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荒界芜 第十章阑珊经

    灵越宗，藏经阁内。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面容平凡，肤色苍白的少年人，手持一本经书，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蓝天白云上翱翔九天的雄鹰，目中带着一丝的感伤，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都三年了，我连凝气第一层都没有达到，我的资质就真的这么差吗？哎，我真没用！”

    这少年正是十二岁的萧远。

    灵越宗有个严厉的规定，对于入门三年，尚未到达凝气一层的资质极差之人，要么让其返乡，要么让其留下当杂役。

    三年时间，萧远未能凝气一层，被派到藏经阁劳役，负责抄录、整理经书。

    “不，我不相信！应该是我的努力还不够，资质很重要，可是后天的努力更重要！”

    萧远眼中露出一抹执着，他握紧手中的经书，口中喃喃。

    “无论如何，我都要凝气成功！”

    “臭小子，瞎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真是的！要不是东方宗主护着你，老子会让你在这里干活？早就让你滚蛋了！”

    萧远的身后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一脸横肉，一边剃着牙缝，一边冲着萧远大骂，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没用的东西！就你这样的资质，还想凝气？白日做梦！还是老老实实地抄你的经书吧，不把今天的活干完，不许吃饭！”

    中年男子摔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萧远回身，望向经阁内数百万的书籍，他咬紧牙齿，眼中带着执着和坚毅。

    “总有一天，我会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沐江天的上一任宗主是个书生出身，自幼酷爱读书，入得灵越宗成为掌教宗主之后，修为便已停滞不前，所以他就将余生心血都用在了收集书籍之上。

    这位宗主为人和善，交友广泛，用尽五十年的余生之力遍行天下，搜得书籍数百万，在仙逝之前，将这些书籍带回了灵越宗。

    沐江天在任之时，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突破修为之上，除了一些必要的修为书籍受到重点的整理保护外，便没有对老宗主带回的数百万书籍多做功夫。

    如今，灵越宗的地位如日中天，已然是东土大地的一个大宗，为了装点门面，新任宗主东方迟暮这才派人来整理、抄录破旧的书籍，欲将藏经阁翻新、扩充。

    只是灵越宗的弟子，凝气成功之人，全部心思都在修行之上，纵使参与整理藏经阁之人会得到一定的灵石奖赏，可是谁也不愿浪费自己宝贵的修行时间。

    凝气未成功的，都是些资质极差之人，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整理、抄录书籍，是一项无聊的要死、还折磨心神的工作。还不入到矿上做工，白天出一身的臭汗，晚上睡个好觉的生活来的更安稳实在。

    况且，这数百万的书籍，不知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只怕到死也未能完成。

    因此，当这项任务一被宣出的时候，众人皆都退避三舍，不自找苦吃。

    可是，萧远对于书籍似有一种天生的酷爱，三岁之时，鬼婆婆便开始教他认字，六岁那年，便已能够识得几千个字。

    来到灵越宗后，跟随乔三胖出山打猎，无意中捡到一本书，便爱不释手，无论是吃饭睡觉，都捧在手里。

    乔三胖表面上对萧远非常的严厉，那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疼爱之情。见到萧远钟爱读书，便时常用好酒好菜向有书之人换取来，送给萧远。

    所以，最终只有萧远一个人接下了这项任务。

    东方迟暮见到萧远三年凝气未成功，心中慨叹不已，他想起沐水灵。

    所以，他便刻意没有安排其他人来帮助萧远，这样或许能够让萧远永远的留在灵越宗，至少可以保证他此生平安度过。

    萧远走向桌案，拿起毛笔，拿过经书，一边读一边抄录，面对着身后的数百万书籍，萧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这项工作，但是对他自己来说，这是一项考验。

    “若是连这点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那我还如何想要凝气成功。”

    萧远喃喃，俯下头来，毫无不安，毫无急躁，一笔一划，慢慢地抄写着。

    冬去春来，岁月穿梭，三年时光悄然而逝。

    藏经阁内，一个文生模样的少年，身着白色长衫，他身形颀长，面容平凡，眉间隐隐有英气和聪颖环绕，目光灼灼生辉，带着执着和坚毅，他一片平静地坐在书案前，手持毫笔，一笔一划，在纸页上誊写着手中破损的书籍。

    他，正是十五岁的萧远。

    放下手中毫笔，萧远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向书架，拿起一本覆盖着厚厚尘土的破损书籍，他轻轻地将尘土掸落，掀开泛黄的书页。

    一股发霉的气息迎面扑来，让萧远觉得无比熟悉。

    “三年来，我总共抄录了一万三千七百五十四本书。”

    萧远喃喃自语，回头望向身后的百万书籍，笑了笑。

    “时间还长着呢。”

    但随后，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望向窗外蓝天白云上的鸟儿，目色清明中带着无法撼动的执着之意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疑虑。

    “又是三年，我依旧未能凝气成功。难道……我的路，真的错了吗？”

    萧远苦笑，陷入沉默。

    六年来，他正是按照灵越宗的凝气卷宗之上所述的修行之法进行修行，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未能出现丝毫凝气的痕迹。

    萧远的心中终究还是生起了一丝的怀疑。

    “修真界，究竟是不是我的人生？”

    一个身影，忽然从萧远的心中浮现出来。

    “水灵姐姐，你过得还好吗？”

    萧远望着天空，望着遥远的南方，听说，那里就是南海。

    “婆婆、师父、水灵姐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萧远握紧拳头，他不会轻言放弃。

    如今，这藏经阁中，只剩下了萧远一个人，重要的修行经书都被东方迟暮命人搬进了新建的藏经阁，当年那个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在一年前对萧远大打出手的时候，被东方迟暮所见，已被驱逐出了灵越宗。

    可以说，萧远被遗弃了，遗弃在了这破旧的藏经阁，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他手中的毫笔和身后数百万的书籍。

    但是，萧远丝毫不感到忧伤，他很平静，因为他的心中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任谁、任岁月，都无法撼动。

    这是目睹亲人死亡和离去的那种悲凉所凝固的坚韧和执着。

    萧远深吸一口气，收回心神，做到桌案前，翻开手中的那本破损经书。

    就在他翻开经书的刹那间，一句沧桑的话语，蓦然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一入空门始为仙，半步红尘归阑珊！”

    萧远蓦然惊醒，目光望向手中的经书！

    下一刻，他的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犹如凝固。

    经书上的文字他从未见过！但是，他却感到无比的熟悉。

    正是当年那独眼老人烙印在他脑海中的文字，可此时的萧远，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段文字的内容。

    萧远快速的翻动着手中的经书，几百张泛黄的书页，只有第一页上面用奇怪的文字写了一段话，后面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这整本书就只有这一段奇怪的文字。

    望着这些艰涩难懂的文字，萧远的头突然无比剧痛，就像是有东西要从他的脑海中撕裂、冲出一般！

    萧远双手紧紧抱着头，他感到一股腥甜的液体正要从他的胸口涌出。

    “噗……”

    萧远喷出一大口鲜血，溅满整部发黄的书页，鲜血浸湿到书中。

    然而，就在这一刻，萧远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第一页的那一段文字，就像是突然活了一般，涌入到他的脑海中，以一种其妙诡异的方式形成了一道沧桑之语。

    “仙起尘归处，鸿及挚亘古；魔生荒尽野，勋踏太真芜；妖分葬天冢，彧辟虚梦湖。”

    话音一落，萧远只感觉体内时隔六年未曾出现的暖阳之力蓦然爆发，似是在阻挡着这沧桑之语进入萧远的脑海！

    两股力量相互撞击时，萧远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当日那个独眼老人的身影，飘渺不定的独眼老人，看向萧远，目光中露出一抹极致的狂喜和虔诚，他伸出一只手指，向着额头上的眼睛蓦然戳去!

    一声极力的嘶喊从独眼老人流淌着鲜血的眼睛中传出，与此同时，那股暖阳之力渐变微弱，直至消失。

    此时的萧远，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丝毫不能动弹。

    就在那声嘶喊传说的瞬间，又有一道沧桑的话语带着无尽的悲愤在萧远的脑海中轰然回荡。

    “辟芒之地，万修之源，代主屠荒，为葬戮芜！”

    萧远心中极其震惊，这句话正是当日那独眼老人所说！

    此时此刻，居然又从独眼老人的眼睛之中传出！

    “难道？他的眼睛之中还藏着另一个人！”萧远神色凝重而又严肃。

    “可，这只是他的一个虚幻的身影！”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到这些东西？”

    萧远喃喃自语，此刻所有的一切都正在悄然消散，唯有那泛黄的纸页上浮出了字体！

    依旧是那种艰涩难懂的字体，然而此时，萧远竟然能够读懂！

    第一页上赫然出现的是三个字——阑珊经！

    “阑珊经？是什么？”

    萧远心中惊奇，向后翻了几页，此时才发现，这本书共有几百多页，可是有字的部分，仅仅只是前十页。

    萧远坐下，心中很不平静，他翻看着书上的字，很快，便将十页的内容看了一遍。

    此刻，萧远的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明明就是凝气卷宗？可是……和凝气卷宗又大不相同！凝气卷宗讲求的是感悟天地灵气，而这阑珊经讲求的却是感悟天地……死气！”

    萧远心中升起无边的惊骇，但同时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灵越宗的凝气卷宗我无法修行，不知道这阑珊经，我能不能修行？”

    萧远心中越来越激动，他感觉，自己将要发现一件惊天之秘，甚至将会因此而凝气成功！

    可就在萧远打算从头看起的时候，纸上的文字却消失了。

    凭空消失！

    “难道，这是那位独眼仙人留下的不传秘法？要不，怎会算计的如此精细！只在我看过一遍后，便消失无踪？”

    “那位独眼仙人陨落在灵越宗的深谷内，而他留下的修行秘法又出现在灵越宗的藏经阁中。看这经书的岁月，至少有几百年了。难道……他和灵越宗有关？还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呢？”

    萧远分析着这件事情，但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在经书的内容我都记在了心中！”

    萧远如获至宝般，口中喃喃，不再去多做思虑，他的目光中燃起了对凝气一层急切的期待和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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