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仙记 第二十六章混沌灵根,混蛋灵根!

    登灵院中学子们住的地方叫作“雏灵院”。雏灵院挨着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大湖，叫做“蕴灵湖”。传说数千年前，有天罡北斗宗祖师面对此湖静坐三年，最终领悟蕴灵奥义，成为立地仙人。自那以后，这湖就改名叫了蕴灵湖，至于之前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

    雏灵院有大大小小四五百间屋子，是以每个少年都能分得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古朴典雅，各类用度一应俱全。换在城里，这就是价值不菲的临湖小别墅。许多家境一般的少年都非常兴奋：外门待遇已经如此，真正的内门弟子待遇之高可想而知！

    登灵院允许少年们带一个僮仆，所以家境好的，基本上都带了一个童子使唤。像陆少泽，就把静心小童儿带来了。至于家境贫穷的，像云非凡，就只能事事自己动手了。

    要说云非凡现在其实也不穷，不仅不穷，甚至还说得上小有身家。

    从集仙阁走的时候，婉清硬是塞给他五百两银子，盛情难却，云非凡就接受了。谁知等走了好远，云非凡换衣服的时候，竟然又发现衣服里夹了五千两通联庄票，不用说，肯定是婉清怕云非凡不收偷偷塞进去的。云非凡当时对着银子愣了好久，最终长叹一口气，没把银子送回去。这五千五百两银子用了半年现在还剩下四千八九百两，雇一个僮仆是很轻松的。

    但是无论是上辈子的云非凡，还是这辈子的叶秋，少年时都穷得叮当响，从没被人服侍过。虽然现在久贫乍富，却也过不来富家公子的生活，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云非凡静坐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手轻搭膝头，呼吸很轻若有若无。

    在他的感知里，头顶天汇、天通、天鉴三个灵眼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渐渐融入进去。这丝气息实在太过微弱，以至于不是敏感如他，根本无法发现。

    过了好久，云非凡终于睁开眼皮，目光中满是无奈之色：操蛋的混沌灵根，怨不得天罡北斗宗不愿意收！

    五天前一拿到《聚灵诀》正本，云非凡就热血沸腾地开始尝试这种全新的修炼方式。满以为以自己武道宗师的经验和身体的敏感程度，感应灵眼的位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谁知道真正开始之后，才发现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第一天，云非凡从早到晚，整整枯坐一天，结果什么都没感应到，以至于他一度怀疑自己根本没有灵眼。

    第二天，云非凡痛下决心，谢绝了陆少泽游湖的邀约，沐浴斋戒，又在房间里点上一支安神香。整整一天，云非凡都坐在屋子里，什么都不想，只在淡淡的檀香中静静调节着自己的身心。

    第三天，当第一缕晨光透进窗户时，云非凡感觉心态平和、精神饱满，身体在晨光下仿佛透亮一般，整个心神已经到了最佳状态，于是闭上眼睛，又一次开始感应起灵眼来。

    云非凡最先感应的是天汇灵眼。天汇灵眼是最容易感应到的灵眼之一。

    天汇天汇，天人交汇！在道门典籍中，道门前辈认为，人原本是没有灵智的，与群兽混居，风餐露宿、茹毛饮血。直到某一天，人体内部发生变化，天汇灵眼与虚空灵气发生交汇，人脑在灵气的滋养下，才渐渐产生灵智。是以天汇灵眼在灵眼中地位特殊，又被称作智眼，是人体三十六主灵眼之一。

    心神高度集中之下，云非凡身体其他地方的感觉全部消失，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投到了头顶天汇灵眼所在的地方。这种精神境界在武界叫做凝神，凝精气神于一点，刺激穴窍、搬运气血，是武道宗师的门槛之一。

    这次，云非凡用了几乎最大的努力来感知灵眼，如果还是没有收获，那就说明自己根本就不适合修道。

    终于，过了好久，云非凡感到外界似乎有一丝十分陌生的气息缓缓渗进天汇灵眼的位置，只是这丝气息实在太细小，渗入速度又极慢，以至于刚渗进去就消散在血肉中，无影无踪。不是精神极端集中、肉体极度敏感，根本就难以察觉。

    云非凡暗运聚灵诀，这丝气息渐渐有所扩大，渗入速度也慢慢加快，渐渐汇聚在天汇灵眼，形成一点小小的气旋。这点气旋旋转之间，吸动虚空灵气，缓缓壮大着自身。

    “难怪释门叫它气轮，却是比道门的灵眼还要形象一些。”

    虽然在第三天有所突破，但之后的两天，云非凡仍然步履蹒跚。无他，混沌灵根的灵眼实在是太难感应了。

    天汇灵根还好一些，毕竟作为主灵眼，与灵气的亲和度较高。但像天通、天鉴这样的灵眼，纵使运起聚灵诀，对灵气的反应也极其极其微小，简直几近于无。整整两天下来，云非凡就感应到了两个灵眼，以云非凡脾气之好，也不禁暗自骂娘！

    云非凡的暴怒，一方面是怒己之不争，另一方面，却是有些嫉妒其他少年。像陆少泽，成天吊儿郎当的，但只花了三四天功夫，头上的三十六个灵眼已经感应齐全。这才是双灵根哪，就这么快，天知道天灵根的洛飞鸢进度该有多令人发指！

    云非凡心里清楚，他们感应灵眼的难度肯定没自己高，不然别说三十六个，云非凡敢肯定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感应到哪怕一个灵眼！

    可是，这又如何？身体天赋也是天赋！

    上辈子，云非凡曾用无双的修炼速度让一双双眼睛由惊奇到惊诧到惊骇最后到绝望。不想，这辈子换过来了，自己要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一个个同龄人绝尘而去！

    这是报应吗？云非凡无力地甩甩头，突然有些崇敬起数千年前那位登上八百八十八阶天梯的前辈，他也是混沌灵根，据说最后还修炼有成，不知道他是怎么克服如此混蛋的混沌灵根的。

    混沌灵根，混蛋灵根！

    “非凡！非凡！”陆少泽又在外面砰砰地敲着门，云非凡嘱咐他三天之内不要打扰自己，现在三天时间到了。

    云非凡压下心中的烦躁，站起身打开门，陆少泽便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挤了进来。

    “你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陆少泽见云非凡情绪低落，就有些奇怪，“这几天在屋里干嘛呢？”

    “还能干嘛？感应灵眼呗！”在陆少泽面前，云非凡也懒得隐藏失落，瞪了陆少泽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天才啊，随便一闭眼就是几十个！”话一出口，云非凡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语气酸得也太明显了吧？

    果然，陆少泽嘿嘿一笑：“被风云榜上第一人嫉妒的感觉就是好啊！来，再来几句！”

    云非凡自不理他，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腿脚有些不舒服，却是连续打坐了三天气血不畅的缘故。

    “进入炼髓境界后，打坐就不会产生不适了。”云非凡暗暗想着。

    蕴神湖上，一艘素朴的乌蓬小船随波飘荡。船篷里里置着一个小桌，云非凡、陆少泽分坐两侧，静心提着白瓷青花酒壶侍立一旁。

    船尾，一个胡子花白的艄公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动着手里的橹，偶尔“噶嗨嗨，噶嗨嗨”的喊上几声号子，声音古朴厚重，远远地传出去，使得烟波荡漾的蕴神湖愈发浩渺神秘。

    船头置有一个小火炉，一个面容俏美的船娘敏捷的将炉火发燃，然后加上无烟白炭。待白炭烧旺，就将一个圆底小炒锅放了上去，不一会儿，锅抖铲动之间，一盘盘精致美味的小菜被端进船舱。

    “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云非凡饮下一杯酒，心境放松之下，顿觉脑袋浑浊尽去，清晰了许多。

    陆少泽说要带云非凡去个好地方，云非凡想着这五天为了感应灵眼，弄得头昏脑胀，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便点头答应下来，于是乎两人便出现在了这艘小船上。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虽然这船就在蕴神湖，但蕴神湖极大，这里离少年们住的地方怕是有十几里远。

    “方圆百里，哪里我不清楚。”陆少泽头一仰，颇为自豪地炫耀道。

    云非凡就有些郁闷，陆少泽连玩带练，三四天的功夫就感应出三十六个灵眼，自己累死累活的打坐了整整三天才感应出三个灵眼，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价钱不便宜吧？”难得泛舟游湖一次，云非凡不想被不良情绪影响心情，就压下了心头的郁闷，问道。

    陆少泽嘿嘿一笑：“不贵不贵，就一百两银子一个时辰，而且又不是我付钱。”

    “不是你付钱？”云非凡就有些诧异，“这才几天，就有人跟你关系好到肯花这么大价钱请你了？哦，是哪个船娘吧？”云非凡**地笑笑。

    陆少泽瞪大眼睛，惊道：“你答应请我一顿饭的，这才几天，就想耍赖啦！”

    云非凡一愣，猛然想起来，上次为了拿到《聚灵诀》正本，却是答应了陆少泽要请他一顿饭。只不过闭关四五天，这事就忘在脑后了，不想却被陆少泽钻了这么大个空子。

    一百两银子啊！云非凡心里一抽，正送往嘴边的酒杯就是一抖，狠狠瞪了陆少泽一眼：以后绝不能轻易应承这厮任何事！

    “本来准备请你吃碗面的，你倒是贼精！一个时辰到了没有，到了就赶紧走！”云非凡没好气地催促道。

    “早着呢，早着呢，不急不急！”陆少泽笑呵呵地安慰着云非凡滴血的心。

    既然是自己出钱，这些菜就不能浪费了。云非凡懒得再跟陆少泽罗嗦，埋头痛吃起来。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啊，怎么也得吃点回来。云非凡却不知道，一百两银子只是游湖的钱，饭菜是另计的。等到下船算账时知道了，却已经晚了，把陆少泽扔进湖里在捞起来再扔进湖里也只能稍解心中郁气。

    不过现下，两人倒还十分融洽。

    饭后，两人将桌子移到船头，船娘提着炉子避到船尾去了。

    陆少泽站在船头，望着烟波浩渺的蕴神湖，饮下一杯清酒，顿时文兴大发：“·····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赋文自然不是陆少泽能写出来的，而是儒门中古诸子中最杰出的天才——苏子的代表赋文之一，叶秋小时候在私塾就背诵过。

    儒门中古纪元人才辈出，晏子、李子、范子、王子、苏子等诸子文采、修为直追儒门上古二圣，惊才绝艳、震古烁今。在儒门最强盛的中古中期，与人教联合，差一点就剿灭了道门。但道门自远古纪元立教，历经远古、上古、中古近百万年，底蕴之深厚无与伦比，在儒门与人教的压制下虽然步履维艰，却仍然避免了灭教之祸。

    中古纪元后期，儒门人才渐渐凋零，又与人教发生矛盾，渐渐衰落下来。道门却趁着两教分流，再次雄起，以一教之力压制人、儒两大教。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儒教、人教不得不重新联合，抵抗道门压迫，只不过两教联合也远不复中古中期的盛况了，只能在道门淫威之下苟延残喘。

    但道门也好景不长，中古纪元末期，道门内部发生剧变，整个庞大的道门一分为二，分流出魔门一支。魔道两教仇深似海，连连大战，死伤都十分惨重。道门因此实力大减，无力再压制人、儒两大教，反倒开始与人儒两教联合，共同压制魔教。

    盛衰之理，天命耶？人事耶？云非凡思绪混杂，仰头吞下一杯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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