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萧陌随同押运粮草的车队一道,由龙盘堡后方出城。
骑马绕过龙盘堡,黑夜中,大师姐已在前路等待多时。
二人一前一后,纵马向草原深处掠去,在一片树林中停下。
师姐弟二人道别,大师姐先行一步,为萧陌的这支奇兵打前战。
萧陌则等在林中,当晚酉时,骁骑营和飞骑营的八千将士如约而至。
当他们看到萧陌之时,邓冼,周贞二将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下午他们才在大帐中,看见大帅立在秦统领身边,看秦统领发号施令。
怎么眨眼之间,大帅却又到了这里?
这难道是大帅对他们二人的考验?
二人都在厢军中为将多年,参加过大小战役无数。
跟西北的夏人打过仗,也跟北方的羯赵拼过命,更多时候,则是在大虞西南各地剿匪。
论马上功夫,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北境人,功夫自然不俗。
北境连年征战,他们才辗转向南,寻找安身立命的机会。
机缘巧合之下,被萧陌选进了大虞最精锐的玄甲军,担任骑兵统领。
二人与有荣焉,兴奋之余,心里也打鼓,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大虞这支最精锐的骑兵统领。
大战在际,大帅半夜命他们出城来,多半是要考教他们。
二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上前见礼,“骁骑营统领邓冼,飞骑营统领周贞,见过大帅。我二人依照约定时辰到达,向大帅交令。”
萧陌接过二人手中令牌,不动声名地道:“本帅命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出关,是要考考你们,骑兵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邓冼、周贞互看了一眼,邓冼道:“兵贵神速,骑兵尤其以速度见长。”
萧陌道:“好,那本帅就要看看,你们能否约束麾下,一昼夜奔行一千里。”
“一千里?”
邓冼,周贞都惊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们办不到?”
萧陌眸光锐利,看向二人,夜色下犹如鹰隼的眼睛,亮得吓人。
邓冼,周贞连忙抱拳道:“末将领命!”
“方向正北,看见地上插着的草人,便依草人所指的方向前进,人衔枚,马裹蹄,无本帅将令,任何人不得出声。”
“诺!”二将连忙起身,各回本部。
“快,传下去,人衔枚,马裹蹄,全营噤声,方向正北。”
两营将士纵身下马,裹了马蹄,口含木棍,整装上马。
骑兵口中含着的短木棍,是军中配发,其上都刻有士卒个人姓名。
由麻绳拴住两端,系在颈中,需要时含入口中。
此举是为防止马失前蹄,或出现意外时,士卒本能的发出惊叫声,惊动了敌军。
萧陌纵身上马,率领全军在暗夜中缓行,直到走出树林,才看见第一个草人。
大师姐为保万一,除了约定的草人外,还沿途标注了诸多天阙盟的记号。
萧陌大手一挥,当先向草人所指的方向纵马狂奔。
全军将士撒开四蹄,一阵风般往北而去。
不出一个时辰,便奔出六十余里。
每隔一段路程,便能遇见化妆成牧羊人的天阙盟门人,给大军指引方向。
有些看长相,全然与羯族人相同,让萧陌暗暗惊心。
若非他们能对出萧陌口中的暗号,萧陌都不敢相信,好几次甚至怀疑,这些人会不会跑去向羯赵大军报信。
好在对大师姐的信任,让他选择了相信这些人。
随着离大虞越来越远,全军将士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严峻。
这到底是哪里,每名大虞骑兵都心知肚明。
大帅一定是要考验他们的胆气,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孤军深入草原。
起先,多少有些人会心生恐惧,害怕遇见羯赵大军。
随着越来越往北,身上的疲惫已经让他们忘了思考。
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点到达目的地,然后赶紧折而向南,回大虞去。
沿途的草原上,不时有人从隐蔽的地方钻出来,给他们指引方向。
等到天明之时,马蹄上的裹脚步已经踩得稀烂,大部分都脱落了。
马儿也累得像是淋过一场雨,人人身上都疲惫不堪。
这时,路边却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脸上笑意盈盈地盯着大帅。
大帅的马终于慢了下来,在女子的引领下,将两营将士带进了一处山洼。
山洼里有一大片草场,草场上有成群精神饱满的马匹,正留着朝阳悠闲地啃食青草。
“将你们的马分批换了,还能跑的,再坚持一段,实在不堪的先换,前面六十里,还有一群马在等着你们。有伤病不堪远途奔行的士卒,可以留在草场内,待大军返回时再归队,不必勉强。”
大师姐如同两营的当家人,大声吩咐道。
邓冼和周贞嘴里都咬着木棍,只能齐齐看向他们的大帅。
萧陌道:“照她说的做,换马后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有伤病的,跟着她走。禁令解除。”
两营将士长呼一口气,纷纷下马,取出嘴里的木棍。
每个人都腿脚酸痛,觉得马不行的,都去换了马。
有牧民送来吃的喝的,他们吃完喝完后倒头就睡。
见到分发食物的牧民长得像羯族人,他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路而来,遇见太多稀奇古怪的事,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神话中的世界。
把人当两脚羊一样生吃的羯族人,仿佛也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还给他们吃的喝的,为他们指路。
不一会儿,草场上便响起了呼噜声,阳光照在士卒们的脸上,显得无比安详。
萧陌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里,见大师姐正领着一群羯族妇人,为胯下磨损的士卒上药,丝毫也不避讳。
萧陌大为惊奇。
这场面,若非他亲眼看见,打死他也不信。
他虽然有些担心,心志却比来时更加坚定。
因为他知道,眼下已驱入死地,只能一往无前,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大师姐替一名伤兵涂摸完伤药,抬头见他正盯着自己,嫣然一笑。
走过来说道:“你烂裆了没,让师姐看看。”
萧陌脸上一窘,还是乖乖撩起了袍子,两边大腿内侧都是红的。
大师姐俏脸微红,端着不知名的草药碗,蹲下身子。
看看手里的破布墩子,丢在了草地上,又从怀里掏出自己帕子,沾上药糊,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了上去。
晨光照在大师姐一边侧脸上,她的两边脸颊却都红了,红得仿佛天边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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