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钧独坐桌边,品偿着醇厚的人参乌龙茶。一群年轻而又漂亮的朝鲜侍女正在清理房间,这些女子好多都是朝鲜王公贵族的千金。在清军第二次入侵朝鲜之时被掳夺入清,朝鲜国王臣服之后,清军虽然同意她们的家人将她们赎回,但由于要的价钱过高,因此绝大多数的女子最后都被黄台吉赏赐给了满清的八旗贵族,还有更多的则被拉到沈阳市场上公开叫卖。
楚军北上,一路攻破许多清军城镇,许多朝鲜女子也到了楚军手中。对于那些身份比较贵重的,刘钧都许诺将来送她们回朝鲜,不过暂时,她们现在只能呆在楚军营中。
她们十分感激,不少都恨不得以身相许。
屋里收拾整齐后,她们退了下去。
这时张鹏走了进来,这位辽东军镇抚使,为刘钧行走在黑暗里。“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哦。”刘钧伸手揉着太阳穴,应了一声。“手尾干净些。”
“请大人放心,相当干净。”张鹏低声道。
刘钧点点头,“那就好,我不想知道过程,只关心结果。”
张鹏应声退下,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刘钧拿起信,打开看了几眼,冷笑几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看来以后得少喝酒了。”说完,他把这封信直接扔入了火盆里,看着他一点点化为灰烬。
当天,沙岭堡发生一件大事,堡中的镇江巡抚范志完欲强迫一名女真女俘,在霸王硬上弓的时候,被咬掉了那玩意,不幸惨死,成为辽东军征辽以来,阵亡的最高级官员。
消息传出,督师刘钧和总督傅宗龙以及提督巡抚李春江等纷纷表示惋惜。不过为了范巡抚的名声,最后对朝廷上奏以及对将士们公开的说法是范巡抚被鞑子派来的刺客所杀。但是范总督强女干不成反被咬掉命根子而死这件事情,还是不径而走,最后全军皆知。
“范志完真丢我们大明的脸。”李春江望着装着范志完尸体的棺材,一脸厌恶的说道。
“这样的人大明多的是,我早见怪不怪了。”刘钧答道。他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今年的新科状元,中状元才一年,就已经是提督巡抚了。从自己和这位兄弟的身上,他就已经看出来,崇祯用人,已经有些很不拘一格了。不过想想历史上,崇祯朝最后一位首辅,似乎也是中状元第三年,就当上了首辅,又不太奇怪了。
毕竟比起首辅来,巡抚明显差距还是很远的。
但就算崇祯再怎么不拘一格用人,也挽救不了大明了。原本,刘钧也觉得大明的亡国与崇祯无关,大明亡于臣子而不是皇帝,可现在,他却觉得,大明亡国,崇祯担有很大的责任。
用人不明就不说了,关键是有优秀合适的人他也不会用。不说什么袁崇焕、卢向升等等,就比如在这一次的辽西大败。
不该冲动用兵的时候,崇祯忍不住调集精锐发动辽西反攻,结果,大败。不但败掉了朝廷的精锐,还使得中原空虚,流匪重新得以死灰复燃再次卷土重来。再比如现在,辽东军继然能杀黄台吉破辽阳围沈阳,就充分的说明这支兵马的精锐,可这个时候崇祯又不敢打了,他要议和。
议用的人不用,不该信任的人偏偏无条件的信任。该忍让退缩的时候不肯退,该上的时候又退缩了。
若不是为了借大明这个壳,刘钧早就反了。
“如今局势,你究竟是何打算?”李春江问。他有些看不明白刘钧的想法,破辽阳之后,刘钧坚持北上攻沈阳。可现在在沈阳城外,刘钧却又不攻,而且多尔衮等人已经回援了,他也不退。
刘钧揉捏着太阳穴,喝了口茶,“陛下要议和,我们便和鞑子议和。”
“那你为何又不撤,还坚持驻兵沈阳城下?辽阳不是已经传来报告,多尔衮已经到了辽阳城下,即将攻城吗?你就不怕辽阳万一守不住,到时海辽皆失守,退路失去,我们被围在沈阳?”
刘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哎呀,公辑,你离开九头鸟太久了,并不了解如今的九头鸟。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九头鸟了,那个时候,我们还靠着本戚少保的兵书练兵。而时至今日,我们船坚炮利,火铳凶猛,九头鸟的战术也完全改变。”
“一万楚军不敢说能正面击败五万清军,可凭城而守,却是绝对可以挡住五万清军攻城的。”
李春江皱眉,还是不太明白刘钧的想法。
“有的时候,不一定要攻城掠地才是胜利。”刘钧冲着李春江笑道,“如今的九头鸟长于攻城守城,打这样的阵地战无人可及。但我们也还是有弱点的,比如说我们野战能力不强,尤其是不能与清军这样的精锐骑兵在野外打遭遇战。”
“所以呢?”
“实话跟你这么说吧,原本我是打算趁多尔衮回援之前,利用我们的炮铳之利,先攻破沈阳的。可是实际情况是沈阳外围的城堡很多,天气寒冷道路难行,加之沈阳集结的兵马很快数量也很多,因此我们并不适合再强攻沈阳。”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撤?”
“因为我们要给鞑子压力,迫他们求和,按我们的条件来。”刘钧答道,真要攻沈阳,刘钧相信还是能拿下的。但肯定会伤亡极大。刘钧不想硬拼,但只要刘钧不走,守着城外的堡垒,鞑子一样拿他没办法。
如此一来,双方在沈阳对峙,鞑子就只能退兵守着沈阳,不能再分兵辽西。当然,刘钧敢这样干,一来是楚军守城能力强,不怕清军围城攻打。要知道,在历史上,郑成功攻台湾时,好几万人打千把荷兰人,结果还靠围城战围了一年多,才迫孤立无援的荷兰人投降。
在同时代的欧洲,大炮和火铳的大量使用,使得战争的方式已经改变。传统的城堡很难挡的住新式铳炮的进攻,城堡也迅速改为棱堡式的新型城堡要塞,配上铳炮防守,使得攻城又再次变得艰难起来,在此时的欧洲战场上,要夺取一座新式的城堡,往往依然只能依靠长期的围困。
有新式的火炮,都很难攻夺一座有新火铳炮防守的棱堡要塞,更何况眼下清军只是一支靠骑射为主的传统部队?
“反正现在是冬季,河海封冻,没有水师接应协助,我们若从陆地撤退,将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因此,我们现在干脆就呆在辽沈,让鞑子想打又打不下,想赶又赶不走,咱们让他们寝食不安,然后再和鞑子议和,他们就会有诚意的多了。等到明年冰河解冻,到时水师沿江而上,我们就能安全的撤离了。”
说到底,这才是刘钧继续留在辽东的真正原因。
冬季撤退太危险,没有水师协助,一旦在野外被清军追击,那是极危险的事情。就算能击退,也得伤亡惨重。万一鞑子拼命集结大军狠心要吞掉他们,那到时刘钧哭都没地方哭去。正因如此,刘钧那是坚决守着这些城堡不走,反正城堡里要粮有粮,要弹药有弹药。
而且凭楚军的铳炮守城能力,完全可以不必把兵马集中起来,鞑子要攻,吃亏上当的只会是他们。
弄了半天,李春江终于明白了刘钧的真正想法。
他明白刘钧已经不打算强攻大军回援的沈阳,但现在情况不适合楚军撤退,因此刘钧倚仗着楚军的守城能力赖在辽沈,其实是在等冬天过去,等水师来接应撤退。在此期间,跟鞑子顺便斗智斗勇,耗一耗,迫鞑子求和。
“既然要议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派人与鞑子接触?”
“急什么,议和这事情,谁先开口谁就先落了下乘,我们得让鞑子先开口,到时咱们才能占据有利位置。”
得知了刘钧的真实意图,李春江也心安了许多。
“我们真的能挡住鞑子的反扑围攻?不需要把兵马集结起来?”
“不必。”
“那我们粮草弹药充足吗?”
“充足,十分充足。”
“那我就放心了。”
“报!”情报参谋在外面大声报告。
“进来。”刘钧喊道,参谋进来,刘钧问,“何事?”
“督帅,侦骑刚传回的情报,阿济格分兵进攻北面黑旗军驻守诸城失败后,已经调整了策略,他正在集结城外的七路兵马,已经瞄上了蒲河城,准备先集结两万兵马拿下蒲河城。参谋部请示,是否需要派兵增援蒲河城。”
刘钧听了,并不意外。鞑子集中兵力攻打楚军的堡垒,很正常。先前阿济格兵分七路,那是过于自信。在损失了两千多人后,总算明白就算是黑旗军,那也不是以前的黑旗军。这些投降了楚军的黑旗军,如今也成了块硬骨头,比以前硬多了。
阿济格的想法倒是不错,但蒲河城里的明军可是普通的明军,那是楚军。就算只有五百人,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以传统过时的战斗观念来打这场围城战,阿济格肯定还得吃亏上当花钱买经验。
“不用担心,平洛堡就在蒲河城西面二十里,那里有五千九头鸟,随时能够支援。让平洛堡盯着蒲河城就好,但不需要急着出兵。”沉吟了一下,刘钧继续道,“传令抚顺、惠远、东州、抚西诸堡的黑旗军,让他们继续向东和向北扫荡。”
既然阿济格把兵马都集中起来打蒲河,那刘钧就让黑旗军继续扫荡东北两边。
反正东北的冬季还很漫长,刘钧也不介意跟清军多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