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很快检查完了药材,朗声说道:“这些药受过潮,然后被烘烤过。只要稍微懂行的,都能看出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没有质问李掌柜或是孙大夫,二人却觉得自己脸上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李掌柜脸上冷汗直冒,却垂死挣扎道:“这是有预谋的陷害!殿下,草民的确看出这些药有问题,只是草民更知道她们是来闹事的,所以才会故意说没问题,不让她们奸计得逞!”
孙大夫垂着脑袋并不开口,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张迁却不赞同道:“李掌柜,这件事是你做错了,就算你怀疑她们是来闹事的,也不该颠倒黑白。”
李掌柜赶忙说道:“是是是,是我错了。三少爷,这件事是我处置不当,但我绝不是故意的!”
他这样,张迁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说到底,被李掌柜一番颠倒黑白后,他也觉得姜明华是永济堂派来闹事的。
于是他对华衣少年说道:“殿下,既然他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那少年没理他,反而看向姜明华:“他们说你是来闹事的,你觉得呢?”
姜明华并不慌张:“我是不是来闹事的,检查一下他们这里的药不就知道了?药的好坏攸关性命,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是谨慎些好。”
“你说得没错!”少年抚掌大笑,“王良医,现在就检查吧。”
“卑职遵命!”中年男子领命,不客气地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个药柜检查起来。
伙计根本不敢阻拦,一个个脸色惨白地退到了旁边。
李掌柜更是面如金纸,汗如雨下,摇摇欲坠。
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大家若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蠢货了。
张迁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掌柜,寒声质问道:“李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掌柜牙齿颤颤:“我我我我我……”
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恰在这时,王良医已经将一个个药柜拉开:“这个有问题,这个也有问题,这个这个这个都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他会直接再关上,若是有问题,他就直接拉开放着。于是才过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一小半的药柜被拉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张迁的脸色彻底黑了:“这些……这些药都有问题?”
王良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找别人来看,我自认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张迁脸色讪讪,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华衣少年却没有关心药柜的情况,反而好奇地看着姜明华:“你现在满意了?”
“假药被查出,大家不必再受假药之苦,我当然满意。”姜明华语气平静,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得意。
的确没什么好得意的,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是这名少年的功劳。
姜明华深深地看了眼华衣少年,心中暗叹,这人就是高阳郡王朱高煦吧?生得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可惜了。
想到历史上这人的结局,姜明华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纵是天潢贵胄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凄惨而死的下场?
不过这人到底帮了她,这份人情她记住了。
尽管隔着纱帘,朱高煦还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眯了眯眼,审视地看着姜明华,觉得她刚才的目光透着深意。
但也因为纱帘的遮挡,他并没有看清姜明华眼中划过的同情。
察觉到朱高煦的不对劲,他身边的少年神色不悦:“二哥,你看她干什么?难道这个女人有问题?”
不用猜,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朱高燧,未来的的赵王。
朱高燧虽然生得唇红齿白,但他毕竟是天潢贵胄,所以眉宇间带着几分戾气,一看就很不好惹。
剑兰吓得瑟瑟发抖,眼看着就要被吓哭了。
姜明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我父亲是燕山右卫千户姜绍元。”
燕王朱棣有三支亲卫,分别是燕山左卫、燕山中卫和燕山右卫,能够胜任千户的人,即便不是燕王朱棣的亲信也相差不远。
姜明华故意表明身份,就是告诉二人她对他们绝无恶意。
果然,她一报身份,朱高煦和朱高燧的脸色就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他们身后的护卫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像刚才那般警惕,仿佛随时会拔刀砍人。
其中一个护卫更是凑到朱高煦耳边说道:“殿下,姜绍元的妻子的确身染恶疾,多年不愈。”
朱高煦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姜明华说道:“你倒是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张迁:“张三,这位姑娘的母亲用了你们回春堂的假药,病情加重,你怎么说?”
张迁闻言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必须有所表示。他朝姜明华拱手施了一礼,满脸歉意道:“这事的确是回春堂之过,我愿意赔偿令堂一千贯宝钞,聊表心意。”
因为朱高煦在场,他没敢说得太低,就怕朱高煦再整幺蛾子。
北平城里谁不知道,高阳郡王朱高煦和世子朱高炽向来不合,张家是世子妃娘家,朱高煦自然看他们不顺眼。
张迁说着,便让伙计拿钱。
伙计满脸不情愿,小声嘀咕道:“三少爷,这也太多了。”
他嘀咕完,还不忘狠狠瞪了姜明华一眼。他可没忘记,今天的事情到底是因谁而起。
姜明华并不在意伙计的怒视,这种小人物她还不会放在眼里。她只说了两个字:“万贯。”
伙计本就不甘愿,听到这话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万贯?你讹钱啊!”
剑兰紧张地抓着姜明华的袖子:“小姐,万贯太多了,就照他们说的来吧。”
姜明华并不觉得多,她问剑兰:“我娘喝了多少年的药?她是否一直在喝回春堂的药?”
剑兰唯唯诺诺:“太太……太太的确一直在喝回春堂的药,至今为止已经喝了十四年。”
姜明华:“人一生有多少个十四年,现在你们还觉得多吗?”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