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阁楼喊话道:“三位当家的,崖顶水帘遮蔽,听着崖下山洪咆哮,要传话山脚的坑道封闭洞口了,那鱼塘也得加派人手拦堵。”
老幺苦笑道:“得,上面看守可是老娘的管家,鱼塘水冒堤坝,二哥咱得调派人手夯实堤坝了,不然冬日的鱼肉都没得吃。窦家堡那些祖宗还不得跳脚,咱这铁锅乱炖也算一绝,天下独一份。”
“他们跳脚不用理,往后也不用送,县城的酒楼那份也不用管,想要银子就拿命来换。”
瞧着窦振武还是不肯多言语,他可是窦家的亲外孙,而赵斗算是窦家的半个爷。
斗米仇升米恩,可窦家各房未必稀罕哥仨的孝敬,不如一了百了。
赵斗咧嘴道:“开闸口放进石洞内,人马都安顿歇息,不要妄动,问问这位十三爷藏匿的车马都在何处,别便宜了别人。”
跑马梁隐约间有龙腾之势,电闪雷鸣之际,雷云似有天兵列阵之势。
此时府城归德府的一处荒废客栈内,瞎子瞧着瓢泼大雨,对着赵家来人道:“鲤鱼跳龙门了,龙归大海,其势已成,又何必执着呢。”
那长衫人心里似是惊涛骇浪中一般摇晃,却又强撑着道:“大师素来铁口直断,这西北虎和辽东蟒眼下抗衡明廷已久,虽说野狼也惧怕野猪群,就朱家这群肥猪,还不是任凭李闯这西北虎撕碎。这毛头小子成势未免有些玄乎。”
瞎子哼道:“陈桥一夜变天,赵匡胤下葬那是鲤鱼擂鼓,崖山一浪头尔。天道不可言,辽东大势已成,归德府不过一山野独狼尔,芝麻西瓜的份量掂量不清楚吗?”
此话暗藏那辽东赵家后裔的背景,漳浦赵家堡却是昏了头,死扛赵九,不知事在人为,也得分是啥事。
在破庙里歇宿的布衣和尚也惊诧不已,便是天禅也有些迷茫道:“中原乃赵家故土,那跑马梁压根不是遛马的地,乃是卧龙潭,难怪筑堤蓄水养鱼,鱼跃龙门啊。山洪肆意如龙啸,岂不是天下任由其闯,赵家的好儿郎啊。”
周围的番子也算走辽东坏风水的主,这怪异的事见过了。
瞧着惯于厮杀的布衣不解,天禅无奈道:“十八座山十八座山神庙,但庙内供奉着啥,不是山神,乃是十八座城隍庙,外九山环绕内四五布局,搬来十八地狱主来拱卫那野道士,好大的手笔,范家货栈刮磨江南各地的财货多半经由此地,以江南人气来养卧龙,这手段够逆天的。”
布衣和尚疑惑道:“地府不插手人间,这是天条定律,赵九的鬼獒也算坏规矩,地狱压阵邙山,岂会来此。城隍庙的鬼气来掩护真龙天子,岂不是让乱世枭雄更加嗜好厮杀。”
天禅不渝道:“赵宋十八颗大印就在城隍庙那十八尊城隍爷肚子里,十八列祖归位布阵,再说那赵九养着诸多山寨也不是耍子,风水手段多着呢,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可是糊弄了天下。老衲隐约听着有大鲤鱼的鸣叫,瞧见林子内那大兔子冷笑着瞧着咱。不回京师了,就在这山野荒庙待着,静待事态发展。”
瞧着恼怒的布衣和尚,天禅冷笑道:“辽东一脉人强马壮,宫中那位也算昏了头,昏招迭出,布衣师弟不要多事。西北那些祸星跟赵家不对付,让侍卫们多勘查范家跟李闯的交往,那窝藏辽东的范家货栈才是大患。”
布衣瞧着探子传讯,无奈道:“师兄,探子发现山沟内堤坝众多,似是在蓄积山洪,这是水淹庞德呢。山外的打粮队堵着山口呢,范家这块肥肉招惹狼群啊。”
天禅恼怒道:“狼群不可怕,范家防备着呢,老衲看不清是谁在操纵这地。”
那范家货栈的仓储也断然不会被水淹,正经的半山腰山腹内呢,不过这山脚下的货栈大院却得给淹了。
赵斗本来是打算强攻,顾虑范家的追查,眼下这外来的江湖道人手纷杂,仍下的尸体太多,想来范家想要追查也是没法。
早前秘密挖掘地道窥探那货栈,倒运仓储分成嘛。只是那巡查严密,甚至外环地道阻挡入侵,地下铺有鹅卵石布细沙,上层都是百斤的方石条石,铁水浇灌缝隙,一整块硬铁板。
追查贿赂管库管事都没招,范家都不带从本地找人,出山都有家丁监视守护。
这回是逼得没法了,引山洪灌范家货栈,那地道在货栈外围串成网格,基本把外墙地基都给废了。
只要山洪后劲足,那铜墙铁壁的范家货栈也得成废墟。想要炸药轰,也没那必要,用棺材装着炸垮院墙又如何,还不如用山洪一事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赵斗瞧着那大车队是卯着劲赶路,直奔货栈而去,叹口气,也不知是啥红货,要不然可顺手卷走,何必糟蹋呢。
瞧着山坳沟谷里冲出来的人马帮着推车,便是那些阻挡的山匪打粮队也无可奈何的退走,向着山神庙退上来了。
窦振武已无心思再浪吃猛喝了,也懒得去讯问那假伤号,直接提起石墩子砸断那些伤号的双腿。
正经的窦家伤号哀嚎道:“武少爷,这不管咱的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能自相残杀啊,再说咱窦家可是要严惩杀戮窦家人的歹徒,便是大小姐也不能过问家规,老祖的亲卫可是直接过问此事了。”
这话说的有点隐晦,提点窦振武丫的,你不过是外孙,你杀了咱,可就不能安稳了事,有的是人嚼舌头给咱报仇,窦家的家规可是有仇必报。
“狗屁的亲卫,当小爷是傻子不成,半月前就有人秘密追踪,又是那个混账玩意缺钱花了,当这是自家的小金库啊,想杂么使唤就杂么弄,吓唬咱就不必了。方圆十里之内,潜伏的外来刀客马队可是多着呢,那个小子眼红了。”
那老幺撇嘴道:“还屁颠颠把你们运进来,让咱亲自伺候,可真是高抬你们了,来了百余祖宗胡吃海喝的,可是糟蹋了咱千余人一年的口粮。这账杂么算?”
恼怒的窦振武自知自家不过是窦家的外孙,也算是外人,接管窦家的家底有点不现实,招惹窦家的各房暗算也算正常,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老话都这么说了,又何必在乎窦家的家规呢,又何必跑出来跟斗娃厮混呢,这山神庙的财货也足够窦家挥霍三五年,也难怪这些臭虫想要谋算呢。
“武爷又何必过问呢,八老爷回去交差总得归拢人手的,咱这身伤要是说出去,你哥仨都得给好生修理。”
死鸭子嘴硬的主还是不少呢。
窦老幺懒得听这么白痴的问话,直接打个响指,来了五十余人将二十余困在木担架上的白粽子给抬走。
挂在空中的赵斗想了想道:“扔下山崖喂鱼去,想来这龙王爷相请,谁都得给个脸面,天杀尔非人杀也。”
老幺灌了几口酒道:“斗哥出手就是厉害,武哥,别生闷气,见了九叔就顺来碗猪头肉,失手也算正常,得歇着等天亮再说。封门闭关,本店打烊了。”
窦振武不想让这两哥们看出自个的小心思,想了半晌才觉得这弟弟孟大牛是梦大发牛气了,总以为窦家是自个的后背,现在看来还不如好生掌管死鬼老爹留下的王家堡呢,傻愣愣准备继承那便宜师傅画饼下的金山银海呢,
胡思乱想着,手上的石锁却狠劲的砸着,手脚都给砸成肉饼糊子。
跑上来抬担架的人手都来不及拦阻,眼睁睁的看着发飙的武少爷。
老八叔常年在外,虽是老娘的嫡亲人手,可这接管的人马可是一群花里胡哨的饭桶,吃里扒外啊,抬回的伤号被人替换,内情是无法查探的,任凭那些瘪犊子流窜了几日,想来斗娃对外人的忌讳果真没错。
赵斗瞧着窦振武心不在焉,挥手让老幺给压倒塞进窝架子里。
虽说这老哥有点呆头,却心里精明,属于那种面上呆傻的憨货,真要是信他,没准连裤衩子都没得穿了。
懒得去追查这些受伤的窦家人受哪一房指使,拿钱粮买死人命还不简单。
自个‘东征西讨’所得大部为窦家人花销,杀几个人震慑下也好。
淡然道:“操练的那千余人可都是各房塞给的眼线,早前就把派出去骚扰打粮队,也算是给他们个哑巴亏。至于围堵范家车队的虽是窦家人暗中掌控的山寨,眼下都没啥厮杀动静,就不用等着消息,分遣小队袭杀。再说海客跟西北的驼帮要是没啥交集,鬼才信,没准人家要对付李闯还有咱这些老牌的地头蛇,那些世家不过是样子货罢了。”
惨叫让赵十三都无语,自个身边的护卫可就这么给废了,那可是将近二十余人呢,本来买通窦家人换了伪作伤号混进去的,就这么折了那也太没价值了,
赵十三怒道:“你小子出个价,让九叔出来说话,咱赵家人还不至于自相残杀,这些伤号没必要都杀了,我身上的银票赎回可成,随你开价。”
赵斗还是不应声,就是不肯承认自个就是赵九的独子。
老幺淡然道:“先查查跟随进来的还有哪路鬼神,赵十三做事,要是没归德府的地头蛇相助,也断然在这站不住,樵夫遍地也不是啥好事。”
想了想又道:“倘若能换来银票倒也不赖,这个可不能私人钱庄的银票,得是官府的户部银票,晋商的密押太特么扯淡,足色的上好大定银,杂么也得敲诈一番,先问问来了多少人,分布何处,所图何事,刚刚也算急火上脑,往后这绑票的规矩还得来,咱是讲究人,不是李闯那等没规矩的混子。”
赵斗摇头道:“武哥,老幺的主意如何,窦家的事咱不多问,但老娘经营王家堡多年,在乱世道上杂么也得有足够的钱粮,少不得把窦家跟南边赵家的买卖给掐断,没准往后的省心日子都没法过,鬼知道有多少人要算计咱,便是八叔的人手也得挑出,山神庙的摊子有点大,做成夹生饭可就没法吃了,”
窦振武恼怒的哼道:“九叔死活不漏口风,连那八叔也是,你哥俩倒是能想象,可是这天下的事,不是你们能思量的这样那样,以为老十三的皮好剥嘛,他那护卫可是能跟李闯的老营对阵,不然你以为他敢闯入归德府,李闯在湖广陕西折腾,没准这老十三从山东过来,卷带过来一批响马也说不定,还有那老和尚身边也是大内高手如云,咱哥仨那人马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呢。操练的人马全特么是人家的眼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又能咋样,这世道你以为谁想做案板上的鱼肉,可是不是光你能扛住刀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