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呼呼.”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卢戈浑身燥热惊醒,他眼中倒映着硝烟弥漫的天空,身下不断传来血液横流令人作呕的触感,随便动一下就会碰到不知是谁已经冰凉的尸体。
多少天了?.不知道.之前完全没有余力去想三度黑夜降临,三度朝阳升起.应该是三天了吧.从悲风城攻防战的第一天,乃至第一秒起,战况的烈度就远超想象。
王国军的攻势实在太猛烈了,炮弹重弩如雨点般落下,人潮汹涌登上城墙,天空中发动空袭的翼兽骑兵比乌云还要密集。
第一天,两万多起义军就已死伤过半,满城都是尸体和抱着残肢哀嚎的伤员。
第二天,能够投入防御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伤员全部被强行送上城头,重伤不下火线。
再到后来,不止是重残伤员,做饭的,医疗的,只要是能扣扳机的,全部被投入战场,硬生生打到了第三天太阳升起。
在高强度的战斗中,别说那些没有超凡之力的战士,即使是卢戈这种强者,身体都快垮了。
他今年四十不到,正值壮年,又有魔药之力,本应是年富力强之时,壮硕的身躯能令最强壮的勇士为之赞叹。
可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死战,他一滴水都没喝,一口饭都没吃,就这么跟敌人拼杀了整整三天,体内所有养分都被耗光,耗到后面身体开始分解肌肉,脂肪威猛壮硕的汉子硬是打得脱水,打得皮肉萎缩,远远看去就像一具骷髅。
此时的卢戈面颊内陷,眼眶深凹,全身上下只剩皮包骨,他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现在终于有喘息的时间摸向腰间的水壶,却发现水壶早就在激战中被打落,自己竟毫无察觉。
最后,他只能去喝地上的血,充满腥味的液体涌入口中,他只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痉挛的胃部让整个人弓了起来,趴在地上哇哇大吐。
因为三天没有吃喝,胃里全是空的,他只能吐出点血水和胆汁,吐完又开始喝,喝了又吐,反反复复不知几次,直到喉咙不那么干了才停下。
卢戈擦掉嘴角的血渍,从高处遥遥望去,悲风城城墙第二天就失守了,后面一直是绞肉机般的巷战,城外月桂花旗帜涌动,看上去有些混乱,且并没有向悲风城继续涌来,而是不断开赴西侧。
显然,奇诺突袭王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王国军开始回援了。
以翼兽骑兵的速度,从王城到悲风城需要24小时。
也就是说,王国军现在接到的军情发自昨天。
这一天一夜,王城战况如何?奇诺赢了还是安德烈赢了?亦或是还在缠斗?王国军不知道,卢戈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做了——弄脏自己的手,替奇诺换来了三天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逃离悲风城躲起来,等候最后的消息。
卢戈撑起筋疲力竭的身体,刚准备离开这里,旁边的尸堆中兀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那是一名只剩半截身躯的奴隶战士,那双眼睛恐惧、空洞、不停流淌着泪水,却仍旧充斥着希望:“炙热天火.已经第三天了炙热天火要来了吗?”卢戈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来不及回答,这名战士就失去了气息,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帮对方合上没有瞑目的眼睛。
王国军收到王城遇袭的情报后,虽然主力已经开始回师,但不代表放弃了对悲风城的进攻,他们必定会将这里的起义军斩尽杀绝,只是不像原来那样全军齐压罢了。
事实上,全歼悲风城起义军也要不了多少兵力了,两万多起义军打到现在,还活着的可能也就百余人,他们三五成群分布在城中各处,正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抵抗,为了一个从最开始就不存在的希望。
卢戈撤往秘密地道时途径城中指挥部,一支小队从巷子中撤了出来,总共有六名战士,带头的人让他非常意外,居然是三天前和他在破晓时分谈心的露塔。
露塔灰头土脸,身上不知带着多少伤,声音早已因长久的呐喊而嘶哑,她没有发现暗处的卢戈,搀扶着同伴喊道:“快守住指挥部.已经第三天了,炙热天火马上就会降临!王国军一定会灰飞烟灭!”卢戈看着露塔的背影,眼神无比悲哀。
他穿过中心城区走进一座民宅,打开隐蔽的地窖,逃生地道展露在了眼前。
地道中的风徐徐扑面而来,带着独有的青草香,它通往悲风城外一座森林,只要逃到那里藏起来,应该就安全了。
奇诺已经和卢戈相约过,如果王城那边行动失败,就让他隐姓埋名逃出国境,从此躲起来不问世事。
如果成功,那就相会于多古兰德之巅。
现在,卢戈完成了坚守三日的任务,不需要再撑着了,逃生之路就在前方,踏出一步就能离开悲风城这个地狱。
然而在这咫尺之遥,他却是呆呆伫立在那里,脑海中满是死去的同伴、以及他们所寄托的希望。
卢戈心中现在有两个声音,一个告诉他:“走吧,两万多人都卖了,你已经是一个脏透了的恶魔,还装什么伪善?”另一个声音告诉卢戈:“如果你就这么走了,你不仅手脏了,心也脏了,你就再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卢戈痛苦地揪着头发,双眼紧紧闭着,眼缝中出现些许泪光,他狠狠暗骂了一句,又转身走了出去。
卢戈原路返回指挥部,敌人还没打到这里,露塔等人正尝试搬运家具做路障。
露塔看到卢戈,先是一愣,随即无比惊喜:“卢戈大人.你还活着?!”卢戈:“走.”
露塔不解:“走?去哪?”卢戈刚想说什么,突然怔住,呆呆地看着露塔等五人:“你们不是有六个人吗?还有一个人呢?”露塔指向后方那处独立空间入口:“哦!我怕奇诺大人忘记时间,让一个兄弟进去提醒他,已经过8点了!”卢戈神色复杂地闭上眼,久久没有出声。
不多时,那名战士从独立空间里走了出来,那双涣散的眼瞳没有焦点,仿佛被抽掉脊柱般趔趄跪倒在地,声音止不住发颤:“里面.里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