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续两晚没有休息,但上午九点,唐立还是准时出现在位于城北的内务局办公大楼里。
然后他就知道,昨晚上放出的风声,及时传递出去了,可能不太准确,但还是传到了很多有心人的耳朵里。前往专用电梯的路上,遇到的下属们都表现出尊敬的、礼貌的态度,可一旦错身而过,投射过来的眼神就显得非常微妙,还有在背后的窃窃私语乃至于隐秘的心
声。说他得罪智管中心,晋升失败的有之;说他只能在内务局体系内晋升,也就是到更上一级的内务部工作的有之;当然也有人讲,他本打算去智管中心的,结果被某
个不知名的竞争者挫败这个倒是更接近于事实。
人心微妙,以前唐立只能猜测出一个大概,终究不能尽知;现在却如掌上观纹,偏偏已经毫无触动。
按照既定的日程,唐立开了一个例行会议,就回办公室自己琢磨事儿。
在即将升职调离的阶段,如果不是他自己找事,或者想着抓紧时间“找补”一番,又或者上面来人需要陪同,他可以非常清闲。
“找补”什么的就不必了,他不在乎,而且可能的继任者给不给面子还是两说。
昨天他把该放的风放了出去,该拿的功绩拿到,正应该是镇之以静的时候。难得的清闲时光,唐立利用他内务局局长的身份,查阅各种涉密资料,用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的眼光视角,重新审视曾经接触、关注又或者忽略的信息;并以当
下身份为切入点和探索工具,去了解“外面”社会的情报、状态和问题。当然,社会问题不可能猛药立起沉疴,他只是大概了解一下;也扫几眼社会居民信息,这是建构生命年轮模型的必要基础数据。这些只是大略看几眼,他目前的
重点是超凡力量,确切的说是高能潮汐这方面的情况。为将来在“高能事务管理中心”的工作,提前了解信息,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需求,他真正关注的,是这个与“披风之下”有明显差异,也代表了“外面”地球时空环境
和规则的典型特征,其存在原因本身。正如今天凌晨,和“姐夫”聊天时所说的那样:现在“外面”社会层面普遍认为,这一两年“高能潮汐”就可能会再度出现。他可以借助“高能潮汐”的掩护做更多事情
,但也可能因为“高能潮汐”的影响,出现始料未及的问题。
“高能潮汐”既曰“潮汐”,就表明它有着高低、涨落近乎周期性的变化。
而这个所谓“周期变化”,是在三战后至今五十年的时间里总结出来的。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人类这样的“遗传种”来说,已经基本覆盖了一生。其中的曲折变化,更与“外面”地球的当代史息息相关。唐立对这一方时空的“当代史”并不陌生,而且“更新升级”后认知,让他更清楚,在某些关键时期,更准确地说,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和“畸变时代”开启之后,这
样一个改变星球命运的时段,“内外地球”表现得完全一致:
都是开始于2044年,也基本确认是梁庐和李维首次对抗交锋的节点。、
无论是“破烂神明披风”内外,第三次世界大战都结束于5年后,既2049年。
在那之后,人们却没能得到喘息的机会,畸变时代的到来,使得恶劣环境愈演愈烈
然而,在2059年,畸变时代开启15年后,“内外地球”的历史岔道口出现了。
“披风之下”的地球,那本是第一次极域光出现的时间,也是渊区极域的力量彻底作用于本地时空的关键节点。
可是在“外面”的地球上,当时已经成了气候的畸变种,以及那些应激出现的能力者们,却忽然实力大损,并且持续衰弱。
不是他们自身出了问题,出问题的是外部环境,是本已经全面作用的高能环境的“退潮”。正因为如此,“外面”地球的人们,第一次有了“高能环境”和“高能潮汐”的模糊认知,而紧接着,由“野火”等人率领的“太阳系开垦团”出现,震慑整个星球的同时
,也将此事给定性了。
此后每隔几年,这个神奇又诡异的“高能潮汐”便忽然而至,忽然而去。
如果将畸变时代的15年计算在内,公认的“高能潮汐”一共发生过6次。之所以说是“公认”,是因为还有大大小小没有官方认定,却依旧被世界有限区域、有限层面的人们认定的一些。而哪怕是公认的6次,其“周期性”其实也不是特
别明显,相隔年月没有定数,最长的间隔达到8年,最短的也有4年,持续时间则是1到2年不等。
唔,按照这种情况,就需要修正一下认知了。由于顾忌渊区和精神海洋可能的监控,此时沉潜在唐立意识最深处的罗南,还没有给“外面”地球的原住民作生命民作生命年轮整体建模,只是做了简单推算,认为他们大
都是“弱生轮”。现在看来,要再调整一番,大部分人该是“斑生轮”和“弱生轮”夹杂,而且年龄越大,这种状况越明显。
昨天的老鲍,算是从战前活到现在的那一拨人,就很有参照意义。
现在“外面”全球人均预期寿命还不到七十岁,像这样的“参照物”也不多了。按照现在搜检的资料,最近一次公认的“高能潮汐”发生在2090年,到2091年结束,相隔已有6年。所以唐立等人都估计,今年底,最迟不过明后年,大概率会
再来一波。除了间隔年限上的有限规律以外,去年底、今年以来,出现了多次类似于“高能潮汐”的征兆,有几个甚至触发了相应警报,但最终没有成形,这也被视为是一种
信号。
还有人觉得,这是“高能潮汐”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所做的释放。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
对于这样一个神奇、不可思议的现象,几十年的观察和经历,还是太短了。
本质上,人们并没有发掘出真正的规律,就像“披风下的本地时空”,每年荒野的流血季。
唐立打开了虚拟工作区,在上面写画画,做了一个简单的时间轴,将官方认定的6次“高能潮汐”起始和终止时间都标上去。
第一次其实就是畸变时代那15年,即从2044年起,到2059年结束。
第二次则发生在2067年,2069年结束,持续时间为两年。
第三次是2074年到2075年。
第四次是2079年到2081年,持续时间也是两年。
第五次是2085年到2086年。
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是2090年到2091年。
画图之后,看时间轴上不均匀的节点分布,唐立再次确定,想在这里面寻找规律,尤其是“自然规律”,基本不可能。
不过,这些时间节点,倒有一大半很眼熟啊
正想着,办公室门铃响起。虚拟工作区划出一个区域,显示出门外来客的影像。
唐立屈指轻敲桌面,房门打开,内务局第二副局长柳学志走进来,招呼一声:
“唐局,那边蒋邑刚吐口,算是答应调解了。”柳学志所说的这件事,是内务局一次执法失误,结果撞上了不好惹的家伙。这种安抚和赔偿工作很拿人,想要解决得体面、周全,颇有些困难,柳学志接过去磨
了很久,终于有了结果。
作为第二副局长,内务局第三人,接这种非本职工作的烂活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唐立就伸手虚引:“学志局长,坐。”柳学志年龄不小了,头发花白,然而方脸圆目,身材魁梧,双臂粗壮,看上去是常年健身,很有压迫感,此时却是笑眯眯坐在办公室侧方的沙发上,进一步介绍
:“蒋邑胃口不小,张口就要80万等值黄金。”
这种事儿,钱从来不是问题,主要是程序和脸面。
唐立面不改色,和柳学志大致商量一下,便达成一致,回头上会讨论就是。一事说罢,柳学志紧接着说了第二件事:“下午市府的会,说是让主要负责人参加,我打听一下,主要是四季度各局上缴如今市面不景气,还要催这个,会无
好会啊。”
这种会议,没得沾了一身腥,谁都不想去,唐立也不例外。
柳学志就笑:“市府离咱们还是远了点儿,好像今天还有‘大活动’,来去不便。不过老岳不是正在智管中心嘛”
他说的是奉命到智管中心交涉抓捕反抗军联络人事宜的岳副局长。
“行啊,让老岳拐个弯儿。”
唐立顺水推舟,当然他心里明白,这就等于是帮着那家伙解了围,不至于在智管中心丢人现眼。
但岳副局长本来就是个用来“放风”的工具人,唐立也不是非要让他靠死在智管中心,柳学志要做好人,他也就轻描淡写地放过。
说完这两件事,两个人就进入了闲聊时间,工作之外的交流是很重要的,哪怕唐立正在琢磨事儿,也要给柳学志这个面子。
况且,唐立还想到一点:柳学志之前在上面、也就是内务部工作时,就负责与高能中心协调对接,年龄大了才到这里当第二副局长兼养老。
今天过来,只说了两个不咸不淡的事情,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听到相对准确的风声之后,过来展示自身价值,兼赚人情。于是,唐立难得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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