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轩内蔷薇开得正好,午后的阳光盖在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明丽的纱,温暖鲜妍。
淡香立在门口,望见她,快步迎上来,清秀的眉眼蕴着丝丝缕缕的喜气,侬丽还在为她的离去而难过,岂不知,她心里却满意至极。在蔷薇轩,她便可以常常见到三殿下。
“姑娘,殿下在偏殿等候”,兴许是心情好,淡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柔情。
苏映雪自然是认得偏殿的,但淡香俨然一副女主子的样子在前面领路,她便不动声色地跟着,也不说话。
偏殿内燃了安息香,窗子紧闭着,这香便越发地浓郁起来。
习青的药,她都是按时差人送来的,况且,习青的身体大好,何须她亲自来偏殿。
苏映雪收了心头疑惑,对椅子上的夏漠辰和床上的习青行了礼。
夏漠辰穿了一件宽袖长袍,依旧是那种皎洁的月白色,若不是海蓝色暗锦衣缘,她还以为是与晨间的同一件。墨发用一个丝带,松松在发尾系着,清美的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潇洒中尽显风流无边。
“表哥前些日子去无蝇村,是为了请一位老年人”,夏漠辰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在紫檀木桌上,目光仿若最清澈的泉,幽幽然打在苏映雪的身上:“那位老人名叫陆持正,是夏国三代忠臣。表哥说,陆老身患腿疾,胡太医随表哥前去,也未曾医好。方才,本王与表哥聊天,表哥向本王推荐了你”,他说着,望向习青。
习青咳了一声,向苏映雪道:“应姑娘医术了得,兴许可以医得陆老的腿疾。不知应姑娘可愿前去?”
三朝元老,这在任何国家,都是极为受人敬重的角色,取得他的支持,无疑给帝位增加了一道有力的保障。夏漠辰已动了让她前去的心思,即便她不同意,他也会有各种法子迫她应允,与其那样,还不如给他一个顺水人情。苏映雪道:“民女愿意。”
夏漠辰松了口气,笑道:“后日我们便启程。”
我们?苏映雪脑中轰地一声,有些晕,难道夏漠辰要亲自前去请陆持正?
“本王与你一同去,应大夫可有异意?”,夏漠辰心中也觉着自己着实有些犯贱,那不情愿都已写在了脸上,他偏偏还要多此一问。
苏映雪垂眸,目中锐利一闪而逝:“看来殿下都已安排妥当,民女自当从命。”
夏漠辰不觉想笑,只觉得眼前这人口是心非的模样也甚是可爱。
苏映雪见气色不错,便走到床边给他又把了把脉。
习青道:“应姑娘,后日,我可能下床?”
苏映雪对上他期盼的目光,微笑道:“明日便可行动无阻。”
习青明显得放松下来:“如此甚好。后日我与你们一同去无蝇村。”
苏映雪自然是万分愿意,习青这人温厚端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如玉君子,有他在身旁,她放心不少。
“表哥还要多休息才是,本王离府,黎卿身体未好,漠辞还需要你照看”,夏漠辰忽然道。
这话一出口,饶是习青再不情愿,也不能再说什么,更何况,他所言也是实情,夏漠辰不在,若他也离开,着实不妥。只好道:“谨遵殿下之意。”
苏映雪恨恨地咬了咬牙,发现习青正望着她,忙敛了眼底愤恨,微微一笑。
习青以为她不想去无蝇村,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陆老着实会选地方,无蝇村位于弥崖脚下,三面环山,与世隔绝,景色优美,称其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你走上这一遭,定然不会觉得虚行。”
“表哥说得极是”,夏漠辰道:“本王听说,这无蝇村,之所以叫无蝇村,是因为世世代代不生蚊虫,故而得名无蝇。表哥去过,不知所言是否属实?”
习青笑道:“正是,确实是无蚊蝇,无蛇虫。村民们坚信是神灵保佑,人人信善,民风十分淳朴。”
“无蛇虫?”苏映雪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无蚊虫,那他身上的蛇毒是哪里来的?
习青看她神情,已然晓得她的疑惑,叹了口气,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陆老的腿疾需要一味关键的药引,弥崖崖顶的蛇涧里生有一种灵芝,便可做这药引。只是蛇涧里毒蛇遍布,必须大量硫磺和火种,方能顺利通过,习青的身体不若黎谷强壮,按照胡太医的安排,他到村外的集市去买硫磺,黎谷泡胡太医特质的一种药浴,可防他被毒蛇咬伤。可等他买完硫磺和火种回来时黎谷已经出发去弥崖崖顶。
习青不顾胡太医劝阻,带着硫磺和火种匆忙追上去,途中遇到大批侍卫劫杀。两人合力逼退了杀手,黎谷在退敌的过程中代他受了一剑,谁知这山中竟然有食血的毒蛇,对他们穷追不舍。用尽了硫磺和火种,他们总算逃了出来,可他也不慎被毒蛇所伤。
这之后的事情,苏映雪前几日便已晓得,黎谷为他吸蛇毒,结果也中了这霸道的蛇毒。若不是习青亲口所说,苏映雪几乎都以为被毒蛇直接咬伤的是黎谷了,毕竟,他所中的蛇毒,要远远比习青霸道的多。
夏漠辰静静听着,面色凝重起来,黎谷一直昏睡不醒,对于胡太医和习青,他并不信任,内心里只想黎谷快些恢复,亲口告诉他来龙去脉,是以未曾对这些细节进行追究。可是,听习青这般细致的一番诉说,他一时有些后悔,后悔让苏映雪随行。这样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望向苏映雪。
苏映雪听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胡太医明显偏心偏得甚是严重了点。他分明是借口支开习青,让黎谷独自犯险。
黎谷为夏漠辰心腹,夏漠辰为皇后娘娘嫡长子,胡太医为皇后娘娘面前红人。
胡太医不想黎谷活着。
一个猜测,让苏映雪猛地一惊,若胡太医真的如表面那般,为皇后娘娘所用,那皇后娘娘与夏漠辰的关系
她想起了康熙的第四子和十四子,同样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的亲生母亲确真真实实全心全意地只爱护幼子。
夏漠辰自幼被送出夏国学艺,想来与皇后娘娘母子之情淡漠,淡漠到她不喜欢自己的嫡子继承大统?
也许正是这种悲凉的成长环境,才养成他那般阴狠毒辣的性子吧。苏映雪未曾注意自己内心泛起的复杂情绪,她能听得出来这其中别样乾坤,她不信夏漠辰会毫无所觉。
气氛凝重起来,习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笑了笑道:“应姑娘医术高明,也许并不需要那灵芝。”
苏映雪也笑了,倒不是她自负,习青说的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每个医生都有一套自己的治疗方案,中医更是如此,殊途而归,便是这么个理。
她这一笑,夏漠辰觉得心头压着的石头忽然就不见了:“表哥好好休息,本王与应姑娘定能请来陆老。”
习青笑容里有些苦涩:“谢殿下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