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道问天 第三章惊变

    第三章　惊　变

    离山辞师，易行不免满腹疑虑不舍，几日的风餐露宿，心中又兴起茫然无措之悲叹。易行以前也随师父出山入世行医历练几次，有师父照料只当是游山玩水，消遣散心。现在，面对白山黑水，阡陌纵横，不知归去路，只好随遇而安吧。

    眼前的道路，越来越偏僻，崎岖，蜿蜒通向密林深处。

    有路人告诉易行前方有渡口，乘船直下，可达吕城。

    易行辛苦跋涉一天，河沟没见一个，吕城更遥不可见。一路披荆斩棘，跌跌撞撞闯过一片灌木丛，爬上山岗，眼前豁然一亮。一条大江横亘，宽广百丈，江水湍急，冲击着两岸，飞沫溅玉。

    易行登上身旁高大山石，抬目四望，茫茫江面没入天际，江上一帆无，尚有数点白鸥戏逐江流。易行叹口气，正欲跳下山石，眼角尾光瞄到山坳一块平地，山坳有人家。

    苍松翠柏掩映，一角飞檐露出。

    易行一扫颓废心情，心中暗喜，不能渡江，得一歇息之地也好啊，胜过露宿江干。

    几株松柏翠绿蓊郁，随处可见的山野花散落青草丛中、小径两旁，朵朵迎风招展，惹得蝶飞峰舞。山野人家闲雅景致，清静中流淌着丝丝活泼气息。

    大门扇开，院内景物一览无遗。

    石桌上两杯热茶，冒着热气，散发清香。两个中年文士相对而坐，一白衣，一葛衣。

    白衣文士面色阴鸷，眼光阴冷，盯着葛衣文士。葛衣文士面色平静，微闭双眼，犹如老僧入定。

    易行冒冒失失的闯入，似是打扰了二人。

    葛衣文士迅速睁开眼，看着易行道：“寒舍有客来访，不便接待，施主，请回吧。”葛衣文士之所以拒绝易行，因他太清楚白衣文士的脾性，杀戮成性，不会放过一个人，哪怕偶尔路过也不行。

    “一个赶路路人而已。”葛衣文士看着对方解释道，又扫了一眼易行。

    “打扰了，打扰了。”易行说着便转身。白衣人给易行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像是被一只潜伏的野兽盯上。易行常年居住深山，练就有灵敏的感应。

    不善之地，还是走为上策。

    “回来”一声冷呵。

    易行身子一紧，不受控制，快速向后飞退。

    葛衣文士面色一沉，对白衣人大为不满，及时运劲于指，对着白衣人，曲指，弹指。

    弹指神通，指风疾如奔雷。

    “噗”一声响，两种暗劲相撞，易行身上力道一失，停不住身，仰面跌倒。

    白衣人极为怒火，怒吼道：“你认识他？”

    “一个过路人而已，何必妄造杀孽。”

    “哈哈……”白衣人一阵狂笑，像是发现极为有趣的事。

    “可笑，可笑，昔日韩冬也知道慈悲怜世，救苦救难，你配吗？我呸！”白衣人露出极为鄙视、厌恶的表情，极尽讽刺之能事。

    “昨日韩冬已死，今日只有苍江道人。”

    “苍江道人！苍江之水淘淘，难洗去你一身杀孽。忏悔向善，可以，那东西在哪？告诉我，我保证，不伤此地一草一木。”

    “我如何信你？”

    “由不得你”白衣人语气恶狠狠，透着阴冷，一副生死由我的自负。

    易行感应到白衣人身上的杀气，心道不妙，晦气，怎么碰上这等事，心中不免千思万转，如何办？偷跑吧，即使有些下作，保命还是首要。

    易行偷偷爬起，向门外溜去。

    “哼”

    一道狂飙从身后撞来。易行躲避不及，身体被一股力量抛起，飘飞数丈远，卟通一声，摔落在院墙下。

    易行哎吆一声，顿时感觉半边身子疼痛欲裂，像散了骨架，浑身无力，头脑也昏沉。

    “你……”葛衣人气的说不出话。没想到对方杀机早动，自己想出手拦阻都来不及，看着易行一动不动躺在原地，多半命不长矣。自从当年受到高僧点化，为赎一身罪孽，自己隐居于此，蚁虫不伤一只，何况人呢。眼前少年，虽说没死于己手，但心中总有一丝愧疚存在。

    应了一句古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衣人击杀了易行，看都不看，只眯着双眼，盯着韩冬，眼神不定。

    葛衣人闭目，暗叹口气，为易行心中默祷。

    见韩冬提防松懈，白衣人牙一咬，暗中提气，一张手掌瞬间由玉白变成血红，红的炫目，似要滴出血来。

    葛衣人有所感应，睁眼回看。

    一轮血日，血光焰焰，散发着醺人的腥气。

    噬魂掌！

    葛衣人心中震颤，暗道我命休矣。自己躲已来不及，也不闪避，扭身抬腿闪电踢向白衣人下腹，一副鱼死网破的对决。

    血光化作一片血海，腥风呜呜，摄人魂魄。

    葛衣人腿如利箭，嗤嗤破空，摧山崩云。

    血海整个印在葛衣人的胸上，犹如一柄利锥钻入葛衣人的胸腔，血气肆虐，疯狂吞吸着精血，血流在血管里急速涌聚，发出嗤嗤的破壁声。

    葛衣人的腿毕竟慢了一点，给了白衣人腾挪的空间。

    临死一击，一脚踹去，罡气迸发，踢爆白衣人的护体神功，结结实实踹在白衣人腹部，咯嘣几声，白衣人的胸骨断了几根。

    石桌、茶杯被余劲波及，碎为齑粉。

    白衣人捂着腹部，嘴角噙着一缕血丝，狞笑着看着半躺地上的韩冬。

    “白翎，噬魂掌绝迹多年，你从何处习得？”

    “韩冬，不劳你操心，滋味如何？”白翎笑了两声，似牵动了伤势，嘴角抽搐几下。

    剧烈的疼痛令韩冬大脑眩晕，魂魄飘荡，好似要离体冲出。全身血液滚烫沸腾，裸露在外的皮肤殷红刺目，胸腔肿胀，好似要随时炸裂。

    “白翎，你死那条心吧。”韩冬嘴中血水涌淌，口齿有些含糊，“那……东西……没了。

    “该死”

    白翎感到受到愚弄，费尽心机，所有的努力，因韩冬死前一句话，功亏一篑。白翎怒急攻心，忍不住愤恨，拼着伤势加重的危险，噬魂掌发出呜呜的魔吼声，罩向韩冬头颅。

    韩冬哪有半点余力抵抗，任由那那只血红的魔掌扑来。

    “噗”一声响，韩冬头颅炸裂，红白四溅，惨不忍睹。

    白翎似是用力过度，加重了伤势，脸色更显苍白，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压住伤势，不甘的看了韩冬尸体一眼，又看了看易行，考虑到自己伤势太重，急需觅地疗伤，现在更不宜妄动真气，不然得再补易行一掌，挫尸扬灰，方泄胸中怒气。

    白翎阴沉着脸，急急离去。

    ……

    易行趴在地上，疼痛撕扯着身体。

    就这样死去？易行不甘，头脑越来越沉，随时有昏死过去的迹象，我命休矣，易行在心中悲哀叹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

    易行以前经常听师父吟哦这两句诗，体会不到它的深意，有生就有死吗，死是人世很平常的事啊。而今轮到自己徘徊生死边缘，才知道，无牵无挂的死比生存下去更难。

    人死了，此番更向谁人说。即说，顶个屁用。

    易行山谷圣树下多年的打坐调息，修身养性，炼成了澹然随性，无拘无束，一任本有，不执著生死，不无视生死的心态。

    修行，就是要放下，放下啦，当下心安。

    易行呼吸缓慢，若一息尚存，不绝如缕，似日月升替，花开花谢，心性圆融无碍。

    一刹那，易行进入禅息入定境界。

    不知何时，一点绿光，种子形状，若实若虚，浮浮沉沉显形在易行身体内，不蛰居丹田，不依附穴位，不循行气脉，似有自主的意识，不可捉摸。

    种子犹若一道绿色闪电，在移动，肉眼捕捉不到它划过的轨迹，拖曳着朦胧的光线，绿光越来越浓郁，绿幽幽的扩散开来，易行通体绿莹莹，内脏，血液，骨骼，肌肉，像是被绿液染过。

    下一刻，易行身体内光雾氤氲，五色迷离，瑰丽梦幻，犹如陆离的世界。光雾同时绽放，璀璨成光雨，点点飘洒，融入易行身子。

    光线有如实质化，透过易行身体，垂落地上。

    绿光一闪，没入地下，在易行身下一个漏斗形状的漩涡形成，光团旋转，无形的召唤附近花草树木，宿命的皈依，无数植物的生命精华化作缕缕绿气，旋入漏斗，流入易行身体内。

    刹那间，易行全身三百六十五个穴位一同发光，明如黑夜星辰，亮晶晶，予人有种错觉，相交之下，日光都显得暗淡。

    易行犹自入定，浑然不觉，通过穴道流入身体内的生命精华，一点点融入身体，滋润着易行的四体百骸，筋骨血肉，气海神藏。断裂的骨骼在愈合，受损的肌肉在修补生长，气血更精纯，运行更通畅。

    约有一炷香时间，随着易行身上星光淡去，易行也从定中醒转。

    易行感觉到身体并无异样，神清气爽，较之先前，身体充满力量。易行双手一按地面，发力，身体轻飘飘而起。

    咦，易行大惊，怎么回事？死亡了？是在阴间吗？

    当感受到强烈的阳光照耀，周围景物依然，易行悬着的一颗心才踏实。

    为什么身体变得这么轻盈？身体似乎起了变化，昏沉中发生了什么？易行心中充满疑问。

    没人告诉他答案。

    四周一片死寂，冷清凄凉。

    唯有碎石残屑，洒落的血肉，无头断尸，浓浓的阴森死气。

    尸身妖异的红，血淋淋，剥皮一般。

    残忍，血腥。

    人生真的无常，前一刻还言语交谈，虽是面交，也是千里的缘分。下一刻，阴阳两隔，生与死没有四季的明显界线分割，像变脸一样，不可捉摸。

    易行念及白衣人善意，不忍其曝尸。

    把他葬在哪？易行心想。

    “狂徒，纳命来。”声若炸雷响起，一股刚猛劲风，从虚空卷向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