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守夜人 第十四章 归去

    风结云，月影惊鸿鹜，须臾万里征夫路。

    希罗语，风系进阶咒文——风迅，召唤疾风护体，同时大幅提升使用者的移动速度。

    乔木眼前的景物急速倒退，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越过了半个大厅。他奔行在卡车前方，与之保持着相同的行进方向，一路扫清障碍。

    门口那边，人员已经在快速撤离。

    再撑一撑就好了！

    实际上，眼下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来自卡车，而是来自于人群慌乱而造成的拥堵。所幸的是，这辆卡车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伤人，途中几次转弯，都没有朝人最多的地方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有些地方已经挤得严严实实，根本毫无立锥之地，乔木即便过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清出一条道来，反而身上的推拒力量可能引发更大的踩踏事故。

    卡车梭巡在大厅中，不时地停下，转弯，又加速，像是被什么所吸引着，又像在寻找着什么。乔木一路奔行着，突然眼前一黑，同时一股眩晕感袭上脑海。

    该死的，又要断电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风迅的咒文完全依赖于乔木主动驱动，持续的时间则取决于他精神力的运用情况。乔木学会这个咒文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天的样子，能用出来就很不错了，要长久的保持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办法让这辆车停下来。乔木正想着，突然神色一动，不远处的墙边，一个女人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四下张望。

    是柳青芜。

    乔木心有所感地回头。果然，卡车的速度也缓了下来，它不紧不慢地转了个弯，血色的车灯光芒正指向柳青芜的方向！

    乔木暗呼一声糟糕，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车前，接着猛地向前窜去，顺脚将一个吓傻的倒霉蛋踹开。一股劲风扑在后背上，百忙之中回头一看，车头差点贴上了他的脸！

    幸好他之前就摸清楚了卡车的脾气——加速从来都是突如其来且毫无征兆的。在百公里加速度这一项上，这辆破车能把任何知名品牌的跑车给爆出10086条街，几乎是在半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它就从刚掉头的静止状态飙上了一百公里每时开外！

    卡车的轰鸣声瞬间席卷了墙角，柳青芜霍然抬头，苍白的面庞被车灯映照得殷红如血。在那双惊恐的眸子里，乔木看到了他的身影与身后狰狞的车头。

    他上前一把抄起柳青芜，同时一脚瞪在墙上，硬生生踹出一个窟窿来！

    然而事实证明，在没有脱离肉体凡胎之前，一切超越人类极限的行为都是作死。他感觉自己的大小腿骨在膝盖处亲密而又清脆地碰撞了一声，当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在借着这股巨大的反冲力量，他带着柳青芜跃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那处必死的墙角。

    落地后一只脚没有站稳，两人摔成了滚地葫芦。乔木低头时，恰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与哆嗦的嘴唇，恐惧像是要从那张美丽的面容上溢出来。

    柳青芜平日里虽然性格强势，可遇上这种事，别说是她，就是乔木自己，也难免感到惊心。黑暗的空间，慌乱的人群，呼啸的车声，以及死神镰刀一样的血芒，足以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

    缓了口气，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顿时惊得差点蹦起来！

    那辆紧随其后的卡车并没有如他所料地撞上墙壁，而是在墙根脚下来了个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极限刹车，紧接着向后一倒，车身一偏，车头便调转过来，两盏红芒落在乔木身上，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乔木挣扎着想站起来，一用力，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左腿已经不能动了,本以为成功算计了卡车，却不料非但计谋没奏效，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想想都挺悲哀的，被一辆卡车给智商碾压了，不过还好，动乱的源头算是找到了。乔木看向身旁紧闭双眼的柳青芜，晃了晃，没反应，又晃了晃，她抓的更紧了。

    抬头瞄了一眼，卡车已经掉过头来，即将进入那诡异的加速状态，乔木急得差点背过气去：“喂，我知道你怕，可你抱我抱得这么紧干嘛！呜——快松手啊！”

    连晃带推，抖得跟振动模式似的，才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柳青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是哪儿？我们死了吗？”

    乔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时候你还跟我演什么电视剧？没看到车灯已经红到眼前了吗？他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粗暴地拽下她手上的戒指，而后拼尽全力，将戒指向相反的方向扔出去。

    劲风扑面，血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好在，这辆卡车虽然看上去老旧不堪，但性能还是卓越有保障的。那种完全不考虑摩擦力与惯性的紧急制动耍了乔木一次，也救了他一命。

    卡车停在了他身前不到一公分的位置，而后跟之前一样，倒车，掉头，加速，一直驶到戒指的上碾压过去，才“吱嘎”一声停下来。

    血色的车灯逐渐黯淡，发动机的轰鸣声也随之消失。

    同一时刻，大厅中的灯突然全都恢复了正常，啪地一声亮如白昼。

    有了亮光，混乱终于逐渐平息。大厅中，婚礼进行曲还在播放着，人们惊魂未定地打量着杯盘狼藉的现场，看到那辆停下来的卡车，这回再也不敢停留，纷纷涌向门外。

    乔木长长吁了一口气，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谁再敢动那枚戒指，老子跟他玩命……”

    精神一放松下来，肉体的疼痛便瞬间占据了神经。他龇牙咧嘴地口袋里掏出一张写着希罗语的纸条，念了一遍，没反应。腿太疼了，疼得他念错了好几个词语。

    柳青芜坐在一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她亲眼见到乔木手上亮起一团波纹状的光芒，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理她，治伤才是当务之急，一辆自己能开自己的卡车都冲到人群里溜了一圈了，这时候还考虑个毛的保密条例。乔木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至于怎么向民众解释，这是他上级乃至上上级的事，与他无关了。

    他将那团光芒放在腿上按了一会，很快光芒便渗进肌肤里，微微有些凉意，疼痛也迅速得到了缓解。他站起来，试探着走了几步，虽然有些一瘸一拐的，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得太多。

    一个月的希罗语没有白学啊！

    乔木走到卡车旁边，趴下一看，戒指就在车轮旁边不远。他伸手将戒指掏出来，试探着在卡车面前晃了几晃，没有反应，再后退几步，还是没有反应。乔木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地将戒指收起来放进口袋里。

    一般来说，定点标识都是一次性的，在完成指引后效果就会消失。就像《大宇宙联合公报》上的定点标识，把他忽悠到了雪落门前就失效了，当时他清醒过来后，还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

    “喂，你这戒指我要带走调查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话，会还给你的。”乔木嘟嘟囔囔地走到柳青芜跟前，扶她起来。

    “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柳青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什么，前段时间运气好，混了个小公务员的职位，目前还在考核期呢。”乔木微笑着，一边将证件掏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也不管她看没看清，“怎么样，工作单位不错吧……你别看上面字丑，照片也不正规，实际上是真的，就是上司有点坑……所以说嘛，为什么不去你男人的公司，因为这才是我的主业……”

    柳青芜轻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男人细心地为她抚平衣袖上的皱褶，嘴里还不住地念念叨叨着。她知道他是在通过这些琐碎的事情和话语，来掩饰面对她时的紧张，就像当年一样。

    原来这么久过去了，他一直没变过。

    柳青芜眼神一柔，当中夹杂着某些不可名状的疼痛，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木话语一窒，像是一卷被突然掐断的录音带，半个余音还回荡在空气里，就突兀地停下了。沉默片刻后，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柳青芜一眼。

    有些事情，终究是变了的。

    “你……好自为之吧。”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