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奈何桥风雪一战,陈长生险胜徐有容,就此确定了自己在国教里的继承者地位。
但那夜他并没有去光明殿,而是去了福绥路与徐有容吃了顿牛骨头。
迎着无数震惊视线,举手替他请假的人是唐三十六。
低着头替他接过代表国教权柄的神杖的人也是唐三十六。
今天拿着神杖主持离宫阵法,锁定满院风雪的人还是唐三十六。
这种压力实在是太大,即便是唐三十六这样的人也不愿意再有下一次。
陈长生看着他笑了笑,回头望向风雪里的院落,笑容渐渐敛去。
诸殿齐聚白帝城,等于把离宫大阵搬了过来。
如果先前魔君动手,他真想冒险试着杀对方一杀。
遗憾的是,也有可能是庆幸的事——魔君没有出手。
不会再给他们像今天这样的机会。
他和魔君都有可能平安地离开白帝城,那么……
“有件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做。”
他对唐三十六说道。
唐三十六神情微异,问道:“什么事?”
陈长生说道:“帮我写几封信。”
唐三十六不明白他要自己帮着写什么信,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脸上神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情书?虽然你的文采远不如我,又何至于学那些愚蠢少年,莫不是要给落落殿下写信,怕圣女看见?”
陈长生想要解释几句,最终只摇了摇头,显得很是无奈。
……
……
唐三十六今天凌晨才到的白帝城。
因为来的太急,时间太匆忙,他还没有带太多唐家的下属,只带了五样人。
正是前些天在汶水城里的那五样人。
在商行舟与陈长生的师徒之争里,唐老太爷依然偏向前者,但在与魔族有关的大事上,他的反应非常明确,只要陈长生需要什么,他便可以提供什么。
国教众人也是今天凌晨刚刚抵达。
陈长生一直知道此事,所以当魔君邀请见面的时候,他要把时间定在今天。
唐老太爷都派出了最强大的力量,离宫更是如此,甚至可以用浩荡之势来形容。
在户三十二带回的陈长生谕旨后,司源道人连夜从离宫出发,在半道与凌海之王、桉琳会合,带着七千护教骑兵从松山军府直插西原,过了葱州军府与熊族部落接上了头,悄然进入了红河流域。
那七千护教骑兵如今在对岸的深山里藏着,虽然无法撼动妖域的整体局面,但也不失为一种震慑,至于随身携带着离宫重宝的四位大主教,更是谁都无法忽视的强悍力量。
当年的国教六巨头随着牧酒诗被逐、白石道人被诛,又重新填补上户三十二,还有五位。
现在有四位都离开了京都,来到了数万里外的白帝城。
茅秋雨没有来,在很多人想来,这位境界最高的国教巨头没有出现,是因为要镇守离宫,但陈长生知道并不是如此,而是因为茅秋雨正在闭关,等待破境入神圣的那道天机。
白帝城的事情当然极为重要,教宗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但在陈长生看来,茅秋雨正面临着重要的时刻,能否不被外力干扰,能否成功晋入神圣领域,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望向凌海之王,问道:“谁在替茅院长护法?”
“天道院现在由树心道人暂管,庄之涣一直住在离宫里。”
凌海之王说道:“除此之外,宗祀所大主教以及青曜十三司的数位师姐,也一直随侍在旁。”
庄之涣出身贫寒,因为受资助求学的关系,与汶水唐家向来亲近,在做了很多年茅秋雨副手后,终于在数年前成为了天道院的院长,无论境界实力乃至眼光手段都非常了不起。
由他亲自替茅秋雨护法,再加上那些境界实力同样强悍的青藤六院大人物,按道理来说,陈长生应该不用再担心,但想着庄之涣的那个儿子,他的的神情难免有些异样。
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年周园里的那段故事,以及庄换羽在井旁自刎的惨事,明白陈长生的担心。
凌海之王看了司源道人一眼,司源道人装作没有看见。
桉琳很是无奈,上前对陈长生说道:“临行前,道尊降下谕旨,着相王负责此事。”
听着这话,陈长生先是微惊,然后才醒过神来,不再言及此事。
很明显,他的老师不会在当前的局势下做什么,那么着相王负责此事,应该是要安他的心。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陈长生问道:“怎么了?”
司源道人说道:“辛教士去奉阳县城之前,他见过一名长春观的道人。”
陈长生沉默了。
辛教士去了奉阳县城,然后死在了那里。
这就是为了让别样红与无穷碧相信杀死他们儿子的人是陈长生。
——师父,你就真的这么想我死吗?
陈长生已经记不得这是天书陵之变后,自己第几次想到这个问题。
虽然现在局势有变,无论朝廷还是商行舟,都要寄希望于他在白帝城里做些什么。
但谁知道这份执念究竟有多深?
凌海之王脸色沉郁说道:“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如果有人在背后捅刀,那可很难应付。”
国教有着难以想象的底蕴与隐藏实力,即便整座离宫都被陈长生带到了白帝城依然无所谓,可如果商行舟不想看到国教多出一位神圣领域强者,现在谁能拦他?
陈长生表示这件事情不用再讨论。
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神情微异,但不再多言。
万里远来,又在风雪院外承受了长时间的压力,国教众人与唐三十六已然极为疲惫,但他们现在还不能去休息,因为关于某件事情,陈长生需要他们给出意见。
道殿里变得很安静。
从天书陵之变开始,人族的神圣领域强者回归星海,在最近这些年似乎变成了很寻常的事情,但那终究是人族的内部斗争,但别样红与无穷碧是死在异族人的手里。
凌海之王说道:“牧夫人必须死。”
哪怕是国教巨头,依然没有资格言及一位圣人的生死,如果放在往常,可以称之为妄议。
但他就这样说了,众人也很平静。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