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艾拉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有多么糟糕,当米埃尔与赛纳德在餐桌上无所顾虑的调笑嬉闹、慕可用柔如溪流的声音清晰地为慕卡复述着她所听到的关于艾拉小时候的趣事时,艾拉却动作僵硬、心不在焉地为奥尔维斯布置着各式菜肴。偶尔他们当中会有提到艾拉的话题需要她参与时,她都会比平时反应慢了半拍。还好细心的慕可发现了端倪后,引导着米埃尔将所有需要艾拉参与互动的话题避开,才避免了尴尬将晚宴的气氛一直维持在欢快的氛围中。
艾拉不想让奥尔维斯知道自己整个晚宴上一直在思虑的事情是明天将如何说服慕卡让自己独自潜入天族,去找寻里顿老师所说的那两样东西。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若是奥尔维斯知道配制解药所需要的东西会让艾拉身处险境的话,那么他宁可放弃治疗也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她停下整理的工作,轻轻拉起奥尔维斯的手,对着他因紧张而显得严肃的脸说道:“可我并不是因为解药的事情而心事重重。”
“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奥尔维斯追问,正如他所说过的一样,只要是关于艾拉的事情,他都很在意。
艾拉将他引向沙发上坐好,才开口对他说道:“我今天遇见马特了。”
“马特?”奥尔维斯皱眉思索,稍许之后才想起了这个他曾在海帝斯军团驻地艾拉的营帐之外听到过一次的名字:“你是说那个天族?你的亲哥哥?”
“嗯,是的。”艾拉从来没有主动与奥尔维斯讨论过自己这个天族哥哥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这样的身世一直在很大程度上给艾拉造成了心理负担,成为了她与奥尔维斯之间不可逾越的爱情鸿沟。
奥尔维斯轻笑一声,不解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一晚上这样闷闷不乐。”
艾拉为他解释道:“你不知道,就在你救我的那天早上,就是我们刚调防到贝鲁斯兰要塞的那天,天族袭击的难民村,而他就参与在其中。”
奥尔维斯并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情,现在艾拉自己说起,让他不得不认真的听下去。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只觉得心里悲愤极了,所以……我攻击了他。”艾拉深吸了口气后又继续说道:“他并没有抵抗,反而心甘情愿的倒在了我的杖下。”
奥尔维斯将艾拉揽进怀中,轻柔细语道:“那你一定很痛苦吧?”
“是很痛苦,为了一个天族而感到痛苦,这让觉得自己很荒谬。可是今天当我再次见到他时,我不但没有一点恨他的意思,反而因为内疚而违背了当初在伏魔殿对毕达尔大人许下的承诺,和他聊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艾拉又一次想起马特托米埃尔对自己说的话,想起了马特在面对她时那份小心翼翼的在乎。
奥尔维斯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这没有什么艾拉,你们是亲人。”
“可我们也是敌人。”艾拉心里很矛盾,种族间的仇恨就似一张无形大网将她与马特紧紧束缚在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听我说艾拉。”奥尔维斯将她的脸捧了起来面向自己,认真地对她说道:“他是你的亲人,与亲人相处交谈这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错,可你从心底里在意着他的身份,在意着天、魔之间那并非由你而造成的种族仇恨,才会让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其实对和错,正和反都是对立存在的。如果失去了对方,就无所谓什么是对、错,什么是正、反了。你只要抛开这些世俗的顾虑,你就会发现,无论是天族也好,魔族也罢,大家都是生存在亚特蕾亚大陆上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你根本就不需要为了怎么与他相处而苦恼,顺其自然就好。”
“可别人不这么认为。”艾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奥尔维斯却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嘴角一扬轻蔑地回道:“那是别人的事,你左右不了。你只要听从自己的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何必去管别人在想什么?”
艾拉心里轻松了很多,再次向奥尔维斯确认道:“你真的不介意吗?毕竟他是天族。”
“一切存在都自有他存在的道理。介意或是不介意那只是自己心里的魔障,与别人无关。”奥尔维斯很想看看艾拉现在的样子,他希望自己的话能为她的心打开另一扇窗户,让她能抛开自己被束缚的翅膀坦然的去接受自己身世,不要再被天魔之间的仇恨和命运无情的捉弄所折磨。
“艾拉,我爱你!爱你的直率、坦诚,爱你的不离不弃。无论你是谁?是天族或是魔族。”这是奥尔维斯第三次认真地对她说出这三个字,尽管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他觉得紧张和羞涩,但却更加坚定。
艾拉眼中泛着幸福的泪光,紧紧拥抱住奥尔维斯,在他耳边倾诉道:“我也爱你!奥尔维斯。”
除了煎熬这个词外,再没有任何词语可以用来形容斯诺奇这两天来的心情。
斯诺奇本以为就算是提亚娜不念在自己尽心尽力为她办事的份上救自己一次,但总能因为奥尔维斯而有所顾虑,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奥尔维斯因为救艾拉而受伤导致双目失明,这彻底激怒了提亚娜。
从艾拉离开之后,提亚娜就完全无视于自己的存在,从她营帐里传出的物品摔落在地的碎裂声,犹如阵阵闷雷沉沉回荡在耳膜之间,震得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至极。
她试图去探望过奥尔维斯,但却始终无法伸手去敲响那扇紧闭的房门,她知道他就在里面,或许还会有别人在陪伴;她知道他承受着伤痛,或许已经知道这样的伤害完全是由自己所造成的。她不需要原谅,她没有让他原谅自己的理由和借口;她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因为解释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有的只是无尽的后悔和愤怒,后悔自己不该将事情想象的如此简单;后悔自己不该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匆忙;后悔自己没有冲上前去挡住那支为艾拉准备的毒箭……他怎能对自己如此决绝?竟连半分犹豫都不曾有过。
她的愤怒来自于艾拉,这个本该死在她暗箭之下的儿时玩伴;这个不费吹灰之力便抢走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好姐妹;这个在奥尔维斯想要自我毁灭之时可以紧紧拥住他毫无顾虑地倾诉爱意的好朋友……她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在他为她而受伤后还依然能深驻在他的心底,享受着他的深情厚爱。
她悲凉的发现,没有一个人在乎过自己,无论是她爱着的人或是她恨着的人。
出事之后,大家似乎都忙着各自的生活,忙着相互安慰或是安慰着对方。
而自己只能像个幽灵一样徘徊在奥尔维斯家附近,从那扇偶尔开启的房门中偷窥着他日渐憔悴的容颜。
她无法得知,在提亚娜的营帐中,那**未灭的灯火之下,她与她那两位军师正在商议着如何处置自己的决定。
似乎除了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之外,便再没有了更好的办法。她本想逃回到乌尔古伦盗贼团去暂时躲避一段时日,只可惜因为上次艾拉差点丧命于伏魔殿的事情,让乌尔古伦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她讨厌乌尔古伦对艾拉充满着关心的眼神,她讨厌乌尔古伦在言语间透露出对艾拉担心的语气。明明同样是一起在乌尔古伦盗贼团里长大的孤儿,凭什么艾拉就能得到不一样的待遇?
没有人能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什么?没有人能舒缓连日来困扰着她的所有情绪,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逼疯了。她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解释、更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可理智让她明白,她现在更需要是一个拯救自己的借口。
欧比斯千人大广场上寒风凛冽,紧裹在身上的皮衣让她看上去更加娇小瘦弱。她已经在寒风中站立了几个小时,就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变成一尊雕像时,米埃尔的身影才姗姗出现在她眼前。
“米埃尔。”斯诺奇迎着来人走上前去。
米埃尔为之一愣,但随即将头转向一边,想要转身离去。
斯诺奇伸手拉住米埃尔乞求道:“米埃尔,我们谈谈好吗?”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米埃尔的语气中透出伤心。
“米埃尔,难道你就不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斯诺奇眼中闪着泪光,表情痛苦。
米埃尔使劲不去看她,可却又于心不忍起来。
最终她还是对斯诺奇说道:“该听你解释的人不是我,是艾拉。”
斯诺奇见米埃尔松口,连忙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所以我才会来找你。你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艾拉是肯定不愿意再见我的。我就算想要解释也没有机会。所以,米埃尔,只有你能帮我了。”
米埃尔抬头看着斯诺奇,她分不清她所说的话到底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她不免心软起来。
“我试试吧!”最终米埃尔还是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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