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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神者搭载完毕,思维同步完毕,能源连接完毕。”
脑海中,一连串的机械音响起,冰冷无情,却足以将景昭的思绪拉回现实。
回过神来的景昭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这时他才真正的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所见到的,所承受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威压。
原本干净的实验室早已面目全非,四周的金属墙壁一片焦黑,熔化到地面上的液体还在缓慢流淌,而外面的要塞建筑,则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一片混沌的熔岩。
即使相隔亿万星河,祂的力量,也足以毁天灭地,这,便是神明。
“弑神者正式启动,请接入武装模块。”
电子音继续响起,空无一物的空地上,突然漂浮起许许多多的黑色碎渣,在彼此之间的吸引力下,这些碎渣如同流动的液体一般,浇铸成了一把一人高的狙击枪。
“这就是……武装模块?”
景昭看着这把通体漆黑,只在狙击镜和枪口处装饰了血红色涂装的大型枪械,不禁惊讶于那些研究人员的脑洞。
景昭伸出手握住狙击枪,枪械瞬间像是一团沙子一样溃散,随后又变成流沙状的状态缠绕在景昭的右手上,凝聚成了一条臂铠。
景昭还发现,这臂铠同样暗藏玄机,只要他心念一动,护腕处就会弹出一把黑色的臂刃。
“武装模块接入完毕,弑神者启动完成。”
“银翼会见证你的战斗,帝国最后的骑士。”
随着最后一声电子音落下,脑海中的声音彻底消失。
而有了这件事情的缓冲,景昭也终于从面对星神的震撼之中走了出来。
将手贴在自己的左胸,感受着那里低沉的颤动,景昭握紧拳头,又慢慢的松开。
“我已经见证了你们的反抗,但是你们不屈的意志,我真的……能够背负起来吗?”
“轰隆!”
在景昭扪心自问的时候,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景昭抬起头,这是来自地上的声音,但传递到地下深处,还能有着这样余威,很难想象,这究竟是多么强悍的攻击。
地面之上,还有人活着吗?殿下……
景昭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坚强的银发少女,一股深深地愧疚自心底涌出。
“我背叛了你,殿下,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再见你最后一面。”
景昭不再犹豫,一双银色的翅膀凝聚,金属质地的双翼猛的一震,景昭化作一颗炮弹,带着强劲的动能向地面冲去。
沿途中,一块块岩石被撞得稀碎,来自于毁灭的湮灭之力附着于黑色铠甲的外表,使得所有和它接触的东西,都在湮灭中归于虚无。
地面之上,往日整洁有序的建筑早已被摧毁,平整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一个半径数千公里的圆形深坑,就像是行星的伤疤一样横亘于此,向着行星核心收缩,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除了,深坑最底部的那面旗帜。
“嘭!”寂静的焦土上,破土而出的声音格外清晰嘹亮,溅起的碎石之中,一个漆黑色的身影冲出,他背负银色的双翼,在已然昏黄的恒星照耀下,熠熠生辉。
“天晴了啊,是什么时候?”
暗红色的阳光照耀在身上,虽然不很刺眼,但还是传递着温暖的热量,不过就算是这种亮度,对于许久不曾见过阳光的景昭来说,依旧无法直视,只能借助面甲的眼罩,才能直视,那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之下的恒星。
大气层早已经消失,暗红色的恒星表面,那汹涌翻滚的热浪隐约可见,这颗催生了艾瑟隆文明的守望者,也到了和这个文明一同踏进坟墓的时候。
“虽然是落日的余晖,但这种被照耀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别扭啊,毕竟,我已经习惯黑暗压抑的环境了。”
景昭背过身去,身后张开的银翼将照在身上的光芒遮挡,光影之下,景昭看清了大战之后的地表。
以及,那还散发着灼热气息的深坑底部,一片焦黑之中,那一抹顽强却脆弱的银色。
“那是!”
随着视角的拉近,景昭看清了:
在这熔岩与焦土浇筑而成的末日世界中,在那亡国皇帝的头顶上,旗杆的底部,以少女柔弱的身躯为基石,贯穿少女的腹部,它的旗帜,笔直的伫立,它朝着天空,朝着侵略者的方向,孤独,且高傲。
景昭坠入深坑,跪倒在少女身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少女的头,拂去昔日柔顺的银色长发上蔓延到火星。
“殿下!”
景昭清楚的看到,随着自己的动作,少女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咳……咳……”
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少女的胸脯有了轻微的起伏,以及,一声细若游丝的呼唤:
“景……昭?”
“是我,殿下,是我。”景昭连连点头,将耳朵凑到少女的嘴边,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
“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怪你。”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景昭不敢说一句话,只是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掉一句,他明白了,在那种恐怖的轰击下,少女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只为了等他过来。
“我的骑士,你没有……背叛……你的皇帝,咳……而是……你的皇帝……抛弃了……你。”
少女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苍白的脸色竟然也出现了一抹病态的潮红。
“悲伤也好,憎恨也罢,我只希望,你能够坚强的活下去,不必在意帝国的使命,那不是你这个外来者需要背负的东西。”
少女挣扎着抬起手,在火焰中已经被烧的焦黑的手掌贴在景昭的脸上,僵硬,却温热。
“现在,我想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
少女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但是昔日里那双明亮的银瞳,已不知何时变得灰暗涣散。
“你说,殿下。”
景昭将少女抱的更近了一些,用胳膊蹭了蹭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少女。
“将我的身体毁了,我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
少女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语气也逐渐低了下去。
“变成怪物,什么意思?”景昭有些疑惑,但是以少女的状态,显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拜托……你了。”少女的手自景昭脸上滑落,随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殿下,殿下!”
景昭接住少女滑落的手掌,但是不管他怎样呼唤,少女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一滴泪水自景昭的脸庞滴落,在掉落的空中,却被一股突然出现的气流吹散。
“呜,呜——”
燥热的焦土上,先是一阵微风拂过,随后瞬间变大,甚至还带着狂风的怒号。
在这股狂风的席卷之下,大片大片的焦土扬起,加入一场浩大的沙尘暴中,滚滚的尘烟里,一面虽然有着些许破损,但依旧光亮的旗帜乘风飘扬,猎猎作响。
“愿你的灵魂,乘风而去。”
景昭抬起手,无数缕凌厉的狂风在他的手中汇聚,形成一团不断震颤的深青色风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是她的请求,景昭是不可能拒绝的,哪怕,是如此的悲痛。
景昭的手握着风暴,朝着少女的身体按下,足以撕裂岩石的风刃卷起少女的发丝,将其切的粉碎,可是,在即将触碰到少女的时候,景昭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抱歉,我以为我已经准备好了的,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景昭低着的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的自嘲道。
然而,景昭注定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刚才的巨变,所产生的冲击和震荡沿着岩石层不断向着这颗行星的核心传递,破坏着行星内部的稳定。
随着景昭话音的落下,地震的震荡,岩浆喷涌而出的轰响,滚滚的浓烟再次遮蔽天空,将这番震撼的末日炼狱,只留给这个灰暗的焦土世界欣赏。
地表向下凹陷,密密麻麻的裂缝,直达地心的深渊透露着岩浆的火光。
在愣神的时候,景昭亲眼看到,自己身下的地面开裂,失去支撑的少女的身体向着刺眼的深渊坠落,景昭震动翅膀,想要拉住那副身体,然而,火龙一般喷涌而出的岩浆却先一步将身体吞噬。
“如此……也好。”
景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需要再去和纠结自己的内心和解。
“我也该离开这里了,毕竟,这里还不是我的终点。”
最后看了一眼少女消失的地方,景昭调转方向,银翼扇动,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天际,然而,在景昭即将冲出裂缝的时候,两侧的断壁却在挤压下迅速合实,顷刻间就将出口封死。
随后,景昭脚下的岩浆剧烈翻滚,在两侧岩壁的挤压之下呈井喷状冲向上方。
景昭只感觉眼前一亮,随后整个人,就被灼热的岩浆包裹,弑神者的装甲虽然可以保证景昭不被岩浆融化,但是那种极致的高温,却无法阻拦。
身体上足以将人体烧成灰烬的炽热高温,耳边紧着接还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爆鸣声,景昭强忍着痛苦,撑着一口气,咬牙朝着感知中的上方奋力推进。
然而却是祸不单行,突然,一片刺眼的红光中,景昭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那东西似有千钧之重,如同一柄重锤一样,砸的景昭头晕目眩。
这种感觉甚至还有超过面对神明之时所受到的威压,毕竟那更多的是来自精神,而这,却是完完全全的物理攻击。
最后的意志溃散,在强大的重力和压力下,景昭终于昏死了过去。
倘若在宇宙之中,眺望这颗名为艾瑟隆的暗红色行星,便会发现,它的表现出现了一条条蛛网般狰狞的裂缝,裂缝之中,喷涌出的是火红色灼热的熔岩,这颗行星,就像是爆体而亡的人一样,血液遍布全身,最后再一生于宇宙而言一样沉默的爆炸声中轰然破碎。
宇宙之中,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晓,在这宇宙边陲的宁静之地,曾经存在过一个蓬勃向上,自称银翼的文明,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神明的屠刀,高傲的抗争到了最后一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即便这种抗争,在神明的眼中,如同一只拼命蠕动的虫子一样。
她曾经自由的畅想过遨游宇宙的憧憬,她也曾向许多发展中的文明那样,生机勃勃,对未知的未来充满好奇,然而,宇宙并未回应她的期许,毁灭的战车便先一步到来,我同情她的遭遇与不幸,我钦佩她的高傲与抗争,我惋惜她的坠落与覆灭。
不过,我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除了记住她的光彩,我再也无能为力。
不过,我似乎看到,在那最后的时刻,灰烬的焦土上,掀起了一场不屈的风暴,就像是夏日里的凉风,吹散了末日的燥热。
愿他们的灵魂,也能够乘着这股风暴,安然离去,毕竟毁灭的焦土,从来不是死者的坟墓。
火红耀眼的光芒远处,在那就连恒星爆炸的冲击波都无法波及到的地方,一位身形在虚实之间变换的存在合上了自己手里的笔记。
记:风暴诞生于焦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