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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逆月而逝,换此轮回一梦,唯愿此月永不西沉...
这是韩娥的愿望,似打算牺牲自己,来拯救宁凡和小妹。
但这并非宁凡的愿望。
宁凡想要改写红灵的命运,但却不会坐视师娘牺牲自己...
若真要牺牲些什么,在他的计划中,必也只会牺牲他一人...
但宁凡同样明白,只是不断牺牲自己,毫无意义,必须找到其他出路! 他若牺牲于红灵眼前,即使救了红灵,红灵也会付出往后余生,来寻他、救他,如此便又进入了另一个轮回循环之中,并最终令所有因果归于原点,失去意
义...
【败】!
宿命定下的亿万万因果,滴水不漏,密不透风,全部通往失败的结局。
由此亿万万因果延伸出去,却又会形成无穷无尽的因果闭环,通往纸鹤、青灵、红灵、许秋灵等无数个自我牺牲的结局...
他死她寻,她死他救,如此,轮回只会无休止的循环下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要定下如此庞大的轮回循环,更非一人之力可以办到。即使是号称全知的逆圣,也无法知晓世界的全部,那全知,只在第四步之下才具有意义,所以划定
宿命轮回时,需要合五位逆圣之力,来开五灵棋局。 “刚刚我思及逆月因果时,师娘就无法将之看透...由此我可确信,逆圣也并非知晓一切,所谓的全知,仍有局限,而在第四步之上,更有无尽不可知...那里,
或许藏有一线生机,能令五逆都措手不及,令宿命都出现纰漏...”
神王逆月...
那位无上存在曾化身天帝残影,给了我诸多暗示,或许破局关键,就在这岳父身上!
是该和南柯前辈好好聊聊了,来找找破局的灵感...
宁凡心思飞转着。
北小蛮则和韩娥聊得火热,一副久别重逢的画面。
即使北小蛮根本意识不到,这是一场何等久远的重逢,但却并不妨碍她对韩娥报以好感和亲近,那是一种本能,一如她生生世世亲近着她的蝴蝶。
小蛮:韩娥姐姐,求求你别讲谜语故事啦,我真的听不懂,却还是莫名其妙,听得十分难过...
韩娥:好,姐姐就不讲了,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余下的日子,你想听什么,姐姐就说什么,可好?
小蛮:那我想听你家榆木疙瘩的故事,你也肯讲吗?
韩娥:啊?这...这些不适合当人讲,但可以说给你一人听...
小蛮:是这么个道理!我正想和姐姐学一些降服榆木疙瘩的经验,确实不能让某人听到...对了,姐姐的真名是叫七梅吗? 韩七梅:对,韩娥只是假借而来的歌女之名,取自紫薇无量的某个轮回之影,我将之捞出,暂时附于其上,虽有利用之嫌,但也令此女脱此轮回之厄,或有
新生也未可知...
小蛮:那姐姐的姓氏,也是假借而来的吗?
韩七梅:这倒不是...我月氏族女子,本无姓氏,只从夫姓...
小蛮:啊,原来姐夫姓韩!那姐夫长得帅不帅!
韩七梅:长得...差强人意吧...但他自有一种气度,可令人心折,却非外貌可及了...
小蛮:懂了!姐夫长得丑,但活好!
韩七梅:活好不好倒不知晓,脑子不好却是真的,否则怎就修出了七尺魔种,这是...这是想我死吗...
小蛮:七、七尺魔种!我本以为周小明已经是人间禽兽,却不料天外有天!只苦了姐姐!
韩七梅:倒也...不太苦。我这里有一些你姐夫的神通绝学,若你情郎想学...不,便是不想,这些东西也本该传于他手的。
小蛮:不要啊!千万别教周小明七尺魔种,我会死的!
二女越聊越私密,最终...
小蛮十分礼貌地请走了“张道叔叔”,说是想留在此地,和韩姐姐学唱曲。
也不知是怕宁凡偷听了小秘密,还是怕宁凡学走了七尺魔种...
宁凡深感无语,但很默契地没有揭穿小蛮的借口,只揉了揉小蛮八岁小脑瓜,并将鬓角梅花取下,别到了小蛮乌黑的发髻上。
原本压扁且略失水分的梅花,在宁凡花之道则下,瞬间变得生机盎然了。
小蛮:“呜呜呜,叔叔定是嫌小蛮的梅花丑,所以才还给了小蛮...小蛮好难过!”
宁凡:“不,小蛮的梅花不丑,只是这梅花,唯有小蛮戴上才最好看...重逢如此漫长,更不应在此别离。”
小蛮:“可那只是一朵压扁的梅花,小蛮戴上真的好看吗...咦,这朵梅花居然重新绽放了...” 宁凡:“无论是为你,还是为了师父,我都不会任此梅花凋零的...唯有如此,改写一切才有意义。你既想学唱曲,我便不留在此地打扰你了,若你学会了月氏
族的歌曲,可以唱给我听。我曾听过一次,但却没有真正听懂,实为平生之憾...”
小蛮:“啊!原来叔叔如此喜欢听曲...若叔叔想听,小蛮会努力学习的!”
原本只想聊八卦的北小蛮,瞬间有了学习的动力!
宁小凡啊宁小凡,你的弱点终于暴露了!原来你竟喜欢听曲!
若我习得韩姐姐的曼妙歌声,定能轻而易举,令你成为我裙下臣!
这曲,本小姐学定了!
韩七梅则望着宁凡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
这孩子,是想牺牲自己来阻止我的牺牲吗?可以你必败之命数,区区仙王的渺小因果,此举有何意义?只会白白牺牲啊...
韩七梅摇摇头,她并不信宁凡区区仙王可以改写一切,一如她不信区区荒圣的韩元极可以改写一切。
“若得不到足够好处,那些人是不会收手的...唯有我的逝去,或是赤薇的逝去,才能令那些人满意,只是一介仙王的逝去,不够的...”
【若挡尘劫,‘月终’之罪可免!】
【若杀赤薇,‘张道’之罪可赦!】
那是真界诸逆的承诺。
但她并不信言语的承诺,她会和世界妥协,但却要用自己的方式...
...
几乎是宁凡发下轮回誓的同时,遥远之外的赤薇魔君,有了感应。
这一刻,真界五逆借由宿命轮回,竟是对赤薇许下了承诺!
【若开尘劫,‘张道’之罪可免!】
【若杀娲皇,汝可取而代之!】
呵...
只要杀了那个处处妥协的傻瓜女人,老夫就能前往真界称皇?
呵!
真界算个屁啊!
仙皇算个球!
连紫斗都不屑的仙皇位,老夫取之何用!再变成下一个紫薇,任尔等利用之后舍弃吗!
此事根本毫无乐趣可言!
还是蝴蝶小子更有乐子看!
区区仙王,居然直接发下轮回誓,和真界五逆宣战!爽,太爽了!我辈魔修,就该如此,不服就干!何惜一战,何惧一战,生死全为赤斗魔!
不愧是我和紫斗同时看上的徒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他!
就是要如此执狂,才足以掀动千世难遇的飓风!
但以这小子的个性,定不会无的放矢,胡乱发誓!乍一看此子誓言只是在自表心迹,但若老夫所料不错,此誓言背后必定另有深意!
旁人若赶上五逆恶因,即使不与五逆妥协,定也会低调一些,只待苟出强大后再回来清算因果...当然在绝对的宿命掌控之下,低调和苟活毫无意义...
只是这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更有种刻意之感,似乎急于将自身因果搞得越大越好!
此子盗我名号,我起初以为他只是想借我之名震慑诸逆,但其实,他还想让诸逆意识到他赤薇传人的巨大因果和威胁...
此子放出逆樊名号,同样是想令五逆意识到他有着何等恐怖的未来...
此子发下轮回誓,亦是想激怒五逆,来引起对方重视...
“此子定也明白,只是一介仙王的因果,不足以影响诸逆的布局,他急于放大自身因果,正是为了真正将水搅浑!” “在此子心中,一定还有更加疯狂的想法,藏于不可思之中!那是连我这等相熟之人都难以窥得全部的东西,傲慢如真界五逆,且间隔了更遥远的轮回,怕是更加不会在意区区蝼蚁的执念了!但,弱小从来不是生存的阻碍,傲慢才是!弱者知晓自己的极限,于是不择手段,倾尽一切;傲慢者却迷信于宿命轮回,以为
拥有此物便能尘定一切,而这便是最可能出现的败因!”
“天上的星辰,并非只有发亮的那些,在那遥不可及的幻梦,在那万物寂灭的源头,仍有目光注视着此间一切!”
“只需要有人破开一个缝隙,创造一个契机,宿命便可拥有另一种可能,从那寂灭之地展开,席卷世界!” “和娲皇开尘劫?哈哈!老夫何惧尘劫,但却不屑于和女人争道!老夫要在蝴蝶的风暴里等待那人出现,而后和他一起,向整个世界宣战!尘劫?届时有的是
尘劫,可与尔等尘定生死!而那才是男人们的浪漫,是世间最大的欢愉!蝴蝶啊蝴蝶,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一想到终于有可能和紫斗生平一见,赤薇只觉得魔血沸腾,豪气冲天,人生至乐,莫过于此!
入逆成皇何足道,只恨平生未相逢!
竟是半点都不理会真界诸逆的承诺!
...
宁凡欲寻南柯,而南柯,此时就在蛮神庙附近,正在参加一场诗会。
仙石诗社!
这是由仙石发起、建立起的诗社,并在宁凡对抗无量劫的千年中,不断壮大。 如今樊城之中,几乎所有第二步蛮修,都加入了诗社,但这并非是因为众人爱诗。所谓的诗社,其实只是一个幌子,众人结社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成为摄政
蛮神的助力,共同对抗无量劫!
哪怕蛮神大人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战力,他们也愿从其他方面辅助蛮神...
而若有朝一日,出现了连蛮神都无法战胜的大敌,他们愿奔赴战场,成为蛮神最后的护盾!
诗社执事有五人:仙石、石鬼、南柯、归故里、南阁仙帝。
为什么会有身染劫念、本该发疯的石鬼?
自是被南柯、宁凡联手救回了。
因为宁凡不许众人公然提及无量劫,故而众人谈论此事时,往往托物言志,以诗暗喻。
今日又有诗会召开,乃是为了讨论刀兵劫的最后一战。时至今日,许多人都隐隐察觉到无量刀兵劫临近尾声了,然而越是临近收尾,越容易出现变故。
且刀兵劫后,更有后续诸劫...在亲眼见识过刀兵劫的恐怖后,很多人并不相信宁凡能带他们活到最终消劫之日。
但只要宁凡还在战斗,他们便愿意陪同大人,战至最后一刻!
“今日以何为题,还请南柯前辈示下!”
众诗社成员敬重南柯年长,且都受过南柯的救命之恩,故而每逢诗会出题,众人都会推举南柯来出题。
反倒将创立诗社的仙石晾在了一边。
但仙石却不会有任何不满,只说救弟之恩,他已是无以为报了,把诗社送给南柯都没意见的。
“今日就以‘轮回’...”南柯本想以刀兵劫之后的轮回八十一难为题,但一抬眼,却看到了悄然而至、站在人群之后的宁凡,顿时话锋一转。
“今日,就以‘樊笼’二字为题,如何?”
众人一听南柯出题,皆苦思冥想起来。
此时的北蛮国,不正是处于无量劫的樊笼之中,无力挣脱吗?此题甚合当下之景。 也有人注意到了宁凡的出现,但宁凡早在刚来庙会时就传音说不愿被扰,自不会有人主动搭话。众人只当宁凡是对诗会感兴趣,故而前来观看,如此一来,
此番作诗必须更加用心,才不辜负大人的期待!
樊笼,樊笼!那樊之一字,不正是逆樊大人的尊号吗!众人感念于此,诗才愈发喷涌而出...
但还是仙石的诗才喷涌得最快!
仙石同样注意到了宁凡的到来,并注意到宁凡身旁不远处,有个提着鸟笼的路人老头,笼中之鸟,却是一种名为海东青的东荒鸟儿...
再一联想宁凡的千年守护,顿时文思如脲崩!
“我有一诗,诸位静听!”
“好个海东青,此鸟真不错!
闻之育卵大海东,追逐天鹅入云中,回顾忽失故国踪!
不求远逐利,不求高腾空!
安得受制于人居樊笼!
奋起一鸟朝天轰!”
嘶!
众诗社成员顿时倒吸冷气,震惊于仙石的才思敏捷。
虽说用词浅白,但此诗立意却是十分高远,更隐隐歌颂了逆樊大人对抗无量劫的义举!
好个奋起一鸟朝天轰!此句当浮一大白!
顿时便有诸多叫好之声,更有许多人举杯痛饮起来,不负此诗句的壮烈!
我等平安喜乐的千年,乃是逆樊大人血战千年换来的!
大人长鸟轰天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唯愿誓死追随,不负大丈夫之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积极乐观的情绪,许多人其实对无量劫报着悲观想法。
“吾有一诗,诸位静听!”
“区区此人世,所向皆樊笼。
唯应杯中物,醒醉为穷通”
此诗一出,却又有不少人沉默了,放下了酒杯。
世间万事,皆是樊笼,又岂是只有北蛮国身处于无量劫。
今日便是过了无量劫一关,却又将连累逆樊大人惹下多少因果?
此诗十分消极,但却是想劝宁凡放下执着,等实在打不过无量劫时,独自一人明哲保身离去。
我等已然靠着大人苟活了千年,即使仍是不得善终,也绝不会怪罪大人,只会感恩!
“此诗...却也有几分道理。”
“无论大人最终如何抉择,我等皆无怨言!”
“大人切莫为了仁义二字,陪我等堕入泥沼,以致不得善果!”
“我等不配大人如此看重啊!”
“世界从不美好,但也有大人这样的道德真君,让我相信世界没那么糟糕...”
“逆樊大人!我等命贱如草,您这样的好人,才更应该保重自己啊!”
区区一首消极诗作,竟是引动无数人的共情,皆在此时看向宁凡,良言相劝起来。
对于众人的好意,宁凡只觉得无语,我何时为了尔等血战千年了?怎得又变成了世人传颂的道德真君?
这误解太深了,却是无从解释了,只无奈摇了摇头。
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宁凡回绝了众人心意,宁可战死于此,也要争取一丝拯救北蛮国的希望!何其闪耀,何其伟大!
“愿为蛮尊效死!”无数人泪目、叹息、感动了。
一场诗会,竟险些变成了誓师大会。
更有人目光灼灼望向宁凡,期待着宁凡说出惊世之言,率领大家和无量劫誓死一决!
“我也有一诗,诸位静听。”
宁凡决定稍作解释,他非道德真君,实在有负众人期待。
于是天人一开,瞬间从天地间摘出了些许诗句,回给了众人。
“吾本落拓人,无为自拘束。
倜傥寄天地,樊笼非所欲。
酒空人尽去,聚散何局促。
揽衣起长歌,明月皎如玉。”
意思是我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和你们仅是一面之交,并无施恩相救的念头,聚散也只是巧合。我之所以对抗樊笼,为的也不是众生,而是心中明月...
此诗句虽好,但却不应景,因为此时尚未入夜...便是入夜,天空有劫云笼罩,又何来明月可观?
毕竟这只是宁凡抄自天地的诗句,本就不求应景。
至于提及明月,则是暗示南柯,自己已经知晓了鱼始月终的真正含义...若那位神王真有什么手段可以对抗宿命轮回,如今的我应是可以知晓那些隐秘了!
然而明明只是不应景的诗句,却还是赢得一片叫好声。
“谦虚,太谦虚了!千年守护,几经生死,大人却说只是无意为之,这是何等气度!”
“我等忧虑于大人的安危,大人也在感伤和我等的聚散别离吗?”
“天无明月,大人却诗里有月,这是暗指我等便是大人心中明月,会誓死守护!”
“我等不配啊!我等何德何能,能做大人心中明月!呜呜呜!”
无数大老爷们,竟又眼角酸涩起来。
更有不少女修暗暗怀春,心道自己蒲柳之姿,居然是大人心中的白月光,是大人誓死而战的理由...于是一个个春心暗动起来,就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妪都...
罢了...
宁凡微微一叹。
我已解释过了,但你们不信,甚至还恶意脑补,我也无可奈何。
只将目光望向南柯,等待南柯的回答。
诸多因果显示,神王逆月或许算到了北蛮无量的一切,并留有后手。
但南柯是否知晓逆月后手,宁凡并不确定... 若没有逆月的后手,宁凡会用自己的办法对抗此事,但若有...或许他可更完美的解决一切,不至于令自己牺牲之后,形成无休止的因果闭环,给红灵带来诸
世轮回的痛苦和绝望...
对上宁凡的目光,南柯似能看出其中觉悟。
此子见过了七妹,却还是做好了觉悟,愿发下轮回誓,愿牺牲一切,来换小妹诸世轮回改写...
如此,便有了饮用逆月酒的资格,毕竟若是觉悟不够,此酒根本有害无益...便是有了必死觉悟,此酒仍是损伤巨大。
宁凡以诗相问,所以,南柯也以诗来回答。
“我有一诗,可解小友心中惑。”
“虚室昼常掩,心源知悟空。
禅庭一雨后,莲界万花中。
时节流芳暮,人天此会同。
不知方便理,斜月出樊笼。”
众人不知逆圣因果,自然听不出南柯诗中深意。
但宁凡听出来了!
悟空二字,暗喻紫斗因果...紫斗仙皇的目光,似乎也在注视此地!
禅庭,暗指张道混鲲圣宗的出身,雨后,暗自自己的因果...似需要自己借张道之身引来一场暴雨,从而引出此后一切变数。
万花暗喻赤薇因果,但万花也将因此事走到暮时...
斜月暗喻逆月,倘若不知晓拯救一切的办法,那就试试神王逆月的手段,看看能否跳出樊笼吧!
宁凡眼神一亮。
此事果然另有转机,我不该将自己看得太重,却又忽视了那些已逝的无上存在。
敌人虽是五逆,但若我能引动变数,令宿命轮回出现纰漏,则宿命还存在另一些逆圣都无法观测到的可能!
...
得到了南柯的回答,宁凡自不会在诗会逗留。
而是在南柯的带领下,再一次进入到了供奉逆月神位的幻梦界。
只是这一次,界内还有首逆第一枯的葫爷在等候!
且这一次界内弥漫了空前数量的不可知,将此间一切加密、隔绝到了最高等级!
巨大的人面血葫芦屹立于无尽虚空,俯瞰着逆月断掌所化岩石大陆,神色肃穆而感伤,似已在此等待了很久。
直到宁凡到来,葫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子,不错!居然真有胆量来饮逆月酒,葫爷极少服人,但你,值得葫爷一声佩服!是个爷们!”
“逆月酒?”宁凡面露不解。
他可以瞬间理解诸多因果,但即使是进入生境开启天人极致,也无法窥到一星半点逆月酒的因果。
这是真界逆圣都看不破的东西,宁凡如何可以看破!
正因如此,与逆月有关的因果,才有可能瞒天过海,背刺宿命轮回。
“啥?他怎还不知逆月酒之事?你还没告诉他?”葫爷不满道。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外面风大,不宜多言,此界有隔绝之能,正是议定大事之处!毕竟和此酒有关的事情,连七妹都不知晓,乃是吾主最大的秘密,除
了葫爷和我,便只有韩元极知道了,而你,是第四位知情者。若非见识了你对小妹百死不悔的感情,此大秘绝不可能相告的。”后面的话,南柯却是对宁凡说的。
此大秘,是连七梅、月终都不知晓的东西,若知晓,以二女的个性,必定会不惜代价过度饮用此酒。
便是紫斗都不知晓此物存在...
毕竟逆月酒是神王逆月留给女儿的最后希望,能令无缺宿命强行出现另一种可能,绝不可被诸逆算计,落入旁人之手!
若紫斗知晓此酒,或许会拿此酒做些拯救苍生之事,但这却与逆月创造此酒的初衷相违背了。
他是出于私心创造此酒的,而非为了公心。
正因此秘事关重大,在真正的历史上,南柯即使被紫薇所擒,又遭真界无数算计,仍是死咬秘密没有说出。
便是无穷之门强行搜魂,也无法搜出此酒有关的内容,而这正是逆月因果厉害的地方!
也在南柯被捉后,葫爷永远沉寂在了逆月幻梦界,等待着下一个可能。
而今宁凡来了,又一个能够承受此酒因果的人,出现了!
“葫爷我虽非圣人,但毕竟堪比开天之器,故而你的轮回誓言,我,听到了。”
“并非只有七公主在暗中观察你,整整千年,我同样在观察你,你所做的一切,皆在我眼中,你,是个爷们!配得上九公主!” “真界诸逆只知我身为古国之器首逆第一枯,却不知区区气血葫芦的我,为何能跻身第一位。真正的原因,是我拥有酿造逆月酒的权能,能令诸古国之器黯然
失色!吾主离去前,给七公主留下周天功德,给九公主留下周天月光,暗中却又给南柯,留下了首逆第一枯的我...”
“神王掷下一个骰子,骰子有六面,此为六道轮回;但却掷出了第七种可能,而这便是逆月酒的力量。”
“喝下此酒,一定会失去某些东西,从而换取不可观测的某种可能性。” “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断言,葫爷我自己也喝过逆月酒,结果永远失去了晋升为开天之器的可能...但我的愿望同样实现了,我想要拯救南柯,改写南柯的命运
,于是你出现在了这里,回应了我的愿望。”
“南柯也曾喝过逆月酒,代价是...命仙之时化为永恒。此代价,本就回应了他的愿望,只是他这一生,也将停步于此,再无真正成圣入逆的机会。” “韩元极就厉害了,曾两度饮下逆月酒,代价则不知,他没有告知,但必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且他变成疯子一事早传遍了时光长河,或许那便是逆月酒的代价
也未可知,至于他的愿望是否实现...只能说如今看到了一些苗头,但却还没有真正实现,毕竟,他还没有真正将你和九公主救出...”
“而今,你也来饮用逆月酒了。喝下此酒,你可能会失去十分重要的某物,作为回报,此酒或许会回应你的愿望,又或许不会...此事你可慎重考虑...”
虽然告知了逆月酒的大秘,但葫爷并不会强迫宁凡当真饮用此酒。
觉悟不够,喝下此酒有害无益,此酒与其说是回应喝酒者的愿望,倒不如说是收割饮酒者的执念。
执念不够强,则愿望无法达成,代价也会白白付出。
非执魔,不可饮!饮则如服毒取死!
“喝下此酒,便会失去某物么...”宁凡微微沉默。
心道,我和师父的仙鲸相遇,应该就是逆月酒回应了师父的愿望吧。
但师父的愿望本是救下我和红灵,最终却没有真正实现此事,而是将那救人的希望,借由仙鲸之口,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这能算实现愿望吗?算,也不算。 至于师父发疯一事是否就是此酒的代价,此事无法确定,毕竟师父进入仙鲸时,虽意识混乱,到底也不像是一个疯子...但也无法排除此番相遇后,师父终于
付出代价、堕入疯狂的可能...
发疯...
“代价既可能有“发疯”,是否还可能有“遗忘”...”
服下此酒,我可能如葫爷一般,此生无法突破第四步。
也可能如南柯前辈一般,修为定格于永恒...
这些代价并不值得畏惧,然而若我如师父一般发疯,乃至于失去所有和她有关的记忆,那代价,我是否可以承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宁凡只觉沉重到无法呼吸。他并不畏惧失去修为,但却害怕失去和她有关的一切... “可若不冒此险,纵然我有把握牺牲自己换她不可灭,结局一定也会回到她诸世轮回寻我、救我的原点...我救了她一世,换来的又是她无数轮回的痛苦和绝望
,看似改变了一切,实则仍在轮回循环之中...”
又或者,服下此酒后,我会永堕不归...
如此,便契合了我领悟雨掌位时所看到的因果。
我将永堕不归,化作漫天风雨,护她生生世世...
如此,倒也不错...
这是一场豪赌,以未知代价,去赌未知可能!
但若能给她冰冷绝望的轮回带来一丝真正的改变...根本不需要再犹豫了!
“请前辈赐我逆月酒。”
宁凡朝着葫爷深深一拜。
如此重宝,对方却愿意让他饮用,如何不是一种恩赐。
“好!是个爷们!”
黑色的月光从首逆第一枯的气血葫芦中飞出,化作一杯如墨的酒,承载着神王逆月的庞大轮回和道念。
“此酒须配合星术饮用,方可最佳。”
星术?
宁凡接过逆月酒,心念一动,进入太极生灭境,并将星阴阳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赤薇道法也有星术传承,但此时宁凡幻化出的星辰,皆是黑色,以此回应天帝之影的期待。
或许以黑星术来饮逆月酒,才可以更好地回应心中愿望吧...
宁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无尽苦涩滋味在口中化开,如同直接吞咽了苦海海水。
酒水却又有某种力量,令宁凡的眼,看到了更多的轮回,更多的因果,看到了自己亿万万次拯救红灵,将会如何失败...
心中执念却在此时无限放大,而后迎来的,是如真界灭执火刑般的苦痛!
燃烧!
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燃烧,如同蝴蝶焚翅般的决然不悔!
并在那燃烧之中,宁凡的魔灵血脉,一点点化为乌有...
其魔灵血脉虽弱,但却与他一身所修最为相合,但这一刻,却是消散...
宁凡只觉一身道念传来了巨大虚弱感,瞬间喷出一口黑血,道心都险些出现裂痕。
执魔!
除了她,魔道便是他贯彻一生之事了,却在此刻,失去魔灵血,再想修出,机会渺茫...
但宁凡却没有任何患得患失。
此代价,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至少和葫爷、南柯、师父的代价相比,实在是轻了太多。
或许正是黑星术的庇护起到了作用...
黑星,黑星...
星术降下的黑色星光,却在此时产生了奇妙连锁!
宁凡只觉意识一轻,下一刻,意识竟回到了和天帝之影下棋的那一刻!
这种跨越时空的感觉,就像是...曾经使用月光宝盒一般!
但却比月光宝盒强大无数倍!
果然,所谓太阴圣宗,月光宝盒,也是神王逆月的因果...
“蝴蝶小子,你既能回归此处,想必已然服下逆月酒,并失去了某些东西吧。如今的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棋桌前,天帝残影放下手中棋子,如是道。
“不知。”宁凡心知对方是逆月,但正因是逆月,一切才不可知。
能知晓的,皆在圆内。
唯不可知,才在圆外! “不知就对了。如此这一局棋,你便有一丝希望稍稍改写某事,只是你要明白,此事仍无损于你必败之命数,除非开启五灵棋局,否则此命数无法抹去,便是
朕也做不到...”
“但只要你不放弃这一丝希望,并直面亿万万次失败,则便是五灵棋局,也终将有所撼动。”
“此事,前辈会出手吗?”宁凡问出了最大期待。
“我已无法出手,此为残影,真正的我,已走出苍茫,难以归来...”
“果然...”宁凡心中一叹。
“比起此事,你不妨再看看,喝下逆月酒后,究竟失去了何物?”
“我失去了魔灵血...嗯?不对...”
宁凡本想说自己失去了魔灵血,但此刻却分明感受到了,本该消散的魔灵血,仍与自己有着一丝联系。
这是...为何? “世间的鸟儿,并非从一开始就会飞翔,直到一切成为理所当然。而当众生习惯了生来拥有的一切,便再难意识到,所谓的生,其实才是一种幸运,是宿命中
的偶然;而灭,才是众生本来的归宿...若见黑月,逆之则灭,如今的你,应能领悟个中妙理。” “你的魔灵血若是毁灭,自是回到了归处,但毁灭并非失去,所谓的不存在,也只是存在的另一面。若你执念不够,则此魔灵血会真正失去,你的魔灵路也将
因此断绝,但若你执念强到足以跨越生、灭,则便是已灭之物,也可回应你的期待!而这也是执修真正可怕的地方...”
“恭喜你,蝴蝶小子,如今的你掷下骰子,可以拥有第七种可能了...而这,便是宿命轮回也无法观测到的事情,因此事已不在第四环的圆中!”
“当然你也须付出代价,倘若魔灵血未能成为代价,则保守此秘将成为最大代价!毕竟,唯不可言,方不可知...”
“与此有关的一切,你将永远无法说出...此为代价,但正因代价的存在,才能保留希望...”
无尽月光涌入宁凡身体,化作不可言的枷锁,将宁凡未失魔灵血一事死死锁住了。
他不可以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便是最心爱的女子也不可言...
“背负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倘若逆樊路是你为小九编织的小小谎言,那便将此谎变成弥天大谎吧...”
“而若在谎言的终点,你遇到了那只乌鸦,且给他一个解脱...我会在长寂灭的尽头,等他归来。”
叮叮!
【主线任务:送君一死!】
【任务要求:给劫念之主一个解脱!任务奖励,无...】
圣子雷书发出了响声!
但这并不合理...随着试炼世界的因果纠缠不断加深,圣子试炼的规则早已无法适用,更不可能在神王逆月眼前适用!
显然,这是那位神王在借雷书之口,向宁凡提出请求。
只是这个请求...堪称强人所难!
送劫主一死什么的,真界五逆都做不到,我区区仙王,您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我...
也在此时,宁凡才明白,神王逆月存在私心,但那私心,并不仅仅只有女儿...
更在听闻送君一死四个字时,宁凡隐隐感到了紫斗仙皇的因果回应。
送君一死...
紫斗仙皇似乎也曾想给劫主一个解脱,但却失败了...
“去吧,去挑战一切,去改写一切,但有一事,你须记得...”
“何事?”宁凡神色肃然,能让神王着重提醒的,定是天大的事,莫非又是破局的关键...
“不要喊朕岳父,朕还没有真正认可此事。”好家伙!神王也是个女儿控,不舍得女儿嫁给别人!
而后时空回归。
宁凡的意识回到了逆月幻梦界。
他的意识离去了许久,但在葫爷、南柯眼中,宁凡才刚刚饮下逆月酒,并似失去了某物。
“敢问小友失去了何物?”葫爷、南柯紧张问道。
“失去了魔灵血...”失去魔灵血并非不可言,未失去才是不可言之物。
宁凡试了试,发现无法说出真话,便只能将此谎言继续下去了。 “嘶!小友本是神魔二灵的无上之姿,如今竟是失去魔灵路...”葫爷、南柯一副震惊、遗憾的表情,但此时再看二人表情,宁凡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有表演的痕
迹。
等等!
这两位前辈,莫非都知道我并未真正失去魔灵血?
他们为何知道?
难道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一事,同样只是谎言,故而知晓!
宁凡目光动容,而后归于平静。
再看葫爷和南柯之时,已无之前的同情、遗憾了。
好好好!都有不可言的枷锁是吧,都在撒着弥天大谎是吧!
人说酒后吐真言,此酒却反其道而行之,叫人酒后说假话...
但宁凡并不排斥说谎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若力量不足,他便只能用漫天谎言,编织一场盛大结局...
且他想到了师父。
若韩老魔并没有因逆月酒变成疯子,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但师父究竟为何发疯,莫非只是装疯,毕竟他也掷出了骰子,并有了第七种可能性...
不对,师父喝了两次逆月酒!他甚至还有第八种可能性...
输了!
宁凡:“此酒,还有吗...”
葫爷:“没了!一滴都没了!”
但既已知葫爷和南柯有了说谎人设,此时宁凡一眼就能看穿,葫爷必定还有更多逆月酒,但却不愿给他多喝了!
可能是想将好钢用在刀刃上,留待日后再用吧...
葫爷震惊地看着宁凡,他不理解!
喝逆月酒明明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为何此子和韩元极一样,竟敢喝了再喝!莫非此子真是世间难遇的大丈夫、真男人,丝毫不惧此酒代价!
这是何等气魄!
但他是九公主的夫婿,此酒绝不可令其多饮!这是为了对方的身体着想!
却原来,葫爷当年执念不足,当真付出了代价,才换来一丝希望。
而南柯则似乎很能理解为什么宁凡还敢再喝逆月酒... 葫爷的代价是真的,但南柯的代价,却是假的...说是假的也不准确,他此时确实需要维持命仙永恒,来换取逆月归来的一丝希望,但只要逆月真正归来,他
便可放下枷锁,重获新生...
只有葫爷付出代价的世界,达成了!
怪只怪他当初想要拯救南柯的执念,实在是不够强烈,但若此执念当真强烈到足以跨越生灭,他和南柯可能也做不成兄弟了... 此事是葫爷的不幸,却是南柯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