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耳从赵公子口中听到那些话,李清照是惊讶地有些想要昏过去了。自己看到赵府张灯结彩也罢,跟着他去蔡府门口也罢,这都没有让李清照彻底失去幻想,可是,赵公子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死心了。
死心了,却是还有些难以相信,就是撒娇般地直喊:“不。”
赵明诚低头沉默片刻,便又抬头道:“我要回蔡府去了。不能久陪,还望见谅。”
李清照本来想要撒娇般地当着赵公子的面哭泣一番,让他看着,让他心疼,让他来安慰自己。可是,赵公子却说要回蔡府去,他不提蔡府自己都忘了,现在又提“蔡府”这两个字。李清照便是醋意恨意一齐涌上了心头,浑身控制不住地来回扭动着,做势就要向前摔倒。
赵明诚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告辞!”
说罢就转身,却听一旁有人道:“站住。”
赵明诚转身去看,正见陆德夫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对他怒目而视。
赵明诚一惊,道:“德夫兄,你,你怎么来了?”
李清照看陆德夫来了,惊讶不已,自己本来已经对陆公子和张公子说了要自己来解决此事,现在陆公子怎么来了?
李清照脸一红,悲痛之余也是羞涩万分,顿时感觉颜面尽失,忙用长袖遮住脸,将头转向一旁去。
陆德夫“哼”了一声,对赵明诚道:“赵兄,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赵明诚低头尴尬,又是惭愧,想着自己方才的话定然被陆兄都听到了,这下怎么办?
赵明诚结巴道:“陆,陆兄,我……”
陆德夫猛地抬抬头,怒目盯着赵明诚的脸,道:“我什么?我还在李小姐面前为你说辞,让她来和你相见,说一下缘由。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你能这样说啊。”
陆德夫说着,脸都急得变青了。
赵明诚低头轻声道:“不应该来啊,这下怎么办?”
陆德夫一听,急道:“你说什么?你是赵德甫吗?你是吗?”
赵明诚道:“我自然是了。”
陆德夫又问道:“那,那你怎么,怎么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呢?”
赵明诚定了定睛,道:“这就是德甫心中所想,今日来提亲,见李小姐扮成男子,因此知道李小姐来找我,我这才抽功夫来与李小姐说清楚。”
陆德夫咬牙指着赵明诚,道:“你,你还说得出口。我问你,昨日你去了哪里?今日上午你又上了哪里?”
赵明诚支吾着不说话。
陆德夫十分急切,上前盯着赵明诚的眼睛看,质问他道:“赵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今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赵明诚紧皱眉头,道:“德甫喜欢谁,自然是德甫心中所想的。这几日德甫仔细想了想,心知自己所爱慕之人是蔡小姐,并非李小姐,因此才决定去提亲。为了不让李小姐伤心,这才故意躲起来。”
陆德夫听得脸都憋红了,指着赵明诚大喊道:“赵明诚,不让她伤心,那你来见李小姐做什么?”
赵明诚道:“德甫说过,德甫见李小姐来见自己,心知躲着也不是办法,因此前来说明,也让李小姐彻底断了念想。”
“说得真好啊。”又从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众人看去,见张汝舟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慢慢地走过来。
赵明诚惊讶失色,看着张汝舟,道:“张,张兄,你怎么也来了?”
李清照虽然不看他们,可听声音,也知道了是张公子前来,于是更加羞涩,心里边是啜泣边想道:“果然如自己所想的,张公子也来了。他们,他们怎么食言呢?明明已经走了,现在在自己这般尴尬的时候又回来,这传出去,自己还怎么见他人?”
心里虽然想着,可李清照却依然以长袖遮挡自己的脸,也不说话。
陆德夫虽然对张汝舟有些不满,可此时他来,自己也无心与他争辩了,却反过来帮他说话。
陆德夫看着赵明诚,道:“怎么,张兄不能来吗?”
张汝舟将扇子一合,指了指陆德夫,却看着赵明诚,道:“陆兄说得对。汝舟来拜访赵兄,却无意之间将赵兄与李小姐的话都听到了。赵兄啊,汝舟今日要说你几句,汝舟学问不及赵兄,才能更是不及你赵兄一毫。可是,可是汝舟知道,为人妄求佳人,却又随意抛弃,不是好事。况且你赵兄是好古文字画的,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今日之事,你做的也太过欠妥当吧。”
赵明诚低头微声道:“德甫知道,为人需要钟情专一,若花花公子四处沾花惹草,那便不配为君子。可是,可是德甫并未与李小姐多么大的情谊啊,那只不过是故人情谊而已。”
“故人”二字犹如尖刀插入李清照那已破裂受伤的胸膛,李清照想道:“赵公子那日与自己的信里,也称自己为‘故人’,自己本来是想赵公子是不好意思更亲密地称呼自己,现在想来,怕是赵公子那日便已经拿自己当成一般友人了吧。”
陆德夫冷笑一声,道:“好,好一个故人啊。我方才还一直在与你生气,问你为什么,说实话,德夫如何也不会想到你赵明诚是这样一个好愚弄闺中女子的人,现在我错了。知人知面难知心,德夫太天真了。好,你抛弃了李小姐,那德夫便要说,你我友人情谊已尽,难再共处。我们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友人,更加不是兄弟了。你我以后就当没有认识,以后临朝做事,你赵明诚尽管来对付我吧。”
说着,陆德夫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赵明诚听罢满脸惊讶,他不会想到,自己昔日如同手足的人现在却这样对自己说。因此赵明诚不禁哆嗦着嘴,泪眼朦胧,看着陆德夫,道:“怎么,陆兄,你要……”
张汝舟也冷笑一声,道:“我张汝舟虽然才学不好,可也知晓人间事理。赵兄所做实在让汝舟寒心啊。”
赵明诚指着张汝舟,道:“怎么,张兄,你也要……”
张汝舟道:“不错,汝舟要独自做学问,不再与赵兄你一起了。赵兄的为人,着实让汝舟害怕啊。”
赵明诚苦脸道:“你,你怕什么?”
张汝舟道:“说抛弃便抛弃,哪日再将我给卖了我也不知道。”
赵明诚觉得又好笑又荒唐,道:“这怎么可能?”
陆德夫看了看张汝舟,又回头看赵明诚,道:“对啊,德夫才浅,更不能与赵明诚你同处一室了。”
赵明诚顿时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自己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