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高起潜感到一股冷意从自己的背间窜上來,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问道:“墨离,咱家问你,若不是祖镇台及时率军赶到,你还能有机会站在咱家面前吗。”
“不能。”墨离回答得很干脆,虽不知高起潜问这个什么意思,但他也是实话实说,如果沒有祖大成的援军,他肯定是难逃一死的,新辽军恐怕从此也将不复存在。
“若不是祖镇台,叛军能退吗。”高起潜又问道。
“不能。”
“既然叛军不是因你新辽军而退,你这命又是祖镇台所救,我问你,咱家将这记功给祖镇台,又如何不对了。怎么到你嘴里却又成了咱家夺你军功了。”高起潜阴着脸说道。
若不是祖总兵率部來援,你连命都沒有了,你又有什么不服的。
“这......”墨离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麻蛋,沒想到竟然掉进高起潜这贼阉人的语言圈套里了。墨离不住的暗骂自己。
高起潜这番话听起來句句有理,毫无破绽,一时让人无从驳起。
暗自叹了口气,墨离放缓了语气说道:“公公言之有理,倒是末将考虑不周了,还请公公宽恕则个。”
“算了,咱家也不跟你计较,希望你新辽军能继续为天子分忧,早日剿灭孔贼叛军。至于刚才之事,墨参将,下不为例。”高起潜拿腔捏调的说道。
说罢,高起潜便转过身去,翻身上马,便欲进城。
“公公且慢。”
墨离却是忽然又叫住了高起潜。
“你还有何事。”高起潜脸色难看,已是极不耐烦了。
祖大成、陶克旺、徐从治等人也是大惑不解的看向墨离,这丫的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若是真惹怒了高公公,你以为你新辽军那点残兵真的还能硬抗得了上万大军吗。
关锋、马进忠等人一时也有点搞不懂将军要做什么。
只有梁佩君却好似明白了什么,那就是,,粮草。
果然,墨离说话了:“关于战功一事,既然有公公做主,末将也不能再和公公理论,但是末将不明白的是,朝廷既然将我新辽军调到公公帐下一起平叛,公公为何一路不给我新辽军提供粮草。难道我新辽军就不是朝廷的军队,不是天子的军队吗。”
“这个......”高起潜一时语塞,脸色有些尴尬,言不由衷的说道:“只要墨参将不扯旗造反,自然便是大明的军队,是皇上的卫士,至于粮草么,咱家并不是不想提供,实在是最近粮草紧张,这又是大雪纷飞的,咱家也筹措不出啊。”
“筹措不出。那公公的意思难道便是要饿死咱们弟兄了么。”墨离牙齿咬得格格响,妈的,难道真要逼自己造反么。
“墨参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家还会哄骗你不成。”高起潜不悦的说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大家都是朝廷的军队,都是替天子办差的,难道我还会偏心亏了你们么。”
“你。......”墨离一时气结。
徐从治正想说莱州城可给新辽军提供粮草,高起潜却一摆手说道:“好了,赶紧收拢收拢部下,救治伤兵,至于叛军的俘虏和东西你们就别管了,交给祖总兵他们收拾吧。对了,为了防止叛军再來趁夜偷袭,你们新辽军就驻扎在那边的陈家峪吧。莱州军营住不下这么多兵马,陶副将,你们鲁军就委屈一下暂时就地驻扎吧......”
“高公公。”
墨离上前一步,双眼像要喷出火來,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分贝:“这仗我们打了,沒有军功也就算了,难道连战利品都沒有我们的份吗。”
高起潜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墨参将是不是又有什么误会了。咱家是见你新辽军疲惫不堪,这才让祖总兵派人帮你们打扫战场,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说罢,高起潜又尖声对徐从治说道:“徐副将,天快黑了,你快带咱们进城烤点火吧。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徐从治嘴巴张了张,想说莱州城可以容纳新辽军和鲁军暂时驻扎一阵日子,高起潜却一再催促他回城,心下一突,却是沒有再说什么,当下在前面引着高起潜和京营士兵朝莱州城走去。
祖大成命令部下打扫战场的同时,自是将那些战马、兵器、粮草等战利品收归已有。
新辽军诸将看得双眼直要冒火,但是却是沒有丝毫办法。因为现在如果动手的话,新辽军无疑就是在找死。
弟兄们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不值当为了和高起潜这贼阉人置气而把小命又给弄丢了。
血战半天,新辽军骑兵只剩下了一千一百人,而且大多身上带伤,而那些降兵,则战死了近一千九百多人,也是伤亡过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几乎沒有人逃跑的。
陈家峪离这里还有六七里远,得赶紧赶过去扎营。
诸将纷纷带人去收拢残兵,当然也包括那些战死的弟兄,现在可能沒有条件将他们送回老家安葬了,只能在附件找块好点的地方先草草将他们合葬了。
胡一牛、宋飞、赵多宝等原叛军降兵这时也在协助诸将收拢残兵,他们都是这次血战后残存的步兵基层军官。
高起潜不让新辽军缴获战利品,但新辽军自己的战马物资总得带走吧,墨离二话不说,带头搬运起战死的同袍的尸体來,将他们堆放在几十辆马车上。
诸将虽然心有不甘,但见将军都开始搬运战友遗体了,自然也只得行动起來。
这个时候高起潜已经和徐从治他们进城里去了,就算再有什么不甘,也是徒唤奈何了。
忙活了小半天的时间,终于是把战场打扫好了,新辽军踏着夜色,连夜赶到陈家峪驻扎。
虽然高起潜说不许新辽军收拢战利品,但是新辽军将士们自然也不会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执行得一丝不苟,在收拢己方将士遗体和遗失的战马时,新辽军还是顺手收集了不少战马和部分粮草。
祖大成部对此也是当作沒看见。毕竟人家拼死拼活的打了半天,最后军功却成了自己的,甚至连战利品都不能带走,那也太狠了点。虽然不是自己有意抢夺的,但祖大成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故此,对新辽军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新辽军自己原有的战马死伤和跑散了大约三百多匹,其他的都被找回來了,另外还收集了八百余匹叛军丢落的战马,现在共有战马两千七百余匹。
另外还有粮食若干,大约够三千人吃四五天这样子。
至于双方的伤亡,新辽军是一共战死三千五百余人,活下來的基本上都带伤了,还剩下两千九百余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新辽军几乎可以一人一骑,重新组建成全骑兵的军队。当然,前提是要那些降兵得先学会骑马才行。
叛军因为逃脱了一部分,伤者不计其数,战死的则有七千六百多人。
血战了半天,将士们体力都已是透支,疲惫不堪了,但是墨离等人却毫无睡意。照例安排好岗哨探马后,墨离与关锋等将领围在一起,一边就着一碗稀饭啃着窝窝头,一边商讨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大人,高公公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我们怎么办。”关锋首先说道。
闻言,李过亦是忿忿不平的说道:“就是啊。看他刚才那嚣张的那样,真想一刀砍了那贼阉人。”
“别瞎说,你要是真一刀砍了那厮,恐怕这会咱们都得躺在这里了,还谈何剿灭叛军,谈何驱除鞑虏。”墨离笑了笑道。
“夫君你还笑得出來。刚才我真是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真的要砍了高起潜呢。”梁佩君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墨离并沒有多少大男人主义,有时候他也会让梁佩君参与一些讨论或者决策。他觉得,女人有女人的优势,也有女人特有的看问題的视点和角度,有时候说不定会对大家有不错的启迪效果。
“夫人,我倒觉得当时要是和高起潜那鸟太监干上一仗也未必就是坏事,最起码也能出了这口恶气。他娘的,咱们弟兄打生打死,功劳却成了他祖大成的。这叫什么混蛋事。”萧阳站了起來,狠狠挥了一下拳头说道。
墨离踹了他一脚,说道:“你胡扯什么呢。真要那样,痛快倒是痛快了,可是咱们兄弟可就沒有人來收尸了。”
萧阳嘿嘿一笑,说道:“将军,那你刚才不是也挺狠厉的嘛,居然敢当面骂京营提督太监眼睛是瞎的,估计这世上也沒有第二个人了。这气势,这份王八之气,太牛了。兄弟们可是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佩服个蛋蛋。老子那是一时血冲脑了......”墨离笑骂道:“也多亏了当时还有陶副将的鲁兵,和徐副将的莱州城守军等人马在场,不然现在哪里还能在这里吃吃喝喝的。”
这时马进忠说道:“将军,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别说吃吃喝喝的了,就是仅仅只是保证士兵们的口粮,也最多只能撑四天了。怎么办。咱们得想个对策呀,”
墨离淡淡的说道:“咱们不是派人去购粮了吗......对了,小北,派去购粮的人怎么还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