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认识这教会黑色长袍的长者。他和镇长一样,“很荣幸”地见了这位老人不止一回两回。
“神父,您好!”雷德整理整理衣裳,冲着老人作了个揖,这并不是教规或者法律的强制要求,只是出于对神职人员的尊敬。
黑袍的神父人虽老了,身手倒颇为矫健,一个鹞子翻身,耍杂技一般跳下雪橇,在雪地拖着长袍走到了十字架下,仰头望着绑在上方金发白裙的姑娘。
有点必须要说明一下,穿着长袍玩这个动作,确实很困难,不吹牛。不信你试试(小朋友切勿模仿)。
“雷德,这个姑娘犯了什么罪?”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他得保持中立。
如果一个陌生的小伙子,随便几句话就让他神魂颠倒,那他这个老头子,就真是白活了。
男子沉重地答道:“乔治大法师已经过世,就是这女人下的毒手。”
安吉尔神父其实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但等到雷德再说一遍,仿佛才敢确信老朋友真去了天国。
老人在雪地里伫立一阵,才缓缓道:“老乔治现在在哪儿,我去看看他。”
雷德显得很悲痛:“他老人家形神俱灭,什么也没能留下。西蒙和乔治大法师本来是去惩戒吸血鬼的,却误中了这蛇蝎女人的奸计,这女人不知道用什么陷阱,摧毁了大法师的灵魂与肉身。”
“阿尔泰的宝贝儿子,也挂在她手上了?”连老乔治也不幸罹难,那么同往的西蒙多半是挂了,这个显而易见。
“这倒没有。”
安吉尔神父自动脑补更多画面,“乔治为救年轻的西蒙,牺牲了自己对吧?”
“正是如此。”雷德顺着接了下去。
黑袍的老人指了指不远处一动不能动的六条蜘蛛腿的男子,道:“那阿尔泰贩卖人口的事情你知道吗?”
雷德愣了愣,道:“什么贩卖人口?”
这倒不是他装,而是他确实愣住了。
安吉尔神父见他神色真切,也是有点感觉出人意料:这雷德不是阿尔泰最忠诚的狗腿子么?怎么,贩卖人口的事情,雷德不知道?
黑袍的老人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雷德:“你们不能因为这姑娘杀了人,就把姑娘的丈夫当作商品一般卖了吧?难道罪孽还要像鼠疫一般扩散吗?你告诉我,把旁人不当人,和杀人犯有什么分别?”
这下愣住的男人终于搞清楚状况——和神父一起过来的这蜘蛛,显然是欺骗了老人:地上的分明就是米小妮的蜘蛛宠物,哪是她什么丈夫?
“神父,您可误会了,这是镇长大人在野外抓到的会说话的残雪人蛛,它真不是人。”
“世上特么的哪有什么会说话的蜘蛛,别人把裤子都脱给我看了,难道我还能把他认错了物种不成?”
咳咳……是啊,猪猪裤子都脱了,怎么能认错。
雷德就和那五人一样,彻底地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米小妮打算拉到集市卖的所谓宠物,其实本身就是人类?而我们都是被这姑娘骗了?
这么一想,高大男子心里就更不爽了,巴不得把十字架上的金发女孩儿解下来,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遭女孩儿骗了的这种说法,却是不能告诉神父的,他硬着头皮道:“那确实是蜘蛛,我和镇长大人亲自看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围观的群众显然有人认识米小妮,也有很多人见过那天的猪猪,他们的议论声一直在传过来。
“这真是只大大的好蜘蛛吖,长得这么靓,还冒死回来救自己的主人,啧啧啧……我都感动得不行了……呜呜呜……快给我递张手巾擦擦眼泪……”这是某曾经被猪猪美昏的少女。
“一只宠物都比我老公还要忠诚,这不是坑爹吗……”这是某离异妇女。
“米小妮的蜘蛛在雷德嘴里,怎么就成镇长大人抓到的?”这是那天质疑猪猪有没有小伙伴的年轻人。
然后画风一转,真是日了狗了!
“定是这千刀万剐的恶毒姑娘,从镇长那里偷走了蜘蛛……”这是某中老年妇女,看起来就像狼外婆。
“万恶啊,又会偷东西,还敢杀好人……火刑都便宜她了……”这是某年青男性。
“必须烧死她!”
安吉尔神父头大得不行:人们都认为被击昏的男子是只蜘蛛?
黑袍老人思索一会儿,问道:“米小妮是谁?”
雷德看向了十字架高处捆着的人,示意就是她。
神父的怒火立时涨了起来:“该不会是你们抢了别人的蜘蛛,又把乔治大法师杀了,全赖在人姑娘身上吧?你们镇长是个什么人,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
神父的这句怒喝太大声,连围观的居民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全都是怔住,然后恍然大悟:镇长平时确实是个贪得无厌的恶霸,没准儿还真是这样。
又有人议论。
看来此处的老百姓普遍属于人云亦云型,很容易被带偏思维方向。
“是啊,米小妮平时多老实的一个小丫头,她怎么会杀人,还是德高望重的老乔治?”这是某中年妇女。
“一个小姑娘能设计出什么陷阱,怎么可能杀死大法师?”这是某老人。
“你还别说,如果是镇长大人和他的狗腿子合谋,确实有可能……”这是某中年男性。
雷德突然感到冷汗涔涔,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而安吉尔神父和镇长大人一向嫌隙颇深,现在要改变这个固执老者的思维方向,真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当你认定仇人干了坏事儿,你会不会听仇人解释?
黑袍的神父没有就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而是右手捏诀,读了一个“缓愈”,晶亮剔透的叶绿色圣光,星星点点地向着倒地不起的猪猪飞去,融入全身上下。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我的天,这神父果然神通广大,和大法师有一比啊!”
不过说实话,这个治愈术并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术法,只是这些凡夫俗子少见多怪,掌握一点点术法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神通广大。
神父道:“把十字架上的人解下来,再去把你的镇长大人叫过来,我老人家和你们镇长一起,再重新审审这个案子,我觉得这件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小型的广场仅有数百平米,小型广场周边,此刻已经围满了小镇居民。
雪花一直飘飘洒洒。
除了露出的脑袋和手脚比较温热外,猪猪穿着白裙的其它地方,已经盖上薄薄的一层莹白,疼痛和严寒使得他打着哆嗦,叶绿色的光辉正淡淡缠绕着他。
而离猪猪两丈远的位置,金发的姑娘挂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下,是老人和雷德。
雷德这一下确实不简单,几乎要了猪猪的小命。
可气若游丝的猪猪大人,一听神父居然可以要求重审,觉得真心吊炸,躺在雪地上脑残地奉承道:“我慈祥的神父啊,我要成为你们的会员啊……说错了……你们教会的一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