照想的没有错,云儿妹妹是带来好消息了。”
赵明诚一直站立在陆兄弟身旁,却是尊重陆兄弟,没有偷看一眼,直到陆兄弟将书信读完了,这才微笑着问道:“哎?信里面写的是什么?”
李清照伸手去拍了拍相公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多问。
陆德夫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突然又是仰面大笑三声,将内心压抑情感都给释放了出来。
赵明诚越李越感兴趣了,伸手去拍拍陆兄弟的肩膀,与陆兄弟道:“书信上写的是什么?”
陆德夫道:“云儿说,让我在青州等着她,待她收拾好了,就过来与我团聚。”
李清照开心笑道:“果然如此,我说嘛,云儿妹妹对陆兄弟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将你放弃了呢?”
赵明诚摇头道:“我看不光如此吧?方才陆兄弟读了半晌,书信内容不光如此。”
陆德夫笑道:“好,既然赵兄想知道,德夫就与你说。云儿在书信之中说,德夫与她虽然意见不同,却也不可因此伤了感情。再说,她也明白德夫为何突然离去。作为女人,自然要是相夫教子了。德夫虽然没能有什么出息,不过终究还是她的相公。因此德夫走到哪里,云儿都会追随我到哪里。”
李清照伸手指着陆兄弟,与陆兄弟笑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都笑得合不上嘴了。看来德夫兄弟是发自内心高兴了。”
陆德夫看着嫂子,难掩开心神色,又是嘿嘿笑了出来。
赵明诚拍手道:“真好,现在这个好消息突然降临,真让你我都是很惊讶。”
那人在一旁,冷冷说道:“若非是蔡小姐对你这个姓陆的还心存感情,我现在就要教训你了。”
李清照上下打量了那个人,心里寻思:“这个人身材魁梧,说不定很有功夫。对了,蔡府上下人才济济,有几个能打的也是正常。说不定德夫兄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陆德夫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哪里还管其他人说什么,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因此陆德夫微笑着点头道:“对,是,你教训我一顿。”
突然面向那个人,陆德夫与他躬身行了一礼,道:“如此多谢兄台不远万里来送书信。兄台就是德夫的恩人。德夫愿意为你斟酒接风,如何?”
那人还以为陆德夫听了他嚣张的话会与他生气,谁成想居然给自己行礼,这倒让自己摸不着头脑了,想来想去,自己都感觉自己理亏,忙伸手去扶道:“你快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德夫道:“多谢兄台的书信。”
那人道:“是蔡小姐给你送来的书信,并非是在下。在下看到陆公子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是高兴极了。在下这就回京城去,向蔡小姐说明情况。好让蔡小姐也放心一些。”
陆德夫道:“什么?你要走吗?刚刚过来,为何要走啊?待德夫设酒款待吧?”
陆德夫要与他较量武艺,说一些激怒他的话,他倒能应对。可是陆德夫突然对他客气了起来,他倒真不能适应了,连忙后退,道:“你们在这里,我要走了。”
李清照微笑道:“兄台慢走。”
赵明诚道:“兄弟你有了好事,我们二人应该好好庆贺才是。走,明诚请德夫兄弟去吃一些好酒,怎么样?”
陆德夫心里高兴,自然对什么事情都有了兴趣,点头道:“好啊好啊,你我兄弟二人正好借此机会好好饮几杯。还有嫂子,嫂子酒量海量,和我们一同去饮如何?”
李清照微笑道:“愿意陪同,一起痛饮。”
陆德夫朗声道:“快来快来,那人不来算了,反正我也没见过他。想必他是蔡大人身边的人。我把他客气走了,我们三人一同饮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