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徐彦卓被冻醒了,便走出屋外。夜晚的空气清冽得醉人,灰蓝色的天边,有一抹混沌的晕黄。还没走两步,便见到了月光下的胡若珊。
“你没有睡?”徐彦卓诧异地问道。
“我怕错过了看日出。”
“那好,我陪你吧,待会我们一起看日出。”
二人走到寺外,站在一个高处,一边聊着天,一边守望日出。
终于,天宇完全被透明的青蓝色涂抹,天边那抹晕黄渐渐清晰,裂变成几缕金黄,那几缕金黄又缓缓会聚,成为一个不规则的亮点,亮点慢慢膨胀,发出万丈光芒,刹那间晨雾尽散,整个山林蓦地苏醒,太阳出来了。
当天色渐亮的时候,徐彦卓惊异地发现:山下有几个藏民正朝着冷谷寺而来,他不是走,而是一步一磕头。
当其中一人经过他们身边时,徐彦卓细细打量着他。
他的脸上显现着虔诚,双手套着木头做的护手,带着牛皮做的围裙,磕头时先伸展双臂五体投地匍匐着,双手臂尽量向前伸直,起身后前行到上次手伸到的地方,双手合十轻触额头,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然后再伸展双臂再匍匐,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向着冷谷寺不断前行。
胡若珊的声音了过来:“色的大地是他们用身体量过来的,白色的云彩是他们用手指数过来的,陡峭的山崖他们像爬梯子一样攀上,平坦的草原他们像读经书一样掀过!为了信念,为了目的,多少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徘徊于朝圣的征途。当晨曦初拂大地的时候,捧一把山泉洗尽尘埃,再次开始不变的旅途。”
徐彦卓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
“当年,我也是个富家千金,十五岁的一天,我的父母突然暴亡,万贯家财也不知所终。对不谙世事的我来说,这让我万念俱灰。我独自来到了这里,只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结束自己的一生。那一个早晨,我想看最后一眼日出后就离开这个世界。结果,日出过后,让我看到了这让人震憾的一幕。从这时起,我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而是决定要振作着活下去。于是,我开始了求学之路,十年间我去遍了欧洲与美洲,学会了七国的语言……”
……
从理塘回来之后,袁锐发现徐彦卓似乎变了一个人,身上的沉重之感一扫而空,久违的微笑又挡挂在了他的脸上。袁锐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叫胡若珊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左右徐彦卓思想的人。可是胡若珊从理塘回来之后,便消失了。袁锐几次询问,都被徐彦卓用话岔开了。
没错,理塘之行让徐彦卓想明白了:现实终归是现实,没有重来的机会。既然已成为现实,就应该拿出认清一切的态度,不管经历着怎样的考验与挑战,都只有一个正确的选择,那就是勇敢面对,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去享受过程。顺生而行,不沉迷过去,不狂热未来,生命这样就好。
1927年正月十五刚过完,徐彦卓便乘船来到了上海。
“公子,这位是《迷津报》的副总编陈布雷先生。”黄世仲向徐彦卓介绍道。
“陈先生,久仰大名!”徐彦卓对陈布雷笑道。
“徐彦卓公子,你听说过我?”陈布雷不可思议道。
“岂止是听过,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徐彦卓如数家珍一般说道:“陈布雷字彦及,号畏垒,因才华出众,20多岁就在报界享有盛誉。1911年,陈先生进入上海《天铎报》,才华出众,勤勉敬业,很快成为上海报界的著名记者,撰写了大量拥护辛亥革命的时评。当年,孙中山先生代表临时政府用英文起草的《对外宣言》,就是由陈先生翻译成中文最先在《天铎报》上发表的。后来,陈先生又转到《商报》做编辑主任,五年前做了《迷津报》副总编辑。可以说,《迷津报》有了今天的规模,陈先生功不可没。”
陈布雷谦虚道:“这些都是黄总编的溢美之词,陈某可不敢当。”
黄世仲在一旁道:“畏垒,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还没来得及向公子详细说你的事情呢。”
说到这里,黄世仲奇怪地问道:“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只要有心,还有什么打听不出来的事吗?”徐彦卓趄朝着黄世仲竖起了大拇指:“你的眼光真的很毒,居然让陈先生这样的人才做你的副手,你可是省心多了。”
听了徐彦卓这话,黄世仲不由抱怨道:“公子,你还不如说是你的眼光很毒。之前,我还不容易陪养了一个凌晨,你给我半道截走了。如今,我和畏垒配合的珠联璧合,你又下手了,这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老黄,这事是我不对,你多多包涵!”徐彦卓有些歉意道:“谁让陈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见乎如此,黄世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徐彦卓问道:“陈先生,我的意思老黄都给你说了吧?”
陈布雷点点头道:“都说了。不过,徐公子,我把话可说在前面,我还得去看看再定。若是我觉得不合适,还是要回来做《迷津报》副总编辑的!”
黄世仲在一旁道:“这敢情好!”
徐彦卓狠狠瞪了一眼黄世仲,然后对陈布雷点头道:“这个自然,一切就有劳陈先生了。”
在上海停留了三天之后,徐彦卓又来到了广州。
……
“大老板!”戴春风恭恭敬敬地站在徐彦卓面前。
戴春风长这么大,若说最佩服的人,那便是徐彦卓了,最感恩的人同样是徐彦卓,当然最敬畏的人同样是徐彦卓。所以说,他对徐彦卓的恭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以后,你不用叫我大老板了!”徐彦卓微微点头道。
“可是……”戴春风有些惶恐。
“没有什么可是,你忘记我给你说过的话了吗?”徐彦卓皱起了眉头。
“属下不敢忘。”戴春风低下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