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乐想是犹豫的,到底要不要眼睁睁看着余浩放弃学业,但也仅仅只是犹豫,她到底还是没有回去。
她明白自己人小力微,要是在首都还好,在玉水市那个大家都是熟人的小地方,她根本无法反抗余良伟的算计,哪怕事先知道他的打算也没用。
而且,她是真的觉得以余浩对念书的厌恶和不开窍,并没有继续念下去的必要,反倒是辍学学一门手艺比较符合现实。
但是,有再多的理由,乐想心里仍是不安的。更何况余浩念书是不成,若是上个技工学校也不是不成,到时候有个学历,找工作到底要方便一些。
还有,她清楚养父母的存款非常有限,能有个七八万就不错了,这点钱……光是付养父的医疗费都有些不够,更何况还要付赔偿款。
可是同样,不管接下来家里会有多么困难,养父母会有多少怨恨,而一向好吃懒做的余浩又会面对多少艰辛,乐想都不愿意毁掉自己的学业和人生,去嫁给一个中年混混。
对于这种选择,乐想并不觉得自己自私,她只是没有牺牲奉献精神罢了。
诚然,不管养父母对她如何,都有着一份养育之恩,但原谅乐想是个过于冷静理智的人,她并不觉得这份恩情值得她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
但是因为余浩的通风报信,乐想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因为他知道,还是个少年的余浩并不清楚帮她之后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出于对她这个姐姐不多的几分善意。
后来,乐想便开始拼命兼职做家教,赚到的钱除了给自己留下一些生活费,其余的都寄回了老家。
但是,她却始终没有回去,直到毕业证办下来,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
也是因此,养父母虽然对她当初的行为颇有意见甚至是怨恨,看在她即将能够赚回来的钱,她回去后好歹还是给了点好脸色。
但是很快就出事了——
辍学后,余浩就在省里一个4s店做学徒工,学习修车技术之余没少帮着试驾或者做调试。他难得在一件事上这么努力,也是因为真的感兴趣,不管是对修车还是对车本身。
也因此,试驾这种事虽然只能过过干瘾,但他却乐意得很,毕竟那些百万级别的豪车寻常人连开的机会都没有。
却不想因着此,却是酿成了大祸。
同样是一次试驾,但那次试驾到一半一旁的车主手痒之下决定亲自上手试一试。那种情况下,余浩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反正人车主又不是没有驾照。
却不想这么一来却是出了事,那车主撞死了一个人,回过头来还诬陷是余浩开的车。
毕竟是试驾,选的路段自然不会有太多车辆,当时恰好没有目击者。令人奇怪的是,当时路上的监控也莫名出了故障。
到此,其他人怎么想乐想不知道,她却从中闻到了猫腻。
要是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后来发现那撞的人之前和余浩起过冲突,后来又冒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证据能够证实余浩是临时起意的故意杀人,并意图嫁祸车主。
——如此一来,就不是坐牢赔钱能够解决的了,说不准余浩要被枪毙。
养父母都慌了,乐想着急担忧之余却是满心狐疑。等到危急关头,沈明远一脸得意地出现,表示愿意帮余浩,条件是她嫁给他的时候,乐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被人算计好的。
但是即便乐想看穿了也没用,她没有证据,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余浩被枪毙。
乐想一生中最最无助最最恨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立刻就妥协。
说是困兽之斗也好,说是垂死挣扎也好,她并不甘心因为这种算计和威胁牺牲自己的婚姻。
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下来,乔致出事了。
对于乐想而言,乔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哪怕余浩之前的行为让她有所改观,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也比不上乔致。
从小到大,乔致是唯一一个毫无保留地对她好的人。那种纯粹的善意和喜欢,养父母也好,余浩也好,学校里的朋友也好,都没有人给过她。
在她心里,乔致不是家人,却更重于家人。
乔致长得非常好看,这是玉水市很多人都交口称赞的,平常没少有人说乔致即便念书不行,去当明星肯定也能有饭吃。虽然也有人说他男生女相,长得过于精致了一些,但也就是口头说说,实际上心里不知多羡慕。
十四岁的乔致还是个半大孩子,但唇红齿白眼眸清亮,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身材纤细却并不单薄,那种雌雄莫辨的美丽和青春迷人极了。
小地方的人对此并不会多想什么,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坏就坏在乔致脑子好,念书贼好,被省重点中学破格录取了,如此,这种美丽便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饶是乐想早就知道世上有同性恋这种存在,但却从来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能遇上。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男人长得太过漂亮,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乔致失踪后,担心他出事,加上多少认清自己这次逃不过了,乐想第一时间求助了沈明远。
知道她这是变相妥协,沈明远自然上心,而乐想事后也无数次庆幸自己行动快速,否则再晚一点,哪怕把人救出来,遭遇那种事,乔致的人生也毁了。
乐想和沈明远的婚姻源于各种各样的算计和意外,不提各人在这件事中的得失,但就乐想而言,她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好好经营这场婚姻的。
哪怕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但至少乔致的事,她是感激沈明远的。也是这份感激,让她没有完全敷衍这段婚姻。
当时她想着,哪怕无法成为爱人,但至少可以和沈明远做亲人。因为她很清楚,以沈家的情况,她既然嫁进来了,离婚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事实证明,是她太过想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