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啸虎耸然失色道:‘莫非来……’
‘了’字还未出口,满镇狗吠,已一声连着一声响了起来,霎眼之间,两人耳中除了狗
吠外,已听不到别的声音。
雷啸虎平日胆子虽大,此刻手足却也不禁微微发抖,但瞧见沈轻虹神色竟未变,他也壮
起胆子,强笑道:‘这“十二星相”,果然邪门……’
沈轻虹沉声道:‘十二星相专喜作诡异,为的却是先声夺人,先寒敌胆,咱们莫被他骗
住,折了锐气!’
雷啸虎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不怕,谁怕谁就是孙子!’
他口中虽说不怕,其实声音也有些岔了,月夜荒郊,这狗吠如鬼哭,如狼嚎,的确慑人
魂魄!
沈轻虹双拳微抱,朗声道:‘十二星相在哪里?“洛阳”沈轻虹前来拜见!’
他身形虽瘦小,但此刻的语声竟自狼嗥鬼哭般的狗吠声中直穿了出去,一个字,一个字
传送到远方。
苍茫的暮色中,突然跃出团黑影,骤见彷佛一人一马,却是只金丝猿猴骑在只白牙森森
的大狼狗上。
这只狗,虎躯狗吻,竟比常狗大了一倍,喉中不断发出低吼,已足令人丧胆,这只金丝
猿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妖异之气,一猴一狗,竟彷佛不是人间之物,而是来
自妖魔地狱。
等这一猴一狗走过来,金丝猿‘吱’的一叫,突然将只桃子送到他面前。
沈轻虹冷笑道:‘好一个“神犬迎客,灵猴献果”,但是沈轻虹会的是“十二星相”中
的人,却不是这些畜牲!’
那金丝猿彷佛懂得人言,‘吱’的又是一叫,凌空在狗背上翻了个斛斗,手中突然多了
条白布,上面写着:‘你若敢吃下去,自有人来会你。’
沈轻虹冷笑道:‘十二星相若是鸩人的鼠辈,沈轻虹今日也不会来了……沈轻虹信得
过你们,纵是毒药,也要吃下!’
他方待伸手拿桃子,哪知雷啸虎却抢了过来,三口两口,连桃核都吞了下去,大笑道:
‘不要钱的桃子,不吃岂非冤枉!’
只听一人阴森森笑道:‘好,无怪“三远镖旗”能畅行大河两岸,镖局中果然还有两个
有胆子的好汉……’八条人影,随着笑声走了出来。
沈轻虹身形已算十分瘦小,但此刻当先走出的一人,却比沈轻虹还瘦,身上穿着件金光
闪闪的袍子,脸上凸颧尖腮,双目如火,笑起来嘴角几乎直裂到耳根,此人若还有三分像人
,便也七分是猴子模样。
另外六、七人却全是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闪闪的眼睛,宛如鬼眼瞅人。
沈轻虹道:‘来的想必是……’
那金袍人nfda1nfda1笑道:‘咱们的模样,你自然一瞧就知道,还用得着说么
?’
沈轻虹冷笑道:‘在下只是奇怪,怎地少了黑面君与司晨客?’
金猿星怪笑道:‘他两人去做另一票买卖去了,有我们这几人,你还嫌不够么?’
沈轻虹朗声大笑道:‘沈轻虹今日反正是一个人来的,反正已没打算活着回去,能多瞧
见几位“十二星相”的真面目,固然不错,少瞧见几个,也不觉遗憾。’
金猿星狞笑道:‘我知道你胆子不小,却不知道你口才竟也不错,但你辛辛苦苦爬上总
镖头的宝座并不容易,死了岂非冤枉。’
沈轻虹厉喝道:‘沈轻虹此来并非与你逞口舌之利。’
‘你想打?’
‘正是!沈某若胜,只望各位休想再打镖货的主意……’
‘败了又如何?将镖货双手送上么?’
沈轻虹哈哈大笑道:‘那批红货早已由我家副总镖头“双鞭”宋德扬加急送上去了,沈
某此来,不过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已。’
金猿星招了招手,身后的黑狗星立刻送上个小小的檀木匣子。金猿星打开匣子,阴森森
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匣子里的,竟赫然是颗人头!‘双鞭’宋德扬的人头!
沈轻虹面容惨变,嘶声道:‘你……你竟……’
金猿星大笑道:‘十二星相若是常常被骗的人,江湖中人也不会瞧见咱们那么头疼
了……老实告诉你,那批红货,早已落入咱们手中,咱们此来,不过只是要你的命罢了!’
突又挥了挥手,呼啸道:‘上去!’
一声呼啸,那金丝猿已凌空跃了起来,扑向沈轻虹,一双猿爪,闪电般直取沈轻虹双目
!
那巨犬却厉吼着扑向雷啸虎,雷啸虎惊吼闪避,哪知这巨犬身子虽大,动作却出奇的灵
敏,一掀、一剪!
雷啸虎竟再也闪避不及,生生仆倒在地,只见一排森森白牙,直往他咽喉咬了过去!雷
啸虎拚命抵住狗颚,一人一狗,竟在地上翻滚起来,狗嗥不绝,雷啸虎吼声也不绝,他竟似
也变为野兽!
那边沈轻虹已攻出数招,但那金丝猿却是纵跃如飞,一双金光闪闪的爪子,始终不离沈
轻虹双目三寸处!
金猿星怪笑道:‘不想三远镖局的大镖头们,竟连两只畜牲也打不过!’
语犹未了,突见沈轻虹伸手一探,一条九尺银丝长鞭,已在手中,满天银光洒起,金丝
猿立被迫退。
沈轻虹厉叱道:‘哪里走!’
数十点银星,突然自那满天银光中暴射而出,小半射向那金丝猿,却有大半击向金猿黑
狗!那金丝猿虽然通灵,究竟是个畜牲,怎能避得过这大河两岸,最著名的镖客所发出的杀
手暗器。银星击出,这灵猿便已惨嗥倒地。
一金猿,七黑狗,八条人影,却已冲天飞起。
金猿星大喝道:‘好个“飞花满天”,果然有两下子!’
八条人影,全都向沈轻虹扑下,沈轻虹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敌不过这八人凌空击下的一
着!
只见他身形就地一滚,银鞭护体,化做一团银光滚了出去,但金猿黑狗却已占得先机,
他还能往哪里走?
那边巨犬已一口咬住雷啸虎的肩喉处,雷啸虎也一口咬住巨犬的咽喉,鲜血满地,一人
一犬都滚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人凌空飞坠,宛若雷神天降
!
众人齐被这喝声震得心魂皆落,金猿黑狗俱都住手,只见一条大汉,身长八尺,头发蓬
乱,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中,满布血丝,面上那悲愤之色,已足以令任何人心寒,那神情之
威猛,更足以令任何人胆碎,但奇怪的是,这大汉身后,却背着个襁褓婴儿!
沈轻虹亦是满身浴血,此刻狂喜呼道:‘燕大侠来了!’
金猿星变色道:‘莫非是燕南天!’
燕南天厉喝道:‘十二星相,你们的死期到了!’
金猿星道:‘十二星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他话还没说完,燕南天已冲了过来,一条黑犬星首当其冲,大惊之下,双拳齐出,急如
电闪,‘砰,砰’两拳,俱都打在燕南天胸膛上,但燕南天丝毫不动,那黑犬星双腕却已生
生折断,惨呼一声尚未出口,燕南天铁掌已抓住他的胸膛,他情急反噬,拚死一脚飞出。
这一脚乃是北派‘无影脚’的真传,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但不知怎地,这无影无踪
的一脚,此刻竟被燕南天一伸手就抓住了,只听一声霹雳般大震,那黑犬星一个人已被血淋
淋撕成两半!鲜血飘出,落花般沾满了燕南天的衣服。
黑狗群的眼睛红了,惊呼、怒吼,纷纷扑了上去。
这七人一个个分开来,武功还算不得是一流高手,但七人久共生死,练得有一套连手进
击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此刻七个人虽只剩下六个,但招式发动开来,仍是配合无间,
滴水不漏。
沈轻虹忍不住脱口轻呼道:‘燕大侠小心了。’
呼声未了,燕南天身子已冲了进去,竟有如虎入群羊一般,掌中两片尸身,化做满天血
雨!
六个人已倒下五个。
剩下的最后一人瞧得燕南天不备,突然向他背后背着的那婴儿扑了过去,自是想抢得
婴儿作为人质。
哪知燕南天背后却似生着眼睛,虎吼道:‘站住!’
燕南天手里剩下的半片尸身,已向他当头摔了下来。血雨纷飞,洒得满头满脸,他灵魂
早已出窍,竟骇得忘了闪避,那半片尸身已如万钧铁锤般摔在他头上。他整个人竟像是铁
钉般被钉得短了一半!
沈轻虹全身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那金猿星虽是杀人如草芥的党徒,此刻却也被这股
杀气惊得呆了。
燕南天喝道:‘你还要某家动手不成?’
金猿星道:‘你……你为什么……’
燕南天怒吼道:‘为什么?你可知道江枫是某家的什么人?’
金猿星失声道:‘莫非那……那只猪已……’
燕南天道:‘别人都已死了,你活着又有何趣味,纳命来吧!’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
到了金猿星面前,铁掌已抓住了金猿星的胸膛。
哪知金猿星竟是动也不动,也不回手。燕南天手掌一紧,七指俱都插入金猿星肉里。金
猿星竟还是挺胸站在那里,哼都未哼一声。
燕南天道:‘不想你个子虽小,倒还是条汉子,若是换了平日,某家也能饶你一命,但
今日……哼,你还有何话说?’
金猿星却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你个子虽大,却也算不得是大丈夫。’
燕南天不禁怔了一怔,喝道:‘某家这一生行事,虽得天下之名,却也有不少人骂我,
善恶本不两立,那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这句话,某家倒要听听你是凭什么说出来的。’
金猿星冷笑道:‘是非不明,恩仇不辨,算得了大丈夫么?’
燕南天怒道:‘某家……’
金猿星大声截道:‘你若是明辨是非之辈,便不该杀我。’
燕南天道:‘为何不该杀你?我二弟江枫……’
金猿星再次大声截道:‘这就对了,你若为别的事杀我,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若为江枫
杀我,你便是不明是非,不辨恩仇。’
燕南天怒道:‘你“十二星相”难道未曾对我二弟江枫出手?’
金猿星道:‘不错,“十二星相”确曾向江枫出手,但“十二星相”本是强盗,这一点
你早已知道,强盗要劫人钱财,本是份内之事,既是份内之事便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那前
来通风报讯,要“十二星相”向江枫出手的,才是你真正要复仇的对象,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
他侃侃而言,居然像是理直气壮,燕南天虽是满腔怒火,片刻也不禁被他说得怔了怔。
突
然大喝道:‘前来通风报讯的,莫非是江琴那小畜牲?我二弟之行程,只有那小畜牲一个人
知道。’
金猿星面色微变,但瞬即冷笑道:‘不错,原来你非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江枫
的确是被他视为心腹的人卖了,三千两银子就卖了。’
燕南天目眦尽裂,嘶声道:‘畜牲……畜牲……’
金猿星冷冷道:‘那畜牲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
燕南天突然一只手将金猿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嘶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么?’
金猿星神色不变,缓缓道:‘我若不知道,这些话就不说了。’
燕南天吼道:‘他在哪里?说!’
金猿星身子虽被他悬空提着,但神情却比站在地上还要笃定,瞧着燕南天微微一笑。
燕南天瞧着他那张微笑的脸,一字字缓缓道:‘你若不说,我佩服你。’
他若说要把金猿星宰了、剁了,大卸八块,金猿星都不害怕,只因金猿星明知他还未打
听出江琴的下落之前,是绝不会将自己杀死的,但片刻他说的是这句话,金猿星却不由自主
打了个寒噤,道:‘我……我说了又如何?’
燕南天道:‘你说了,我便挖出你一双眼睛!’
沈轻虹听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暗道:‘这燕南天怎地如此不解人情,人家说了,他还
要挖人眼睛,这样一来,金猿星想必是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了。’
哪知他心念还未转变,金猿星已长长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眼睛,但只要能活着,
也就罢了。’
燕南天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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