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曲溥说。
“哎,你还没有说完呢,后来你的朋友阿言真的离开了吗?”
雪地中走来了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罩衫,一时间叫人看不清脸。
等她走到他们面前,章寒居才辨出来。
嘿,这不是她自己吗?
这样看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确实不大舒服,有些惊悚了。
章寒居看着她,她也看着章寒居。
章寒居正想问她是谁,侧头一看曲溥带着惊讶,悲伤的目光,一瞬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你是程阿言?”
她伸出手去,章寒居为表礼貌也将手递过去,两人交握。
“不,我是邹秋月。”
章寒居听她这么一说,愣了好大会儿。
话说,自从在现实世界一别,她好像真没再见过邹秋月了。
可是,她为什么感觉面前这个人不像是邹秋月。
而且握住她的手,根本窥探不了她的程序。
“你好,我是章寒居。”
她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章寒居立刻明白过来,“是你把我和他关在这里出不去?”
她说,“我没有关你,不过,暂时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章寒居疑惑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曲溥说,“因为我和你都是隐藏程序,是实际程序中被隐藏起的那部分。”
“隐藏程序?”
“是阿言对我们的保护。”
章寒居完全不懂曲溥的意思,“隐藏程序是保护?”
“对,因为看不见,也找不到,所以无法彻底摧毁,能感知到痛苦,可不会死亡,需要特殊程序才能终止生命代码,相当于游离于npc之外的npc。”
“那就是常人?”
“路人甲都不认识的路人丁,可以这么说。”曲溥解释。
那还装什么高深莫测,每次见他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能赐予金手指的大佬,看来是抱错大腿了,他还不如罗总呢。
章寒居打量着她,“你真的是邹秋月?”
“嗯。”她笑了笑,眼中露出柔和的光。
一点不像是现实世界里说要彻底摧毁日出游戏的邹秋月,杀了几百个人眼也不眨的邹秋月,跟眼前这个邹秋月压根对不上。
“他都告诉你了?”她问章寒居。
章寒居看着她手中提着的小灯,现在并不是黑夜,不知道她提着这个灯做什么。
好像有点眼熟,这灯在哪里见过。
“你指的是他告诉我什么?”
“沈添欢的来历,还有日出世界的由来。”
章寒居说,“算是知道了皮毛,沈添欢是他们最先创造的npc,程阿言,罗吾,曲溥他们三个是日出游戏的缔造者。”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会站在哪一边?”
她冒出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看似不逼人,仍藏着几分压迫,像是试探她的心思。
章寒居继续装傻,“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和我身边这位在打什么哑谜。”
曲溥晃了晃扇子,走到了她们身后,“还听不明白?她是叫你投诚。”
“哈?”
“你站在她那边,等她彻底掌握这个世界,论功行赏就有你一份,要是你不肯,你就是她的敌人。小月啊,都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非黑即白,学不会中庸那套。”
章寒居双手抱臂,微微靠近曲溥,“她真的是邹秋月?”
“可以这么说。”
“你别一半一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这个啧,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长话短说。”
“短不了。”
说的声音这么大,还真当面前人是聋子。
“现在看来,你是站在他们那边?”
章寒居急忙掏出手摊开,拥抱空气,“不,我谁也不战,我就想一个人独美,这位姐姐,我真累了,都几轮了,打打杀杀没完了,我在两个世界都没休息过,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死了活,活了死,真累了,你们的战斗,我不参与。”
曲溥很鄙夷地看着她,“哪头都不选,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章寒居努努嘴,“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她见到章寒居这副模样,笑说,“你现在很松弛了,不像是刚进入这个世界那样紧张又恐惧。”
一个人一旦真正经历生死,就会知道生的可贵,而当她多次经历生死,就会看破生死一线的界限。
“紧张恐惧也没什么用,与其每天都保持那种不舒服的状态,我宁愿随心。”
她转身走了几步,再次转过身来,已经又是邹秋月的面容了。
原来她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五官。
真是大招。
“你怎么做到的?”
邹秋月说,“秘密。”
她在笑,可章寒居莫名觉得像是在看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泛着微波,总有几分畏惧,动物性的直觉让她察觉到这个新的邹秋月对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哪怕是之前杀了她两次的邹秋月,她也没在她身上感觉到这种仇恨的敌意,就好像之前的邹秋月只是用杀她完成任务,可这个邹秋月,是一种情感上的厌恶,她在厌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揣摩她。
“我没得罪你吧?”章寒居打哈哈有一套。
邹秋月抬起她的下巴,笑着凑近她的唇,“你的模型很美,是谁帮你做的?”
“项目组的人。”
她像是说闲话一般引到这里,又引到那里,章寒居摸不清她的底细,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转为看向曲溥,只见曲溥出神地看着邹秋月,仿佛在她身上寻找某人的影子。
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曲溥着迷。
“你要关我们多久?”
章寒居直接问她,想要个准确答案。
岂料她说,“现在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那为什么还关他们这么长时间,章寒居对她的各种行为都不解。
等她说完,他们三人面前就出现了一扇大门。
日出庄园的前门。
一眨眼的事儿,原来他们就在庄园之外,往前一步就是庄园内,像是个障眼法,鬼打墙,他们两个就被困住了。
章寒居再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神了,比起她,即便是项目组的人也没法做到这样轻易操控游戏中的程序。
“那我现在就走了?”
章寒居小心翼翼说。
“可以。”
她正要离开,想起现实世界的屠杀派对,当时的邹秋月说,操盘手并不是她。
她以为是沈添欢,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承认?人都死了,还有谁会报复他。
就在这当口,章寒居轻而易举想明白了。
原来,是她,又不是她。
她不敢回头,转身往庄园之外走,留下曲溥和邹秋月。
走了两步,听见身后邹秋月的声音。
“刚才你说,你不愿参与我们的争斗,是或不是?”
章寒居被她叫住,又不好继续走,装作没有听见,回答说,“是。”
她说,“虽然你不肯归附我,可我还是想送你一份见面礼。”
章寒居转身笑说,“邹秋月,我们应该不算是第一次见面,既然不是第一次,又何必送我见面礼?”
“因为,我喜欢你。”
一句喜欢,章寒居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多谢你的喜欢。”
“注意查收你的礼物,你应该会很惊喜。”
“好,谢谢你了。”
章寒居离开了。
鬼知道她送的是什么礼物。
一路下了山,这一次还好,没迷路。
看来没人设置路障,她就不会迷路。
去哪里呢?
这个世界好大,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摸了摸口袋,一分钱没有,连手机也没有。
要是能联络上外面的人,也能给她些东西,不过,项目组的人都死了,是没人能再帮她开挂了。
无所谓了,不是说她是隐藏程序吗?就算是吃霸王餐也不会被打死吧。
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她现实来到一家餐馆,点了两个菜,上了一份米饭,吃完了,老板来收款,她伸出手说,“我遇上点麻烦,本来有钱,现在没有了,不过先给我记账吧,我会来还钱的。”
老板摆摆手,以为她是说遇上了扒手,“哎呀,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走,可得注意着点,早点回家,别在外面乱窜了。”
章寒居忽然很想哭,“我没有家。”还是没有哭出来。
无所谓了,在现实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家人都是虚幻的。
她现在就算回到日出游戏的家,可能还是会被赶出来,她的位置已经被取代,再去也是自讨苦吃,还惹得一家人恐慌,何必呢。
人一不大开心,就想喝点酒。
天快黑了,她走近一家酒吧。
坐在吧台边点了一杯酒。
“我没钱,能先赊账吗?”虽然酒都先进了肚子。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
章寒居指了指他身后,“我会调酒,不如你让我在你这里打工?”
“”他犹豫几秒钟,“你会调什么酒?”
“我刚看了一下你调的血腥玛丽,红粉佳人,响尾蛇,金苹果,我都会。”
“可以,可以,你是之前专业做过是吧?”
章寒居说,“兼职做过,我做过可多兼职了,除去上班,我就去兼职,调酒,烘焙,洗盘子,洗杯子,陶艺我都做过。”
“人才啊!明天上班?”
“好啊。”章寒居想自己就是根杂草,放在哪里都能窜一窜长高,壮实起来。
有人在酒吧闪烁的灯光中坐下来,就在章寒居隔壁的位置,“为了一杯酒,就把自己卖了,不好吧?”
章寒居侧头看了对方一眼,是个穿着白衬衫,解开上面两颗扣子的男士,“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劳动合同不就是我们的卖身契?”
转而问调酒师,“我们这里一天要上班多久?”
“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多。”
“瞧,五六个小时而已,比起一天上班八个小时,再加班四个小时,可仁慈多了。”
调酒师急忙说,“我们这里不加班,加班有双倍工资。”
“真是一份好工作,我明天就来。”章寒居说。
调酒师听了,急忙又端来一杯,“好,就这么约定了,这杯是送你的。”
“多谢了。”
“嗐,没事,以后都是同事了。”
同事,啊,多么久远的词了。
既然还有一杯,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隔壁这陌生男人继续搭讪,“看来你找工作真的很快。”
“还行吧,你呢?”
“我?”
“你是做什么的?”
“你看我像是干什么的?”
章寒居有些微醺了,撑着头侧头看他,上下打量,“我猜你是老师。”
“怎么说?”
“就直觉。”
“你猜错了,我是程序员。”
章寒居嘿嘿傻笑,“是吗,我之前也是程序员,好巧。”
“我也觉得巧,缘分使然,我的路总是引导我向你走来。”
章寒居笑得不行,“哎,这个年代你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可行不通了。”
“你今晚住在哪里?”
章寒居索然无味,喝完最后一口,“走了,天为被,地为席,走到哪里,睡到哪里。”
“不如去我家?”
“呵,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他递过来一杯酒,“交个朋友吧。”
“很抱歉,我不是很想和你交朋友。”
“我长得很丑?”
章寒居仔细看了看,“挺好看,不丑。”
“所以为什么不肯和我走,你有喜欢的人?”
“我没必要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吧。”
“当然,你随意。”
“喝杯酒应该不会冒犯你吧?”他还举着那杯酒。
章寒居看了看酒水,“你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迷药?”
他轻笑,“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章寒居摇摇头,“你是不是这种人,那种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要走了。”
他放下酒杯,一把拽住了章寒居的手。
顺着他手掌传递来的是无数信息。
章寒居像是冰雕一样呆滞在原地。
他走到她面前,几分挑衅,“真让我心痛,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
章寒居拔腿便跑。
只是他早就想到了她这个举动,枪口转瞬就抵在她身后,“跑啊,你跑。”
章寒居急忙抬起头来,“你应该不会开枪吧?钟星封。”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到邹秋月说的礼物。
难道就是这个礼物?
要了命!他应该杀不了她?章寒居一时间不能确定。
他叫她转身,“现在就杀了你,多没意思,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念及夫妻情分,我作为你丈夫,总该大度些。”
“你是要放过我?”
钟星封拿枪敲了两下她的头,“你开什么玩笑?”
这样羞辱性的动作让章寒居瞬间眼眸暗了下来。
“我的意思是让你生不如死,直接死了,唉,无趣。”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在现实世界死了?这是你的意识备份?”
钟星封没有回答她,“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在试探我虚实?”
能杀他一次,杀他第二次应该也不是问题,章寒居笑了。
“你笑什么?”他问她。
章寒居说,“我很久没有见到你,想你了,笑一笑不许?”
钟星封将枪指在她额头上,“当然可以,不过我看见你笑就生气,你再笑一次,我可能就要打断你的眉骨了。”
人群忽见这一幕,一个男人拿枪指着一个女人,暴动起来,都往外面走。
章寒居正想趁乱找机会逃出去,只要避开他的枪击,她就能逃离,他没有第一时间用沉浸控制她,估摸就是在这个世界失去了掌控她的能力,钟星封没有训练过意识战斗力,武力值肯定不如她,就算她没有枪械,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正轻微挪动身体,钟星封猛地举枪毫不留情砸在她眉骨上,砸得鲜血顺着她眉骨往下滴落。
“不是告诉你了,叫你不要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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