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妲哪里懂得陈侯与公子旦之间的搏弈,她今年才十五岁,正是初展风情时,去年冬祭,公子旦曾到过陈郡,那时她初见这骄濯俊朗如玉树明月般的男子,便是心如鹿撞,久久难忘,不想今年冬日,竟又见到了这让她惦记了许久的男子,而且陈侯还特意让她来款待他,虽未明言,但许配之意已是明显,哪还不让她暗暗欢喜,故而她迫不及待地大摆宴席,将平日里一众相好的姐妹及她们的夫君或是兄弟都请了来,一则是为讨公子旦的欢心,有心给他介绍一些人脉,二则却是向那些贵女们暗示,这出众的男子,是她的,旁人谁也不许跟她抢。
然而事情总会有些意外发生,比如说,代姬便是不请自来的恶客,虽是恶客,叔妲却拿她没有办法,谁让代姬是长辈,是她的婶婶,人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可宴席才刚刚开始,代姬便已开始不安分,不但离了自己的席位,还坐到了公子旦席间,靠得那么近,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叔妲气得差点要跳起来,事实上她已经跳了起来,不过却又被人按了下去。
“叔妲,别急,看我的。”
说话的女子是叔妲的一个堂姐,前年嫁给上大夫庄伯为继妻,故唤做庄姬,叔妲与她向来亲厚,自己那点小心思,跟谁都没说过,却只告诉过庄姬。
庄姬一向不喜代姬放荡,只是辈份低,往日只能在腹中暗骂而已,然而自从她嫁给庄伯为继妻之后,就不再掩饰她对代姬的不喜。女子出嫁从夫,亦以夫为贵,代姬是亡夫之人,继任代君的又不是她的亲子,所以她根本就不回代地,常年就在陈郡里纵情声色,而庄姬之夫,上大夫庄伯却是朝中重臣,与上大夫陈仲并列,素有左右二相之称,纵使前任代君还活着,顶多就是一个空有封号和一块不怎么富庶的封地的宗室子弟而已,权势地位又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所以代姬在庄姬面前,自然也就是空有一个长辈的身份了。
倚仗夫家,庄姬纵是小辈,而宴席之上,她的席位却还在代姬之前,靠叔妲最近,此时见叔妲气恼,熟知这位堂妹性情的她,自然是赶紧把叔妲按住,而后端起酒樽,向公子旦的席位走去。
待走到近前,庄姬却是故作不留神,将酒樽摔在了地上,酒液四下飞溅,却是大半都洒在了代姬的身上。
“哎呀……婶婶恕罪,侄女一时手滑,不慎失手……”
虽是请罪,庄姬却是半点请罪的姿态也无,反而挑衅般地看着代姬,差点就没有脸上写上“我就是故意的”几个字。
堂上歌舞依旧在继续,然而被叔妲请来的那些贵女们、公子们却是被两个贵妇的对峙给吸引了注意力。庄姬多次放言对代姬不满,陈郡里谁人不知,此时二女竟又对上了,旁边还有一个叔妲虎视眈眈,一个个顿时都来了兴致。
“公子,我的衣裳脏了呢,你看……”
代姬理也不理庄姬,美丽的面容挂上几分委屈,眸中媚光泛波,一边向公子旦抱怨,一边却拉起被酒汁溅湿的衣角,露出了半截如雪小腿,竟是毫不避讳地伸到公子旦的面前,几乎就要探到他的衣袍底下去。
“□□!”庄姬脸都青了。
公子旦也委实有些吃不消这放荡美人,纵使美人养眼,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此举动,终还是过了,忙起身退出数步,尴尬不能言,却不防有几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是围观的几位公族贵室子弟在那里艳羡不已,暗道代姬这□□瞧中了公子旦,只怕很快就能把人勾入床帏中去,这公子旦可真是艳福不浅。
代姬见他俊面染红,不由娇笑起来,竟是依依袅袅随之起身,毫不顾忌地又偎了过去,柔若无骨的手掌在公子旦的俊面上一抚而过,道:“公子风采,冠绝陈郡,庄姬侄女儿,你家那糟老头儿,可及公子万分之一?我欲请公子为我入幕之宾,你若也喜欢,咱们婶侄与公子同床而乐便是,何必作这惺惺之态,贻笑大方。”
这话着实露骨直白,放荡至极,竟是震得满堂无声。
公子旦冷不防被吃了一记豆腐,再听得这无耻之言,饶是他心性极佳,也不由得生出愠怒。
“无耻,代姬,你还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君侯懒得管你,代君不能管你,你、你自甘下作便罢了,却拉我下水作什么,我庄姬岂能与你一样……”
庄姬气怒之极,她本是来寻代姬的麻烦,不想竟被代姬一番话给拖下水,若不发作一场,传扬出去,倒真成她不满庄伯年老,看中公子旦欲与之寻欢了。
她这一发作,公子旦的怒气却是被压了下去,实不愿女子一般计较,他走上堂中,稽手四面一环作告罪状,而后又向主位上的叔妲一礼。
“旦已酒足,兴尽,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