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西去 第二章陌生女子1

    1

    黑暗中他再次起身打开水管，用冷水冲洗自己。他把脸伸在水管下，水流涌在他脸上滴落在水台上发出哗哗的水声，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清亮。冰凉的水涌在他脸上的那一刻，他感到窒息，他以为他可以忘掉一切，可终究还是不能，而心中的那些不愿记得的人和事，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淡忘，反而越加的浓烈，就像一谈密封的酒一样。

    而人世间有些事，注定是不能忘记得。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方式。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忘记一切的不快。然而有些事，真的是说忘记就忘记吗？它们就像你的肌肤，血肉相连，融入你的灵魂，只要活着，就不能忘记。而那些过去的事俨然已和你融为一体。你可以忘记任何一个人，但你却无法忘记你自己。

    黑暗中，他看见邻室的陌生女子一直在注视自己。他看到他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如同猫的眼睛一般。他看到她走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他看到了一张黑傁的脸，在那脸上，他看到了象沙漠一样的荒凉。

    她的眼睛肆意的打量着他，最后停在他的脸上。她亦如他的一般，在他眼中看到了他内心的荒芜。她抬起手试去他脸上的水迹。说，怎么弄的满身是水？

    他看着她说，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她说，好的。

    这一刻，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怀抱——一个温暖而陌生的怀抱。他不需要倾诉，亦不需要了解。他需要的只是在这冰凉如水的夜里彼此做个伴，没有羁绊，没有期望。

    他们来到屋顶，并排坐在一起。古镇宁静的没有一丝声息。她把自己的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肩头。他一只手从背后搭着她。风在他们耳边吹过，他感到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平静。

    不知何时，月亮从云雾中窜出，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好长。他们如同恋人一样安静的坐在一起。这一刻，他们离的很近。而他们的心，却始终相隔千里，陌生无比。如同两条平行线，即使相遇，也只能是檫身而过

    2

    白天他看见她房门紧锁。他没有敲门，独自下楼。穿过古镇吵杂的街巷，来到街尾的电影院。他站在门口，抬头看见电影院尖尖的屋顶，在日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里面正放映一部外国片，似乎是恐怖片、他看到电影中血淋淋的无头女尸，一旁的年轻女子大声尖叫着。他在惊叫声中闭起眼睛，开始入睡。睡梦中，一直回响着女人高声的尖叫声。他终于被惊醒，争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他什么也没看清，只听见有人时不时发出的笑声。银幕上，正在放映周星驰的一部片子。他再次听见周星驰夸张的笑声，可他并没有笑出来。

    外面天色已黑，他起身离开。

    他从外衣的口袋中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时，他感到身后有人。他转身，黑暗中，他再次看到了她。她看他的眼神那样专注，他亦如他一般看着他，突然有种想要她的冲动。

    他关上房门，开始吻她。她轻易的迎合他的疯狂。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明了于心，这样的明了，令人沉沦。

    他们感受到彼此内心的荒凉，而肉ti带来的巨大抚慰，让他们遗忘生命的痛苦。

    他看着她近乎完美的身体，他在那具完美的身体上看到了她的罪，一种与生俱来的罪。

    生命如同一场不自知的幻觉，肉身和灵魂被无止境的轮回着，没有人能够逃避。肉ti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沉沦，而灵魂却乞求得到救度。

    他没有开灯，黑暗中，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她用力的吸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烟头在黑暗中，发出微暗的光亮。

    她取出一支烟递给他。

    他摇头。

    她笑，说，真的没吸过。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低头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要不要试一下，你会爱上它的。

    他看着他手中的烟，没有说话不。

    她说，你肯定没吸过烟。烟的奇妙，你是不会知道的，当你深吸一口，在缓缓地吐出来，你就会觉得整个人都很轻松，你会觉得你吐出来的并不是烟，而是满肚的苦闷。

    他说，你说的没错。一个人开始吸烟，就说明他的心已不在年青。

    他接过烟，给自己点上。他亦如她一般，狠狠的吸了一口，却被满口的烟，呛的止咳，呛出了泪。他抹去眼角的泪水。他想自己再无力气拒绝，曾经多少的坚持与梦想，就像口中吐出的烟一样早已消散在黑夜中，剩下的，只有感觉得到隐隐疼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青春已经过去。

    一支烟片刻就吸完了，他又向她要了一支。他开始吸，在一吸一吐之间，他的心得到了平静。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蹲在家门口的大树蹲上吸烟。一支接一支的吸，满口都是被烟熏黑的牙齿。吸完后，便开始不停的咳。此时，他仿佛一下子理解了父亲当时满肚的惆怅。

    黑暗中，他看到她起身准备离开。

    他看着她说，你要走？

    她毫不思考的说，是。

    他说，你的房子就在我隔壁，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道墙。回去和不回去，还有区别吗？

    她看着良久说，有区别。虽然只是一道墙，宽不到几公分的墙。即使这寸迟距离，已足矣隔开一切。你是你。我是我。足够的分明。

    他说，不留下来吗？

    她说，我和你在一起，并不代表我们是亲密的。做这一切，只是我们各自的自由。我和你依然陌生无比。一开始我们就不需要了解，不需要倾诉，更不存在期望与羁绊。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唯一原因。而这一结果，是我想要的，也是你想要的，你我在一开始，就已达成了这种默契。

    他并没有说什么，的确，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已达成的默契。当他们看到彼此内心的荒芜时，一切就了然与胸，明白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