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赵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李清照内心煎熬万分。站立在那里啜泣着,李清照眼神发愣,没有了神采。
李清照盯着前方空洞之处,赵公子的背影越渐模糊,直到后来消失在了转弯之处,她却依然还在盯着前方。眼角湿润,鼻子也是用力地吸着,脸上布满了阴沉与晦涩之气。
皓月见赵公子已经走远了,心里想道:“赵公子太过自责了。这种事情发生了只能怪罪那个姓蔡的,哪里会有赵公子的罪过呢?他如此揽罪,痛声自责,却不能解决一点事情。”
回头来看小姐,见她满脸的呆傻表情,皓月心里又自想道:“小姐为人也是执着得很。这样一番痛苦,又有什么用处呢?”
伸出双手来,皓月将手放在了小姐的肩膀上,与她柔声说道:“小姐,你可切莫过渡伤心了,赵公子他伤心,需要你的安慰。你若伤心,又有谁来安慰?”
李清照并不转头看她,却听着她的话,微微点点头,轻声说道:“是啊,我伤心,谁来安慰我?”
皓月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府去吧,现在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李清照不动身子,只是将脑袋低沉下来,胡乱扫视了地面一眼,却又再一转头,望向夜色黑暗空处,啜泣一声,道:“对,我们先回府再说。”
二人顺着原路快步行了回去,到了自己闺房门前,李清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接着向前行走。
皓月心里好奇疑惑,忙问道:“小姐你去哪里?”
李清照道:“赵公子说得是,我也是被蔡小姐所厌恶的人,她害了赵公子,那我也会受她伤害的。”
皓月听这话,心里猛然一紧张,就也不再多插嘴。而是默默跟在小姐的身后。
李清照疾步行至父母房前,见房中还亮着灯,便在心里想道:“爹爹和母亲一定还在等着我吧。”
于是李清照轻声叫道:“爹爹,母亲都睡了吗?”
门内传来母亲的声音:“你进来。”
李清照回身与皓月说道:“你回房去歇着吧。不必等着我。”
皓月摇头道:“皓月要等小姐。”
李清照低头沉吟,便又抬头,与她点点头,道:“妹妹稍等片刻。”
于是轻轻将门推开,李清照迈进房内。见桌子上点着蜡烛,父母二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椅子上。
李格非与李母见了李清照,都十分欣喜。李母忙道:“这次去了,怎么样?”
李清照知道母亲问的是自己去找赵公子的情况,再一心想:“赵公子只怕不会再见我了,他遭遇灾祸,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呢!”
稍稍一抿嘴,李清照道:“爹爹和母亲知道我出去了。”
李格非道:“现在情况特殊,我们怎么能不知道你出去了呢?”
李母瞧着李清照眼角处的余渍。还有被浸泡了很长时间的眼角,不禁起身上前,走到李清照面前看着她的眼角,很是关心道:“你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李清照愣神以后,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知道母亲猜到了自己今日的见闻,于是也不再隐瞒,直言道:“今日的事,让清照很是痛心。”
李母瞪大眼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格非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身男装,样子狼狈,看来确实又经历了什么,突然一怔。心里想道:“她与那蔡大人的女儿争夺赵德甫,难道她今晚又看到了蔡大人的女儿,和她争论,甚至大打出手了吗?”
心里猛然一震,李格非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心头暗暗说道:“我李格非虽然官位低。地位也不显赫,可是你蔡京若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保证叫你好看。”
于是李格非也忙上前一步,十分关切地问道:“小女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清照伸手撩动着双鬓之处的卷发,哽咽一声,道:“爹爹说的已经灵验了,果然赵家将受大难,只怕赵大人不能自保了。”
李格非上下打量着李清照,又问道:“你受伤害了吗?”
李清照慢慢摇头,道:“清照并没有事。”
李格非叹一口气,便又道:“难不成赵挺之他真的要被罢官了吗?”
李母又接着问道:“怎么回事?清照不急,坐下来说。”
李母伸手去与李清照指着座位,李清照便慢步过去坐下,双眼无光无神,看着前方空处,好似在发呆。
“爹爹。“她眼中含着泪水,仍然望着空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格非上前道:“我在这里,怎么回事?”
李清照突然间双目定神,一扭脑袋看向李格非,像个年幼的孩童一般伸出了双臂。
李格非不明其意,不过还是上前一步,却被李清照一把抱住。
李清照抱住了爹爹,满眼的泪水如决堤洪水倾泻而下,将李格非的衣领瞬间浸湿了。
李格非听着女儿的哭声,凄凄惨惨,却隐约含着不平之意,于是伸手轻轻拍打着小女的后背,道:“爹爹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
李清照哭泣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眼睛哭得痛了,这才慢慢将李格非放开,二人相离毫厘之许,互相看着。
李清照内心受着煎熬。
李格非内心十分焦急,想着再问问怎么回事,可是再一想,自己和夫人已经问了多次,清照不回答,那一定是痛在了心里,因此也就没有多嘴询问,还是等一等,让她自己说得好!
又等了片刻,李清照才道:“我方才去了赵府,看到了赵公子。”
李母双眼盯着李清照,又问:“然后怎么样?”
李清照将自己如何和门卫说话,又如何和赵公子相见还有赵公子如何意志消沉都一一说了,只是对蔡女如何放狠话,如何幸灾乐祸,只是大约概括,并不细言。
李格非听了,拧巴着脸色憋着气。终于点点头,又无力地说道:“看来我说得没有错,果真是这样。”
李清照看爹爹方才满脸的难看之色,又憋了片刻的气。以为他会十分有力地说上几句不平的话,可没有想到爹爹只是轻声一说,好似没了底气。看来爹爹对这件事真的毫无对策。
念头及此,李清照内心更加煎熬,浑身一怔。她却又想到了赵公子告诫自己的话来。
李格非并不知道此时李清照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一旁,兀自叹气道:“我与赵挺之虽为对头,可也并非你死我活。如今他有了难,我这心里倒有些不好受。”
李母也道:“都是在朝为官,谁愿意看到同僚受苦呢?”
李格非将袖子一摆,道:“谁说不是呢!赵挺之与我有些小的摩擦,可都是为了朝廷,并非一己私利。我也没有哪里看不上他的。
若要在平时里他受皇上的一点指责劝告,我心里或许还会洋洋得意。幸灾乐祸。”
说到此处,李格非脸上有了歉意,因此说道:“当然了,人都有弱点,我知道我幸灾乐祸是不对。”
李母又道:“互相争斗,相互有些恨意很是平常,你不用自责。”
李格非淡淡一笑,接着又道:“现在听到他有了灾祸,我这心里很是不忍心。”
李母道:“那蔡大人就真的如此狠心吗?只因为一件婚事就闹成这个样子?”
李格非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他蔡京自恃权重。又得童贯为友。自然更是霸权欺人了。他不欺负别人都觉得不好受,怎么还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受人抛弃呢?
李母叹息一声,道:“这人做得实在有些过分了。”
李格非道:“这又能怎么办呢?皇上亲自下旨,赵挺之这个劫难怕是受定了。”
李清照在一旁听着爹爹和母亲说话。眼角处的泪水一直没有停下来,现在听爹爹说“赵大人的劫难受定“,突然浑身一颤动,双手不由得胡乱摸着,嘴唇也是张了又合。
终于李清照忍不住,便转身说道:“那爹爹呢?”
李清照声音很大。将李格非和李母都狠狠地吓了一跳。
李母转身看李清照,眉头一紧,不解地问道:“清照你说什么?”
李清照也转身看向母亲,向下撇着嘴道:“那爹爹呢?”
李格非道:“我怎么了?”
李清照道:“赵公子有了劫难,那我们李家不也受劫难了吗?”
李格非转头一想,好像明白了李清照的意思,因此神情恍惚了一下,却又竭力自控,猛然笑了一声,道:“怎么会?”
李母也明白了李清照的话,便也是双目瞪大,道:“对啊,清照和蔡小姐的恨意才大。蔡小姐报复了赵德甫,那我们家清照……”
李格非又是浑身一颤,心思跑得远了。
脑袋一晃,李格非又回了神,努力控制自己,道:“不会的。”
李清照问道:“爹爹肯定吗?”
李母心里难以自若,也是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李格非道:“我在朝清廉,他蔡京怎么弹劾我?如何告发我?除非无中生有。”
李清照泣道:“清照也怕……”
李格非道:“怕什么?怕无中生有吗?圣上与我无冤仇,不会为难我的。况且东坡公在,我怎么会有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李格非内心还是闪过一丝恐惧之意。
赵德甫得罪了重要的人物,他的家人必定会受到重重的惩罚,自己的女儿其实和赵德甫一样,将那个蔡京的女儿得罪透了。那么自己的下场便和赵挺之是一样的了?
若是当年因为党政原因失了圣上的信任,被贬官职,自己也不说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屈辱。
可如今自己是因为婚姻之事与蔡家结了冤仇,若因此蔡京在圣上面前说上自己的坏话,那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怕是都要……
李格非此时心中惧怕担心之意越发得严重了,今日自己只想着替赵挺之觉得不值,还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李清照看爹爹的眼神没有了光彩,满脸也略微含着惧怕之意,当下心里寻思道:“难道果真如赵公子说的那样吗?爹爹也要因为我而受到什么责罚不成?难道我们李家也要沦落市井,被人相耻笑,成了有名的阶下之人吗?”
李清照浑身哆嗦着,手指不断地乱动,她慢慢伸手,想撩动长发,却伸手伸得十分困难。
李母在一旁,瞧着这一父一女二人都失了神,心里也猜想道:“难道我们会成为第二个赵家吗?”
李格非左思右想了半晌,终于嘣出来一句话:“不可能的。”
这话他说得却是十分平常,好似自己很不在意。
李母伸手一指,冲着李格非道:“你能确定吗?”
李格非看向夫人,见她双目有神,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再看女儿,见她虽然有些无神无主,却也是将一双泪眼盯向自己。
李格非左右想了一想,点点头,很是慢慢地说道:“我能确定。格非在朝为官,到现在以来恪尽职守,从未假公济私,更无害人之意。朝中上下,多少对我还是认可的。”
李母叹息道:“那管什么用?皇上若说你有罪,你纵然有千百个朋友又有何用?”
李格非忙质问道:“圣上何时说我有罪了?你切莫自加罪名,将自己看扁了。”
李清照瞧着爹爹的样子,显然是在强装镇定,其实心里已经乱了。
突然又是啜泣一声,李清照双手扶住了手边的桌子,心里想道:“不论爹爹如何,我不能让父母意志消沉了,我需说些积极的话来。”
因此李清照又道:“爹爹不会有事的。”
李母听了小女的话,转头看她,见她满脸的自信,心里疑惑,却又是一想:“不知清照为何要这样说。不过不论格非有无事情,我们都不能让清照心里有了压力。”
因此李母倒也应和着小女,道:“对,格非不会有事情的。”
李格非本来就强装镇定,现在也正好应和着她母女二人,道:“我当然不会有事。现在我们还是替赵家惋惜吧。朝中上下,又有谁能帮他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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