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口位于洛阳东北部,是邙山古道的入口,而邙山又系秦岭山脉的余脉,连绵不绝。书中记载,这里的古墓冢连着冢,墓压着墓,数不胜数。就是不知道这次我们要找的东西是在地上,还是地下。地上倒还好说,要是地下,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性质的活动了,这一切还要等见到了装备才能有分晓。有的时候,装备就很能说明问题。
不过,这一点小膈应并没有影响到我们雀跃的心情,尤其是没有影响到师弟的。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吧嗒吧嗒絮叨着那个旧派,究竟会是何方神圣,有没有三头六臂。
说老实话,我也挺好奇的,做我们这行,身手敏捷这是基本功,每个人还得有个拿手绝活才算数。师弟脚风快,手又轻,这世上只要他想,就没有取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师弟的手艺是探囊取物。我自是没有师弟这等功夫,可我的手艺说出来也不一般,我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任何一种毒,致死致残致痒致幻,毫不客气的说,用毒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旧派这么厉害,手艺一定也不一般,有个通天眼读心术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我们从老城出发,先打车到关林站,然后转乘大巴,上二广高速,不到50分钟,就到了孟津。邙山古墓群是景区,现在又正值暑假,游客颇多,装备就是混在驴友团里带过来的,那个给我们送装备的驴友看着有些面生,不过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安全。
装模作样地买了门票,我们就在入口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阴凉处坐了下来,说是阴凉,其实一点也不凉快,不过五分钟,汗就流的满脑袋都是。师弟最受不住热,用手一个劲地在脸前扑扇,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一会进来一窝人,就是不见什么旧派,倒是见这里的女导游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师弟看了一会就咂咂嘴,道:“我靠,早知道咱也报个团了。”
我顺着师弟的目光,果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等她正脸一转过来,说实话,真的不咋样,就是胸大了点。我指着旁边那个旅行团的导游道:“要报也是报这个。”闻言,师弟飞快地上下扫了那个女导游一眼,突然就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我一愣,靠,不是吧,还来真的?一边拾起师弟的背包,一边两步追上去,真怕他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有一回任务,他就骗一个女销售说自己要买房,让人家带着楼上楼下跑了四个户型,中午还一起吃了顿饭,等到下午签合同付首付的时候,师弟就面不改色地把我的信息填了上去,后来的一个月,我就一直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还他娘的都是在半夜,一接起来对方二话不说,张嘴就哭,哥啊叔的乱叫,真把我烦得要死。所以这次,说什么我也得拦住他。
我这一闪思,脚下不觉慢了一步,师弟就跟那女导游搭上话了,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涌进来了两个外国的旅行团,刚好隔在我跟师弟中间,我心里一咯噔,完了,又他娘的准备换号吧。
差不多十分钟后,等我满身大汗挤到人群那边,一看,靠,师弟居然不见了?只有那女导游跟她带的团还在这儿,我心中一愣,事后?忙捏紧手机准备开溜,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我扭头一看,呵!冤家路窄,不正是那个女导游么?我硬着头皮,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那女导游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笑了笑:“那帅哥说的真没错,还真是假正经!喏,他让我转告你:方向盘失灵了,旅游可能出了问题,他等不及,先去看看。”
我心中一惊,这是我们的暗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地图丢了,那个驴友可能有问题,师弟先追过去了。
我一面跟那女导游道谢,一面又问她师弟往哪个方向去了,那女导游又笑了笑,伸手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追着追着,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中草药味。这味道极淡,如果不是常年用毒或者嗅觉天生异禀之人,根本闻不出来。
我一开始怀疑是不是师弟给我留的记号,可师弟的背包现在在我身上,而且以这味道的复杂程度,别说是师弟了,就连我只是闻一闻,也很难一模一样地调配出来,想必这配药的该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而这种人,如果不是普通游客的话,那就极有可能是我们要找之人。
我忽然又想起那个旧派,我们这一走,跟他肯定是要走散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一路上念着那个旧派,害得我们掉以轻心,我们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虽然时至今日,我都不相信有人能从师弟身上偷走东西,可他丢东西的本事,我也是深受其害。所以归根结底,地图弄丢了,那个旧派起码得负一半的责任,那他也就别怪我们弃他而去了。
我追着那药味又跑了一阵,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碰到几个旅游团,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认,那个驴友的长相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有个大概,看着看着似乎又都觉得不像,后来越往北走,游客越稀少,渐渐地我发现,我他娘的居然迷路了。
其实也算不上迷路,因为我本来就不知道目的地在哪。我又绕了几圈,游客已经全不见了,满眼都是高高矮矮的土坡,野草丛生,有些竟然蹿得有一个人那么高,看样子这里应该不是景区。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后背上背包盖住的那一块,跟个小火炉似的烫得厉害,我实在受不住,就把背包取下来,一手一个跨在肩膀上,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这时,我突然听到哪里传来一股“哗哗”的流水声,好像有河。
我顿时来了精神,寻着声响,翻过前面的小山包,一看,丫还是条大河!这河的位置说来也奇,就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三面都是大山,再往前就是一条垂直陡峭的瀑布。光听着声响,暑气已经消了大半,更别提瀑布带动的空气流通了,真他娘的得劲儿!
我脱下装备,刚想往水里跳,忽然发现这河水中间似乎隐约拉着一条绳子,一直连到河对岸,看山体上绳索打凿的痕迹,还是新的。再趴下来仔细一看,他娘的,连这绳子都这么眼熟,一看就是我们常用的货。
我立刻想到,既然这套装备是那个驴友带给我们的,那么很有可能他自己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套,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我想不通的是,他要过河,为什么把绳子拉这么低,几乎就埋在水里面了,这没道理啊,还是说他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到河里洗一洗?
“师哥,伟大领袖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师弟在的话,他一定会这么说。
很多时候,我就是想得太多,吃了三思而后行的亏,做起事情束手束脚,师弟正好跟我相反,行而后三思,我俩在一起也算取长补短。可偏偏我叫乾一,他叫兑二,乾兑生坎,坎为水,我俩在一起都他娘的水命。
我扎紧两条裤管和袖口,攀着山体往下爬了一段,很快就到了水面拉绳子的地方,这时,我看到绳头的锁锥边上,刻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号,我顿时安下心来,这是我跟师弟之间的暗号,这小子果然也下来了。
到了这里,就只能倒挂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好在河水还算清澈,肉眼在水下能看见起码三四米之内的东西。下去之后我发现,这河水其实不深,大概在两米左右,由于常年水流湍急,河底别说活物了,连个杂物都没有,光溜溜的。我大概每爬个三分多钟,就得浮上来换一次气,换第四次气的时候,差不多就快到对岸了。
这时,我隐隐看见河底下好像画了个什么图案,再仔细一看,正是一个不规则的三角符号,看这形状,应该是师弟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刻上去的,最后一个三角的口都没有封严。师弟眼睛毒,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河底的什么机关,然后在这里留了记号给我?
想着,我立刻浮上来换了口气,重新沉下水里开始摸索。可渐渐地,我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这河不深,我用脚倒挂在绳子上,再加上手臂的长度勉强能够到河底,只是双手一离开绳子,整个人就被水流冲得往前荡了出去,我忙夹紧双腿,锁住脚上的绳子。这样下去,别说摸到细小的机关了,被水流带走冲到瀑布下面摔成肉泥,也是迟早的事。
这样撑着不到三分钟,我就发现或许我还有另外一种死法——憋死。我权衡了一下,如果在摔死和憋死之间选择一种,我还是觉得摔死更爽快些,起码那是一瞬间的事,憋死就太他娘的痛苦了。
可能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祷告,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极强的水流猛地朝我冲了过来,像一只巨大的拳头狠狠打在我的肺上,我立刻就呛了口水,跟着脚踝一酸,整个人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无情地带了出去。
可我们这种人天生都有一种觉悟,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我条件反射地拔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往瀑布上扎,可刀尖只发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刮划声,显然,这点阻力在大自然面前根本不顶用,我还是做着最标准的重力加速度落体运动。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以后我的墓志铭上一定让师父给我刻上这句话,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不要刻了,太他娘的丢人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腿上突然一紧,不知钩到了什么东西,我居然在瀑布上倒挂着停了下来。“师哥,你别乱动,我们拉你上来!”师弟的声音跟着从瀑布里响起。
嘿,看来这下死不了了,墓志铭啥的还是容我再斟酌斟酌。
把我拉上来的过程,异常艰辛,可都是力气活,这里就不再赘述,只说上来之后,我才明白师弟那句“我们”的含义。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无独有偶,正是我们煞费苦心穷追猛打的驴友,也是这次行动的另一个搭伙人,那个旧派。
我不由好奇地打量起来,这人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两条胳膊两条腿,身材倒是相当匀称,一看就是有料儿的,背上跟我们一样背个大包,脸上却是一脸的冷漠。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好感,谁让这小子还有点姿色呢。师弟也算是有姿色的,可惜他话太多,一张嘴就漏底,让人姑娘啥幻想都没了。
师弟像是跟他已经很熟的样子,介绍道:“小师傅,这是我师哥,乾一。”
那人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起身道:“休息好了,就走吧。”
我心中一愣,看来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旧派果然恃才傲物,瞧不上我们新派,不仅偷地图的事不跟我们解释,甚至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上来就是条冷板凳,看来这以后的合作怕是不会那么愉快了。
我满腹疑惑,只能拉住师弟走在后面,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师弟得意地笑了笑,晃了晃脑袋:“天机不可泄露。”
我斜了他一眼,每次他说什么狗屁天机不可泄露,其实就是通过女人打听关系,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他?所以他这么一说,我估摸着这件事可能就是这样的:师弟这个人,对女人有种天生的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与其说他记得那个驴友的长相,倒不如说他记得那个驴友所在旅行团的女导游的长相,旅行团里突然少了个人,问谁最清楚,当然是导游,所以,在我们玩笑的时候,师弟发现了那个女导游,并且花言巧语之下,问出了驴友的行踪。
想来,也算是立了一功,那就由他嘚瑟去吧,我接着问道:“好吧,那这瀑布这么宽,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从中间下来的,万一我走了迂回路线,岂不是摔死了?”
师弟嘿嘿一笑,说:“方才我也是这么问小师傅的,小师傅说,这河道中间低两边高,水流会往中间聚拢,何况他自己下来的时候已经试过了。”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随即又问:“那你问没问,他为什么要偷地图?”
师弟两眼一瞪,瞬间就变了脸:“师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中听了,地图是咱丢的,又不是人家偷的,你看,咱们一遇到危险,人家不马上来救咱们了?”
我看他左一口小师傅,右一口小师傅,满眼放光哈喇子乱流的没出息劲儿,要不是我知道他真不好这口,分分钟揍丫的。
知道再从这小子嘴里问不出什么,我便把注意力放在路上,刚才一直想事情,没注意到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月牙形的弯道,那道瀑布像一个水帘子一样遮住了月牙的一边口子,越往里走,弯道越宽,然后再变窄,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是要通到大山的中心去。
我正想问冷板凳把地图要过来,却看见他贴着山墙突然不动了:“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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