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眨眼间就从身边呼啸而过,范德萨睁开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你的运气真好啊,侦探先生。”萨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他如同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乔希小姐?”范德萨惊悸未定地看着身前女人的背影道,“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疼死我了!”秋栖想骂道。她全身上下除了被双手护住的面部,几乎可说是体无完肤。
范德萨张口结舌,他对这个女人一直抱有警戒性的排斥感,结果到头来对方却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最后所有言辞都汇聚成了一个词语:“谢谢。”
“等你活到最后再跟我说这句话吧。”秋栖想毫不客气地道,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祭坛,事态正朝着更为危险的深渊坠落。
萨拉将黄金枪的子弹压上膛,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开胃菜已经上过了,现在的是主菜吧?”
在众目睽睽中,祭坛上男人尸体的肉体组织迅速殖生膨胀,整个人形如同在坩埚里融化搅拌,然后被蹩脚的艺术家重新塑造后晾干,除了面部仍旧看得出人类的五官外,形体和质感已经和人类扯不上关系。
那是一只高达十米,背生双翼和尾部的怪物,它的面部五官痛苦扭动,却丝毫不妨碍它条理性的行动,倒像是面部的原主人被禁锢在这副非人的躯壳里,饱受折磨,而主导身躯的是另一种意志。
怪物振翅而起,巨大的阴影遮住三人。范德萨看了看手中的左轮,不自禁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拿着扳手去拆卸泰坦尼克号一般,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这个造型真是俗毙了。”秋栖想咂舌讽刺道,她盯着两层楼高的怪物,也觉得这根本是非人力可以打到的家伙。
“我的魔弹还有五发,只能赌一赌几率了。”萨拉的话音刚落,就见到从石棺状的祭台上长出无数铁荆棘,并朝着缓慢而稳健地蔓延,她疑惑地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并不止那个东西。”范德萨接口道。
三人都听到了来自身后的金属摩擦声,它一步一顿,从容不迫地朝诸人逼近。他们稍稍侧转身体,那熟悉的身形立刻映入眼帘——头部是金字塔型的金属头盔,身材高大强壮,手里拖着一把等身高的大刀。
三人身后是密封的石壁,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来到自己身后的。
“范德萨。”萨拉叫起来。
范德萨明白她想说什么,可是他手头已经没有了那种红色的药水。
“抱歉,萨拉,那是最后半瓶。”
“该死!”
“这不是很好吗?”秋栖想忽然站出来说道。
萨拉和范德萨吃惊地看向她,只见这个女人用一副吃人的目光盯着三角头,嘴边勾起狰狞的弧度,白森森的牙齿令人不寒而栗。秋栖想看到这个三角头就想起处刑架前的科尔文,他的所作所为仍旧历历在目。她似乎看到了幻觉,穿透金属面罩,看到了藏在里面的那张可憎面容的嘲笑。秋栖想只觉得战意高涨,怒火几乎要把理智烧成一片废墟了。
“你,你说什么?”范德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它就交给我了。”秋栖想丢下这句话,针锋相对地朝三角头走去。
“等等,喂,那家伙是真正的刀枪不入的怪物啊!”范德萨倏地闭上了嘴巴,他看到女人随手脱掉衣裙,然后那副曼妙惹火的身躯开始变形走样,充满爆炸力的肌肉线条迅速膨胀,将原本已经高挑的身材又撑大了一轮。当女人迈出三步后,从背部已经看不出女性的姿态了。
比三角头更为高大强壮的女人用力踏在地上,范德萨几乎看不清她究竟是任何冲刺的,视线重新捕捉到女人时,她已经拦腰将三角头扑倒在地。三角头朝坐在自己腰上的女人挥刀,却在半途被对方叼住手腕,用力逆时针拗了个半圆,企图夺下它手中的武器。照理说,人类的手臂结构扭曲到这种程度只有折断一条路可走,然而三角头的手却犹如是橡胶做的一般,仍旧紧紧抓着大刀,反而趁女人锢住自己手腕的时候,企图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秋栖想放开手,三角头的右臂刹不住势,砸到身侧的铁丝网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它仿佛感受不到身上之人的重量般,直挺挺从地上爬了起来。秋栖想也吃惊于三角头的力量,她的双腿仍旧剪着它的腰部,可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却没有发挥出半点成效。
三角头充满弹性的手臂倏地转回原状,再一次将大刀朝夹在自己腰部的庞然大物挥去。这一次秋栖想没再半途截住它的攻击,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住金字塔头盔的下沿,做出一个标准的体操倒立动作,将自己的身体在三角头的头上支了起来。随即,秋栖想将双脚劈开旋转甩动,双手借助旋转的力量一错,立刻将三角头的金字塔状的头部拧了一圈。
“我说错了,是两只怪物……”范德萨喃喃自语。
他还没从秋栖想和三角头震撼人心的对峙中回过神来,忽然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将他压倒在地。与此同时,一股狂风呼啦一声从头顶掠过。范德萨强忍鼻子砸在金属网上的酸疼抬起眼睛,怪物正扇动双翅,徐徐从半空落在地面上,呈倒钩状的尖锐脚趾甲扣住金属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刮割声。
范德萨来不及爬起来,立刻就朝它不停地开枪。虽然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击一个庞然大物是个初学者也能办到的事情,可是范德萨仍旧不晓得自己到底射中没有,因为对方身上没有丝毫损伤的痕迹,那痛苦的表情向来是一个样子。直到他的左轮发出空膛声时,头上发出一声枪响。
萨拉射出的魔弹直接命中那张人脸,怪物举起的爪子停滞在半空。这副怪异的举动让两人怔了一怔。虽然萨拉期望能够一枪解决对方,但是她并不寄望于此。范德萨看到有一些红色的液体从人脸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怪物想要抹去这些血迹,却被锐利的爪子抓烂了一大片脸皮。苍白的肌腱暴露在空气中,人脸发出一声剧烈的哀嚎。血液如雨洒落,两人直觉到危险,赶紧分朝两旁滚去。
那些鲜血洒在金属网上,立刻变成一簇簇的火焰,并向四周蔓延开来。两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远离那些火焰。萨拉倒退几步,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她感到紧缩的刺痛从左脚踝上传来,低头一看,赫然是一丛铁荆棘。
萨拉低骂一句,这些铁荆棘满身是刺,看上去十分坚韧,令人无处着手,她用枪托砸了数下,没有任何作用,它仍旧自顾自地以固有的速度沿着靴筒向上蔓延。萨拉当机立断,不顾扎进皮肤里的铁刺,把那只血淋淋的脚从鞋子里拔了出来。她瘸着左脚远离了这片区域,随眼望去,她发现自己适才立足的地方正是铁荆棘覆盖之处的最外围。
“该死的!该死的!”范德萨的声音传入萨拉的耳中,那个男人正往左轮里重新装弹,他一边后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宛如戏弄食物般步步逼近的怪物。可是他同样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铁荆棘,还差几步就要落进包围圈里。
萨拉赶紧提醒他道:“小心身后!”
范德萨连忙回顾一眼,密密麻麻的铁荆棘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朝前方跑了几步,就在这时,巨大的阴影降落在他的头顶上。范德萨想也不想,立刻朝前方鱼跃而出。爪子刮在他身后的金属网上,令人牙酸的声音让他一阵心悸,额头冒出冷汗。他连滚带爬地朝一侧闪去,试图远离怪物和铁荆棘,然而看似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间,就和萨拉汇合在一起。
在此之间,萨拉又开了两枪,然而和上一次一样,除了增加火焰的范围,让怪物稍微停顿一下前进的脚步外,没有任何关键性的效果。
“不太对劲。”范德萨惊疑未定地喘着粗气道。
萨拉没有搭话,她紧张利索地退壳上弹,心想:还剩最后两发。她挤出空闲朝秋栖想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一个身影呈抛物线朝自己这边落下。范德萨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怪物身上,他发现只要瞄准了人脸射击,即便无法给那只怪物造成多大的威胁,但仍然能争取些时间,可是他的子弹也不多了。
但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发现朝自己砸来的身影。
萨拉眼疾手快,拉了范德萨一把,那个身影撞在金属网上的声音吓了男人一跳。
“乔希?”萨拉看清了落在自己身旁的女人,赶紧挡住范德萨的视线。
秋栖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原状,手里还抓着一把大刀,那显然是她从三角头身上缴获来的战利品。她全身上下毫发无伤,但是敌人的强大也超出她的预料。三角头宛如拥有不死之身,虽然速度不怎么样,但是力气和恢复能力超乎想象。她已经动用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以及可以想到的所有手段,可是仍旧无法将它杀死。
“萨拉,这次麻烦了。”她说着,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吊带裙罩在胴体上。她可以激发自身潜力,随时进入那种超常状态,获得匪夷所思的力量,然而这是有时效的,力量越强大,状态持续时间就越短。就算是面对获选者小队头目周彦寒时,她也未曾像现在这般将力量提升到仅能维持短短几分钟的程度,三角头的抗打击能力让她再一次生出无力感。
虽然这副身体足够坚韧,并且早已经习惯超常发挥,副作用已经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减轻,并且可以在平时的日子里调养回来,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连续性超越极限。
“我们似乎遗漏了什么东西。”范德萨皱起眉头道。
“对了,阿蕾莎!阿蕾莎在哪?雪莉说过克劳迪娅复制了阿蕾莎濒临崩溃的肉体。”萨拉灵光一闪道,“阿蕾莎的肉体、雪莉幻影和samael之力,这三者才是仪式的关键。”
仪式?祭祀?三人的目光顺着铁荆棘汇聚在石棺状的祭台上。
“我想,我们知道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秋栖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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