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夕阳洒进青竹巷,有名小婢早已站在巷口等着陆玩,正是庾萱的贴身婢女涂鸦。
陆玩下了牛车,跟着涂鸦进入荀宅,很快来到偏厅,却见厅内只有庾萱一人。
陆玩以为庾萱要单独见他是为了那批蜀锦,便开口道:“那件事我已告知饶县令,也许过两日便会—”
“今日请你过来是为了另一桩事。”
庾萱微笑示意陆玩坐下,然后让涂鸦将一长形檀木盒递给陆玩,笑道:“我堂妹拜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陆玩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织锦缎香囊,下面系着一小段实心竹,竹上雕刻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八个字,实心竹上还缀着同心结,制作甚是精美,这显然是女子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庾萱看陆玩表情漠然,心里便有了主意,笑道:“我的这个堂妹可是暗恋你多年,五年前,恰好也是在这样的秋末,我和堂妹乘车要去表哥家吃银鱼羹,在路上牛突然受了惊,发狂乱撞,车夫根本拉不住,幸而你的护卫及时出手控制住了它,正是那个时候我堂妹遇见了你,一见倾心,再难把你忘记。
其实我堂叔已经和士龙先生谈过此事,或许士龙先生还未把这事告诉你,这两年我也听说士龙先生有意愿让你和北方世族联姻,当然倾心于你的女子也非我堂妹一个。
我知道的就有河内张琬,陈郡袁馨还有琅琊王悦,我不知道的肯定还有很多。毕竟现今在洛阳贵公子排行榜里,你是唯一一个能挤进前二十的江东子弟,我想在你们重返洛阳后,你定然可以跻身前十,到时候想与你陆家联姻的高门大族恐怕要排成长队了。”
陆玩没时间听她絮叨这些无聊的八卦,直言道:“请帮我把东西还给令堂妹,我还有事,先行告辞。”言罢起身就要离开。
“你喜欢雨轻吧?”
陆玩微怔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庾萱笑着继续说道:“那年我过生辰,有人以雨轻的名义送我紫毫笔和歙砚时,我就猜到那个人是你,因为你非常在乎和重视雨轻,未免会爱屋及乌。”
陆玩望了庾萱一眼,她虽然话多,但还不算太笨。
庾萱又道:“你还没告诉雨轻对吧,雨轻在感情方面是很迟钝的,你不明说她是很难明白的,虽然有些事藏在心里就好了,但如果因此错过了,岂不抱憾一生?”
陆玩撩袍再次落座,只简单回道:“还没到那个时候。”
庾萱抿了口茶,轻声道:“喜欢雨轻的人可是有很多,因为雨轻实在是太可爱太迷人了。”
陆玩笑了笑:“作为她最好的姐妹,你应该能看得出谁是最适合她的人。”
庾萱看着眼前之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有些不满道:“虽然雨轻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如此自信,毕竟你从来没有参与到雨轻的过去。”
陆玩眼神微凝,心道:“原来她只是有一点喜欢。”
庾萱徐徐道:“我和雨轻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那么自信和勇敢,其实在她内心深处还有自卑,她在出生时就失去双亲,如果没有左太妃的怜悯,像她这样一个孤女在名门云集的洛阳又该怎样生活下去,你我都很难想象。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为的就是得到大家的认可,不管是寒门还是士族,她都愿主动结交,因为她不喜欢孤独,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玩乐。
在左太妃走后,我不止一次见过她呆坐在窗前,默默流泪,她的无助和痛苦,没人能够体会..”
陆玩却道:“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她从不依赖任何人,既无所依,也无所惧。”
庾萱变了神色,说道:“她有多坚强,就有多少痛苦需要独自承受,能带给她真正幸福和快乐的人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陆玩没有接话,因为现在他给雨轻的任何承诺都只是承诺,颍川这一战不容有失,否则就功亏一篑,吴郡陆氏无法重回鼎盛,他也就白来了洛阳。
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在颍川失败,他就带着雨轻一起离开洛阳,像雨轻父亲当年那样和心爱之人隐姓埋名的生活。
最近颍川各大士族举办的足球赛已经进入决赛,两支球队分别来自赖家和韩家,获胜队将赴洛阳参加全国大赛。
决赛场地就设于城西八里桥附近,今日前来观看球赛的人很多,赵通就坐在与雨轻相邻的遮阳篷内。
上半场开始一盏茶的时间,种闿才匆匆赶来。
原来文澈并未受伤,跳河后有艘小船接应他,在甩开那些人后,他设法与公沙修生前的手下会合,并故意泄露军械藏匿处,引出那名间隙,将此人交予种闿。
可惜种闿还未审讯,那人便触柱而亡,种闿着实震惊。
赵通沉吟道:“这只能说明他背后的主人很强大,很可能是洛阳那边的人,以防万一,关闭之前的所有联络点,在汝南活动的那些线人全部更换,还有与那个人有过联系的上下线也尽数除掉。
公沙兄生前讲情义,手下中有一些资历老的人,恐怕不服你的管束,而且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也是时候将他们清除了,他们也算为组织奉献了一生,厚待他们的亲属以作补偿吧。”
种闿皱眉问:“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赵通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茶叶,然后道:“成大事者,切莫心慈手软。”
“这件事全因我的一时疏忽,我会继续追查下去。”
“没必要在毫无头绪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还有许多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
种闿没再说话,公沙修将这些人交付给他,他却不能善待这些人,实在愧对公沙修的嘱托。
种闿不像赵通那般狠绝,内心尚保存着一片纯粹和宽厚,这也是公沙修将手下交给他的原因。
雨轻突然开口道:“凡事不要过于苦恼,遇到困扰着自己的事情,在自己精疲力尽也无法解决的时候,不如把此事暂时放一放,也许过些时日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种闿偏头看了看她,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球赛,便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不来看这场球赛吗?”
种闿很喜欢看足球赛,也曾想组建一支自己的足球队,无奈父亲不喜,他只好作罢。
种闿经常看球赛并作认真的研究,算是个足球专家,预测的比赛结果准确率却很低,就像球王贝利一样,外号乌鸦嘴,预测哪支球队赢,这支球队就会输。
雨轻微笑道:“我不是来看球赛的。”
种闿越发好奇:“那你来这里做什么?”