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西少女 五

    “左舷！左舷！第一轮齐射！”热/那/亚船长横跨在船头，他的大笑放荡不羁，他的指挥散漫而洒脱：“你们能射到哪？最多能射到哪个位置？”

    “爽啊！痛快！”威尼斯船长一声令下，威尼斯舰队的甲板上，所有站在左舷的弓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箭矢射了出去，只不过海浪翻涌，伴随着大风，箭矢射出去没多远大部分就被吹飞了，仅剩的能射击到怪物的箭矢也无法穿透它的表皮。

    “我们射不到！”风浪太大，拉古萨船长即便声嘶力竭地怒吼也无法把声音传达到其他船长那里，他恨恨地往船舵上砸了一拳：“用弩炮！用弩炮！所有弓手放弃射击，炮手就位！”

    经验老道的船长在面对相同的困境时，他们的举动一般都是相同，虽然四位船长甚至连调度自己舰队都做不到，但是经验和舰队长久以来的磨合却能在这种危急关头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几乎是同一时间，顶多因为风浪的原因先后有别。所有战舰上的弓手全部各就各位——他们一部分跑回船舱去拿取备用的弩箭，另外一些则掀开了甲板上罩着弩炮的牛皮——弩炮是各国海军战舰的标准配置，虽然一般情况下弓手齐射就能解决问题，但有些特殊情况便只能动用昂贵而笨重的弩炮了。

    “滚开，别你妈慢吞吞的！”热/那/亚船长随手抹了抹嘴，把喝完的空瓶子一扔，一脚踹开正在测距的炮手：“给我好好看着！”

    他接过水手递过来的箭矢，相当熟稔地给弩炮上好了弦：“弩炮这东西同弓箭一样也要考虑风向和风力，就像现在这种从洋面方向上吹来的大风——”他甚至不需要测试风力的大小：“面对这种等级的大风，用弩箭本身的动力去对抗显然很不明智，一个优秀的炮手要学会借力。”

    炮口几乎被他旋转了将近九十度，弩箭面对的方向正是风口：“要利用大风！”

    “尝尝这一箭吧，怪物！”几乎又是同时，四个分属不同国家的舰队中所有的战舰的弩炮心有灵犀一般地一齐发射，但大部分的弩箭都是笔直地向怪物飞去，飞到中途便被狂躁的大风给击落在了海里。

    最终只有四支弩箭穿透了大风和海浪组成的大网，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向着风口射击，在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利用风力掉头向怪物飞去——

    “呜——————”

    怪物恼怒了，它这时候才发现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小虫子们”，这样一来它不得不分出几只触手来对付这些烦人的小玩意。

    “船长成功了！”一艘战舰上的水手们还停留在攻击奏效的喜悦中，但几乎就是下一瞬间，一条粗大的触须从天而降，它狠狠地砸进了橡木甲板，砸烂了左右舷，砸穿了动力室和龙骨——仅仅只是一瞬间，一条在普通人看来相当庞大的排桨战船从中部分崩离析，活着的水手们纷纷跳进了漆黑如墨的海水里，生死不知。

    “看来它注意到我们了……”托斯卡纳船长放开抓着弩炮的双手，几乎是跳回了船舵：“我来操船躲避它的攻击，你们继续射击，我们能对这怪物造成伤害！攻击不要停！”

    “哈哈哈哈哈哈！”热/那/亚船长狂笑着，他那一口大黄牙在狂躁咸湿的海风中褶褶生辉：“兔崽子们，欢呼吧！这种战斗才是海上男儿们的浪漫！干掉了这个怪物的功绩够我们吹一辈子啦！千万别让另外三个舰队的家伙们看扁了！”

    四支舰队环绕在扒在城墙上的章鱼怪物四周，他们不断地射出弩箭击穿怪物柔软的肉体，不过墨绿色的血液在几乎是漆黑色的海水的环绕下显得相当不明显。怪物狂躁地用触手拍打着海面，搜寻在狂风大浪中机动的战船，这些东西造成的伤害虽然不高，但是所谓积少成多的道理它还是懂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丹德里恩远远地追在巫师屁股后面，他跟了一路，也莫名其妙地听了一路的原来如此。

    巫师的目的地是山顶的教堂，留守在这里的神父和居民早就往山下跑光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黑云铺面”的恐惧，尤其是黑漆漆的乌云就压在你头顶几米高的地方，里面还不断地闪着闪电的闪光的时候。

    “能量之所以积蓄，隐而不发，这的确是因为神器——造成这种现象的的确就是神器，但原理却与我方才想象的不同。”巫师没有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堂，而是停在了教堂门口。丹德里恩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不是很懂，但是躲在边上的他明白“神器”是个什么东西。

    ‘故事里传说能打开黄金国大门的指环，能一击杀死巨龙的长枪，记载了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已发生、正在发生、将要发生的事件的卷轴……’身为吟游诗人，丹德里恩很清楚神器都是些什么玩意，他还记得自己在学院的时候，讲师是怎么说的——

    “比起神器只是传说的谣传，我更愿意相信它们真实存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吟游诗人传唱诗人的宿命——我们愿意相信，每一件神器降世的时候，都将会有一名吟游诗人亲历它降世的过程，传述神器即将谱写的历史——”

    “神器释放出的魔法能量吸引了云层中的能量，除非其他的方位有魔法能量的溢泄，不然云层中的能量只会不断地向神器聚集，并集中在神器处释放——所以神器应该就在能量释放最强劲的地方。”

    丹德里恩勉强能听懂巫师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向四处张望有没有雷电大作的地方，很显然，他和巫师都没有失望——海港外不远处的洋面上正有一处，而且是唯一的一处。

    “就是那了！”巫师愉悦地大喊，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也只有站在附近最高的山上才能看清楚整座城市乃至外部洋面的全貌：“云层中的能量只会被导向魔法气息浓郁的地方，所以只要我忍不住手贱施法就会被雷电击中……不过幸亏我早有准备。”

    教堂大厅的地毯是巫师刚到拉古萨时送给神父的礼物，所有人都当这是他用来巴结教会的手段——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这块地毯是他用来保命的东西，巫师之间的战斗神秘而可怕，而且他也相当担心哪一天教会的刽子手带着封禁魔法的道具来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制造了一块所有魔法驱动内置的飞毯，并且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原则，以捐献的名义把它送到了教堂这里。

    眼见着巫师已经激活了飞毯飞向神器所在的方位，丹德里恩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从躲着的石头后面闪了出来，纵身一跃——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飞毯的一个角落——巫师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是他无可奈何。飞毯已经从山顶飞了出去，如果他不用尽心思来操控飞毯，躲避那些到处乱甩的利维坦触须和到处乱射的箭矢，那么只有被当空击落掉下去摔死一个结果。

    丹德里恩满头是汗，他根本不敢把视线往下放——被毁坏的城市、到处都是的尸体和依旧在同触须战斗的人群，最主要的是，这太高了。他只能用双手紧紧扣住飞毯的边缘，一边祈祷快点降落在目的地。

    热/那/亚船长隐约看见城墙的尽头似乎有个人。

    ‘怎么可能，这种时候哪会有傻逼站在城墙上找死？’他一手掌舵，一手扣着自己的大黄牙这么想，但心里这么想，他还是不断打着舵一边躲避怪物的触须，一边把船向城墙那边靠近。

    莉莉姆不停地踩着不断在地上扭动的白色寄生虫，她原本深棕色的小牛皮靴上沾满了寄生虫白色的肉块和惨绿色的汁液。

    她站在城墙的尽头，最靠海的那个方向。原本庞大的海军舰队同她身后不远的利维坦相比简直就和虫子差不多，她知道舰队的攻击差不多就是给利维坦挠痒痒，但她需要舰队的帮助。

    只有魔法或是航海经验丰富的老水手才能冒着狂风把她送到雷电密布的小岛上，至于一直在云层里酝酿着的小雨，她已经自动无视了。

    一条打着白底红十字旗的战舰似乎是发现了她，莉莉姆看见这条战舰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向她的方向驶来，她大声呼喊着，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这能够给予她信心。

    “还真他妈有人？”热/那/亚船长总算看清了，一个穿着花色裙子的女孩站在城墙上向他打着手势，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但是根本听不清，他用小指把从牙缝里抠出来的菜叶子弹到一边：“老子今天竟然也要当一次英雄救美的骑士？”

    战船越靠越近，莉莉姆甚至已经听见了船上水手们的吆喝声，她大声向船员们表示感谢。

    “别扯废话啦！”船长使劲吼着，这个距离上他已经能听见女孩的说话声：“跳！跳下来，我们能接住你！”

    城墙到甲板中间大概有米左右的高度差，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莉莉姆双眼一闭把心一横，就这么往下纵身一跃——

    她感觉到一双相当有力的大手接住了自己，她开心地睁开眼，一口闪着光的大黄牙径直映入了她的眼帘：“哦，美丽的小姐，骑士护驾来迟，还请您谅解。”

    热/那/亚船长把莉莉姆放在甲板上，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但是想想这只手刚刚抠过牙，于是又换成了右手：“来，小姑娘，我们现在没法送你回岸上，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这船沉不了！”

    被无意识地喷了一口口臭的莉莉姆狠狠地打了一声喷嚏，她擦了擦鼻子，握住了船长的手：“谢谢您，骑士先生，但我们现在恐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