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 世上无多良善辈 多有旁观冷眼人

    中秋之后陆续有回家收秋儿的，进了九月之后，天也短了，天再冷之后，混凝土就停了，早上七点上班儿，下午五点下班儿，中午吃完饭就干活儿。活儿也轻快了许多，冻大的时候半天儿都干不上活儿，薛福成也就和焦玉华商量，准备回家。焦玉华还想着再干些天，后来看实在不出活儿，也就把人放了。

    这些人一听说放假，高兴的半宿没睡，第二天坐上小客儿直奔火车站。北门这个地方，别看地方穷，市里却并不落后，各样的东西都有。大家起完了票，把行李放在候车室，留一个人看着，其他的人就去逛街了。

    火车站后边儿过了桥洞儿，有一个小市场，道儿两边儿都是摆小摊儿的，卖旱烟的，首饰挂件儿，小电子产品，各种干果、水果，衣服鞋袜，应有尽有。薛福成买了几斤旱烟，、一个大烟斗儿，连城在那儿摆弄那些小玩意儿，转了一会儿，买了些核桃，苹果。又买了几瓶儿水，让张炳林拿着，几个人进到一个大超市来。这超市地上三层儿，地下一层儿，进来之后，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储物柜儿里，领了钥匙，继续往里走，第一层儿是各种电子产品和糕点之类，二层儿是衣服、化妆品。三层儿是些体育用品和厨具。而地下一层儿，卖的是家电、自行车等等。连城在手机柜台站了半天，听说要七八百块钱，而且还得月月交手机费，就转身儿走了：”钱还小事儿，月月交钱，太麻烦。“

    连城买了四两茶叶，一两六十。买了两支人参，每只一百八。从这里转出来，又转到首饰店，这时候薛福成已经回去了，剩下的是连城，庆芳、张炳林和韩鹏。这几位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在门口儿就有点儿打怵，进来之后服务员的态度挺好，但是没问他们买什么，在那儿照镜子。连城转了半天，下了下狠心，花了六百十块钱买了一串儿金项链儿。这一回算是买齐了。几个人绕出来，韩鹏就说：”咱们吃点儿饭吧。“

    街两边儿的饭店比比皆是，几个人饶了半天，还是决定不下来上哪家，还是韩鹏年纪大点儿，心理有主意，说站前的饭店一般都比较黑，招牌好的也不一定实惠，咱们得钻胡同。于是几个人又钻了一通胡同，在一个小胡同里，找到了一家板儿面。庆芳先就高兴起来，说他吃过，便宜、好吃，就是辣，张炳林不吃辣，大伙儿要吃，也就跟着进来了。

    六十多平的一个小屋儿，难得的是干净，人不多，这时候也还没到饭点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那里冲盹儿，看见他们进来，未语先笑：”几位？“

    ”四个。“

    ”往里边儿，里边儿暖和。“

    他们靠着暖气坐下来：”还没供暖？“

    ”得些日子呢。“说着把菜单儿拿上来，韩鹏接过菜单儿，细细地看起来。正面儿是各种炒菜炖菜，背面儿是凉菜和主食。他翻看了一会儿，又递给他们：”你们都吃啥，自己看着来。“

    菜单儿传了一遍，庆芳就说：”咱们一人点一个，四个人儿四个菜，先喝酒，然后再说。“

    大伙儿都同意，先从韩鹏开始，他岁数最大，他点了一个京酱肉丝，张炳林点了一个老虎菜，庆芳点了一个水煮肉片儿，连城看了看，说道：”你们倒都挺会过，那我也省着点儿吧。“点了一个干炸肥肠儿，庆芳说怕不够，又要了一个皮冻松花蛋。前台有小咸菜儿，弄了一吃碟儿。老虎菜最快，先端了上来，大伙儿也不客气，会喝酒的喝酒，不会喝酒的喝汽水儿。板儿面的汽水儿也算是一个特点，其他的地方，还真不好找，所以连城一拿就拿了两瓶儿。

    他们吃饭的时候，又进来了两帮儿人，有一帮儿岁数儿不大，坐了一会儿，到后厨里和老板娘说了一会儿话，要了两个菜，也喝了起来。

    他们这几个人，说着话就说起赚钱来，然后韩鹏问连城：”你一天多少钱？“

    ”跟你们一样儿。“

    ”放屁呢，你支盒子倒水泥都跟我们一样儿？“

    连城这才笑了：”倒水泥一吨多五毛钱。“

    ”那水泥袋子呢？“

    连城又笑了：”水泥袋子五分钱一个，原来门卫要卖，然后，后来我叔儿说，倒水泥又脏又累的没人愿意干，那两毛钱儿就给吧。然后就给我了。“他顿了一下儿，接着说：”敢支盒子原来说给力工儿钱，我叔儿不干，说要是给力工钱，就不干了，让她再找个木匠，然后一天加五块钱，敢开支的时候我叔儿又给多抠出五百来，都算下来比你们多赚个两千多块钱儿。“

    ”朝中有人好做官儿，多前儿都弄回事儿，这要是别人儿，薛福成才不下那个心呢。“

    连城又笑了：”这要是别人儿，他也受不下那个累，我是怎么干的，一天半宿干了一个多月，后来倒水泥都用俩人儿，我那时候就我自己，最长的一个连班儿，我是先睡了一上午，下午支盒子，晚上打连班儿，倒水泥，一宿一天，你大哥那王八犊子，让他下午替我他都不去，他说他脸不行，怕水泥烧。我那功夫脸烧的都没人样儿了，我也没说一句话，所以呀，别看着人挣钱，也得看着人遭罪。“

    这一席话，说得韩鹏哑口无言。连城心里清楚，韩鹏刚才的意思，就是要他请客儿，俗话说，竖着好咽横着难嚼。请客儿没什么，冤大头还轮不到我当，你看我岁数小啊，小子，眼么前儿的亏我还不能吃。

    庆芳看气氛不对，一边给韩鹏倒酒，一边拿话找辙：”哎，这话说的对，咱们没挣那些钱，你也没受那个累。“他也是看出了韩鹏的意思，心里就有点儿不大自在，心想：我们几个，你算计也就算计了。连城才多大，你也算计他？又想起他平时爱赚小便宜儿的行为，又增添了几分不满：”咱们先吃饭啊，但是话得说到头里，待会儿算账的时候，谁也不用抢，算完了帐儿，三一三十一，平均摊，谁的钱来的也不容易。要是谁愿意请谁呢，那是你们个人的事儿，我也管不着，反正我是出我的那一份儿。“

    韩鹏的脸比猴屁股还红，还好，有酒遮着脸儿，喝了一口酒，半笑不笑的说道：”那是当然，——先喝酒！“

    他们这里算账儿，旁边那几个人也停了下来，不时的向他们这边儿，看一眼，又过了一会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