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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二十七岁。某绿色文学城后宫三千佳丽之一,扑街写手一枚。
都说了是扑街写手,那赚到的稿费收益是指定养不活自己地,为了生存,在离家六公里的地方找了个网吧当收银。当然,虽说怎么看她都是收银正职、写手兼职,但她这个扑街也有着一文证道的梦想,幻想着能从扑街透明火箭般上窜、越过真空粉红紫红的门槛挤进大神领域;所以她总固执地坚持自家正职乃是写手,网吧那小收银工作才是兼职。
——明显,承载她希望的火箭出产地印度,于是这些年她就见地面瞎热闹,没见过上天。
家在n市这种十几线小城市,能厚着脸皮挺过亲朋好友三姑六婆的花式白眼大大咧咧地单身到现在,的脸皮厚度和精神抗压能力是不容置疑地;用她的说法,再忍三年扛过三十岁那道坎儿,谁再跟她说结婚这事儿她就抱着谁胳膊大哭怎么自己没人爱没人疼没人娶、眼看人老珠黄后半辈子没了依靠求介绍优质多金男,顺带编出一连串言情小说男主标准的高规格要求,再一天二十个电话夺命连环催那些自告奋勇要当她媒人的家伙,看谁还无事就往她身边念叨!
总之——是个不婚族,坚定地执行了二十七年不婚政策的单身主义者,虽然她自己就写着爱来爱去缠缠绵绵的浪漫言情、平时打发时间的消遣除了玩儿网游就是看各种绕着男人转的宫斗宅斗文,但她对于什么浪漫啦、一生所爱啦、纠葛缠绵的爱恨情仇啦……是一点儿都不报期望地;少女漫画乙女游戏里的桥段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但要是让她往自己身上安插,她立马能抖出十几斤鸡皮疙瘩来。
2016年1月x日,离日更死线00:00还差四个半小时,这一天半个字没码的毫无压力,仍旧戴着耳机与战友拼杀在网游的竞技场里,口中不时发出低音炮般的咆哮:“你特喵煞笔啊?人家开爆发你不躲?!”
“你会不会玩远程?远程精髓是什么知不知道?猥琐!猥琐点啊老兄!你跟煞笔近战似的挺着胸膛到前面去跟人家比胸肌,你是煞笔中的战斗机吗?!”
客厅里看《芈月传》的谢妈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抄着吃剩的香蕉皮冲进房间,重重往她电脑桌上一甩:“你说话就不知道客气点!一口一个煞笔都是跟谁学的?你这样人家还愿意跟你玩?难怪你嫁不出去!”
面皮一僵,心虚地冲开了狂怒状态的老妈讨好地笑;耳机里刚被她喷成天策的队友气纯委屈的声音连谢妈都听得见:“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我妈帮你说话你还喘上了!你不煞笔我能喷你吗!”怒。
谢妈亦怒,当即使出谢氏扫地僧终极大招:拔网线。
“妈!我竞技场还没打完呢!”惨叫。
“打什么打!你是玩游戏还是练嘴皮子呢?!你那嗓门叫得隔壁邻居都听得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翻了天了!”
“这不……要不我小点声儿?”
“骂人小声点就不算骂人了?门都没有!”
“妈~~这都八点了,我还没写小说呢~~”
一番哀求,总算是把网线从谢妈手中要了回来;谢妈一点儿也不放心自家姑娘——没办法,母女,太熟悉了,于是她将的房门大大打开,把沙发挪到能看到她电脑桌的位置,只要上了游戏,她就预备着放大招。
上线跟队友们道了个歉,玩游戏的心情没了,索性打开软件老老实实码字;她从小混在男孩子堆里长大,性格上很是大大咧咧,朋友圈里谁提到她都要伸出大拇指赞一声“真汉子”;但说到底她的生物性别还是女性,也有着属于女性细腻的一面,比如她正职(兼职)的晋|江文学城网站,她就是专攻浪漫言情这一块的;虽然写了几年了还是个扑街,但码出来的那些悱恻缠绵的幻想爱情故事也很是吸引了那么一批小读者。
晋|江对写手的更新量要求不大,适合这种另有兼职(正职)、还要分出时间玩游戏看小说的闲人;洋洋洒洒三千字、为文中的男女主编织出一段小小的感情波折,这一天的日更就算是完成了。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数数烟盒里所剩无几的存粮,随手抓了件外套,跟谢妈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妈,我去买包烟——”
“抽、抽死你!”谢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她当然是反感女儿抽烟的,无奈反感了几年都没见成效,这会儿也懒得浪费口水了。
过了晚上十点,住的这个小区也没见冷清,租进来住的年轻人有些才下班、有些刚准备出门,又有退休的老人家这会儿才结束夜钓回家。这座城市搞了几次拆迁都没涉及到这片已经有了三十多年历史的小区,居民们早几年还盼着赶紧被划入拆迁区域好等安置房,到了这两年心也冷了;在别的地方买了房子的人家就把房子租给外地人、舍不得搬走的老人家们没事儿凑一起打麻将,跟搬来的外地人处得也算不错。
“去上班啊小三。”租住在家对面单元的福建佬这会儿大约是刚关门,拎着店里卖剩的东西回家,看见下楼立即操着他那口福建普通话热情地打招呼。
“没呢,我去买包烟。”扳着脸回答。她倒不是对福建同胞有什么偏见,在对方的地域称呼后面加个“佬”字纯粹是抗议对方每次看见自己时的叫法——汉语言文化发展到现在,“小三”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儿。
“女孩子家家的抽什么烟啊,我跟你讲,烟抽多了对皮肤不好,还容易老,到时候嫁不出去……”福建佬硬是不上楼了,就站那儿开始人们遇到大龄未婚女性时必然的偏见式老生长谈;这种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长谈往往冠以“为了你好”的绝对正义理由,并且不管说什么,都要以“嫁不出去”为结尾。
“是啊是啊。”嘴上随意地敷衍着,脚下疾行如风、快速走出音波伤害范围。那福建佬看着老相,其实真没大她几岁;就因为有了两个已经上小学的小孩儿,每次看到她都摆出一副长者嘴脸来。
拥有“强行无视”与“脸皮厚度增加100”这两个终极必杀技,应对让广大单身女性颇为头疼的“为了你好”型小怪时总是显得那么的从容不迫、那么的高手风范;福建佬准备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只能冲远去的背影干瞪眼了。
这片小区建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时期的城市规划者大概是做梦都料不到仅仅三十年后小车就成了普通人的生活必需品,压根儿就没有设置停车场;于是小区一到入夜,各种走道夹缝就成了有车一族的兵家必争之地;从家所在的单元到香烟小卖部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就亲眼目睹了两次关于停车位的嘴皮子战争,还顺带冲满头大汗努力倒车的发小打了次招呼——发小上班地方远,花两万块买了辆二手车,用了没一年油费和停车费已经超过车本身的价值了。
走出小卖部——时髦点儿的说法,应该叫小超市——开烟盒抽了一根点上,往回走的时候她的步速就慢得多了。这屁大点地方来回出入的都是熟面孔,上一次抢劫案发生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开始西部大开发整顿治安之前;反正就算是半夜三点在自家周边乱晃,那安全性也是杠杠地。不说别地,每栋楼都有人家彻夜灯火不熄、麻友们挥洒激情战个痛;那几百瓦的大灯泡比路灯还亮、搓麻声更是声震十里,想找个阴暗无声的角落再摆出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恐怖片谱儿都比较困难。
叼着烟哼着周杰伦的歌往回晃悠,走到居民楼之间的转角处时,一道激烈的强光忽然在极近处乍现。
“哎呀!”狗眼差点被闪瞎的大退一步,眼睛下意识地闭上,再睁开,强光不再,但身前那两排小车中间狭窄的走道上突兀地多了个人。
这处的路灯没坏,自从那什么安全文明城市还是啥玩意儿开始搞以后,小区的安全卫生设施查得挺严,连小广告都少见,小时候常见的什么垃圾箱一堵半年、路灯杆都被人嫌碍事砍了回家烧火之类的事儿是完全绝迹了。
一个大活人跟瞬移似的出现在眼前,正常点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马上尖叫跑路或是立即凑上去嘘寒问暖的那是电视剧;站在十米之外眯着眼睛警惕地打量这个突兀闪现的家伙,数秒后她脑中出现一串省略号弹幕,并将手伸进兜里去摸手机——
说起来这还是她人生二十七年第一次打110,想起来还有点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